第318章 四十年(1)
在沒有左林的發明之前,人的壽命不過短短百來年,隻不過行走匆匆,這段時光竟也是不竟己知。白駒過隙日月行,四十載也是匆匆便走過,一如他們當初進來,也一如如今出去。
??離開磁極點的時候,阮禾籍心中甚至生出一股不舍,他很清楚無論自己對這裏抱著怎樣的情緒,以後應該都不會再回來了。所以,盡管四十年他已經將這裏的細節記得一清二楚,但他還是在努力地看著這裏的一切,希望能夠記得更清楚,更久遠。
??門口的地方還是一片冰天雪地,氣候沒有出現任何變化,但他卻覺得這裏和他來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也和他偶爾帶羅欣出來數星星的時候不一樣了。
??這麽一算,他也是五十多歲了吧?不對,應該說是六十了,原本他以為自己會在這裏耗費一生,卻不想有生之年還能再出來,看看他一直守護著的這個地球。
??他嗬出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些的包,裏麵也不過是當初他帶進來的幾樣物事,如今卻也是蒙上了歲月的痕跡,而曾經他穿著進來的那身衣服,也早就失去了自身的功能了。
??羅欣從遠處跑過來,她剛才去聯係當地負責運送他們回國的人了,並沒有花很多時間,阮禾籍隻是發了個呆的時間她便搞定了――這麽多年,阮禾籍喜歡發呆的習慣還是沒有變。
??“可以了。”羅欣輕輕喘氣,臉上同樣是兩抹因凍而生的腮紅,隻不過羅欣已經不再年輕了,皺紋也不知道何時爬上了她的臉。可以說,她一生最美的那段時光,或許也就隻有阮禾籍看到了――磁極站沒有鏡子,他們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唯一能感受時光流逝的,或許便是對方的容顏了。
??芳華現在怎麽樣了呢?阮禾籍想道,至少他這裏還有個羅欣陪著他,芳華那邊可就隻有她一個人,必須自己照顧自己。四十年了,他們已經四十年沒有見了,盡管腦海中的思想鏈接從未斷絕,但他們也是確確實實四十年沒有見過對方的模樣了。
??羅欣回來沒有多久,遠處就緩緩開來一輛車,車子構型奇特,不同於過去常見的流線型,但相對應的上麵的排氣口增加了很多,似乎是換了一種更好的辦法來對付行駛時阻擋的氣流。
??沒有多說什麽,阮禾籍輕手輕腳地上了車,他的身體狀況並沒有很好,更多的是偏向缺乏運動的亞健康狀態,加上年紀增長,是不是會出現各式各樣的毛病。
??隻是一個發呆的時間,車子便開到了中山站的港口,快速辦理手續,他們便上了北上的輪船。不是客船,而是南極的漁船,所以陪伴他們的是十位水手、兩位大副、一個船長還有一船運往北方的海鮮。
??在這裏政府的態度倒也可見一斑。不過阮禾籍倒也不在意,這麽多年他做下來本來就不是為了大多數人,隻是為了少數人而做――說到底,他已經盡了自己所能,至於是否能夠研發出能在星際中居住航行的船艦,和他倒也沒有什麽關係。
??他和羅欣被安排在船長住房的隔壁,船上的人都對他們很尊敬,也不知道是因為知道他們做過什麽,還是出於對政府的巴結,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麽不得而知的原因。
??阮禾籍沒有想那些,而是站在甲板上,聞著船上久經不散的海腥味,看了一眼甲板上的魚,他又想起之前在肯底諾島的長廊上看到的那一群漁夫。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很想吃點魚,或者什麽的。
??轉過身,將實現重新放回到海上,南極洲已經遙不可及了,曠闊的海麵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過去能得到的都是一望無際和水天想接,似乎世界其實就是兩個二維的麵,一個是海麵一個是天空,兩麵疊加之中多了一維形成了人,再加一維又多了流動性。
??想到這裏,阮禾籍裹了裹套在身子外頭的大衣。風依舊呼呼刮著,但這裏的風和南極的風倒也不大相同――南極吹出的風是冰冷刺骨的,那種感覺不像風,倒像是四麵八方撲打而來的魔鬼的牙,此時的海風倒更傾向於拍打和洗禮,宛若水流衝刷著身體,將自己身上南極遺留下來的氣味一縷一縷地扯開,像是把肉撕成了片,再一把吞進了虛無的大嘴之中。
??船長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旁,也不說話,隻是遞給他一壺暖燒酒。要是以前,阮禾籍是喝不來這種東西的,可是在當下的狀況中,他卻特別想來上幾杯。
??這個船長是個日本人,左額上有道猙獰的疤,沿著他的左眼眶擦過一直拉到他的左耳底下。隻是雖然麵目猙獰,他卻也是一個和善可親的人,除了發號施令的時候威嚴十足,平時倒也是和船員打成一片。
??給了他燒酒之後船長又離開了,不同的是他是下艙而不是回房間休息,現在這種風平浪靜的情況下,多數還是一個大副指揮加上船員輪班便夠了的。
??不多時,重新回來的船長給了他答案――他手中提著一條銀鱈魚。這倒是讓阮禾籍大吃已經,因為同時他手裏還拿著一把刀和一張小桌子。
??桌子隨手打開架住,阮禾籍注意到這不是過去常用的縮骨便攜桌,而是一種單腳鋪設的全折疊桌――船長一隻手那些桌子,隻要給桌身某個地方來上一腳,桌子便彎下去站穩了。
??接著他手起刀落,清鱗探髒一氣嗬成,再洗漱一下便割下了一邊的肉再細細地切成肉片,變戲法模樣地不知從何處掏出兩個小碟子,一個落香醋,一個倒醬油,案上再擠一抹芥末。接著,船長便遞來一雙筷子,“請用。”
??“謝……謝謝。”船長說得不標準,但憑借他的東西阮禾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開動了。”船長快速地說了一句,默默地握住筷子,沾些芥末放在一片魚肉上,再沾些醬油,送入口中。接著,在嚼完脫下殘有餘味的情況下,他慢慢地喝了一口燒酒,滿足地呼出一聲。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