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番外永不結束1
她在家紡區又轉了圈,添了兩床羽絨被,隨後找了輛三輪車把東西都送回去,到門口時又碰見他二叔。
看起來他更像是在等她。
周風南看著三輪車上的東西,又默默地看著她,眼神有點凶:“跟你說了怎麽不聽!讓你走怎麽不走!”
溫敬低頭:“我隻是想等他回來。”
“他不會回來的。”
“他會。”
“我說了他不會,他連他爹死的時候都沒回來,他怎麽還會回來?說不定早就死在外麵了!”周風南的唾沫星子飛出來,他抿了下嘴角,繼續說,“走吧,快點走!”
溫敬往門邊上靠了靠,沒說話。
周風南掏出根煙含在嘴裏,拿出打火機,手有點抖,打了兩次才點上煙。他吸了好幾口,又看向溫敬,擺擺手:“隨便你吧,等不到你就會走的。”
他這反應就是默認她留下來,溫敬也沒有很高興,畢竟她是第一次一個人生活。好在廚房裏的煤氣灶還能用,她簡單下了碗麵條,隨便對付了過去。
晚上和蕭紫通完電話,溫敬一個人坐在天井旁邊,雙手縮在袖子裏,抱成一團想事情。大概過了很久,她摸出手機,按出那串熟悉的數字,盯著看了會兒,撥過去。
忙音很久,還是無人接聽。
她又發了條短信過去,說些沒有營養的話:今天的月亮很圓,就是天氣很冷,也很幹燥,我眼睛脫皮了,待會兒睡覺的時候得貼一張麵膜。
想了想,她又把手機掏出來,繼續發:麵膜很冷,要先用溫水泡一下,這樣更容易吸收。你的臉應該也很幹,等你回來了給你試試。
第二條信息發過去,她又開始打字:蕭紫買了很多東西,她和我哥的婚期定在明年五月。那個時候我就該回去了,不管在哪裏,都會回去的。
這兩年,她給他發過許多條信息,但都石沉大海了。溫敬把手機擺在櫃子上充電,拎著水壺去洗澡。太陽能的水管都凍住了,用不了熱水器。洗手間的位置不大,掛上簾子能捂點熱氣,不過實在杯水車薪。
她迅速地衝了一下,裹著棉衣跑出來,直接衝進被子裏,哆嗦了好一會兒,身體才慢慢熱起來。實在沒有力氣去拿手機,她就這麽貓在被子裏睡著了。
溫敬夜裏睡得淺,聽到了一些聲響,她迷迷糊糊從夢裏掙紮著醒過來,左右看了一圈,又細細去聽,確定聲音是從院子裏傳來的,哢嚓哢嚓,像是一下下跟什麽工具摩擦。她抽過被子上的羽絨服套上,摸黑走到櫃子邊。
忽然她撞上了什麽,凳子倒了,院子裏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她又朝前走了幾步,先把手機按亮,再透過屏幕的光找到牆上的開關,把燈打開。屋子裏明亮了以後,她才注意到手機的鎖屏被動過了,需要過十五分鍾才能重新輸入密碼。
她又在原地站了會兒,回過頭去看房屋門的插銷,沒有鬆開,窗戶也是關著的。她拿起手機重新鑽回被子裏,沒有關燈。等到十五分鍾過去了,她打開手機,查看了下通話記錄和短信,都沒什麽變化。
院子裏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她呼出一口氣,拿著手機裹著被子重新躺下來,到天微微亮的時候才又睡了會兒,醒來已經是十點多了。她到院子裏找了一根棍子,挨個敲擊牆頭、大水缸、井口、水桶、柴堆,沒找到相同的聲音,她又找了根比較尖銳的鐵釺,藏在衣服裏。
溫敬問了附近的人,找來一名修熱水器的師傅。師傅是鎮上的,離這兒騎車有十來分鍾,沒多久就到了。溫敬原先在旁邊幹站著,後來被師傅叫著幫忙搭把手。
她一邊擰住水管,一邊問:“您做這行多久了?”
“幾十年了,從出來上工就開始做這個。”
“噢,那修這個要很久嗎?”
師傅用開水澆水龍頭:“不會,很快就好了。”
“嗯,我以為要很久。”
“哪能很久?靠這吃飯呢,一天就跑幾家的話還怎麽賺錢?”師傅嘿嘿笑了兩聲,“你一個人在家啊?”
溫敬看了看院子裏關著的門,慢半拍地搖頭:“不是,我先生也在,他出去辦事了,快回來了吧。”
“先生?你們這稱呼也太正式了,不過他一個大男人,連水管都修不了?”
“啊,是,他比較渾,就會打架。”
“那你還嫁給他?”
溫敬攏著頭發,笑得像花兒一樣。
“沒辦法,誰叫他長得帥。”
“嘿,你們這些姑娘,真是……”師傅動作麻利,揮著鐵鉗朝她喊,“快點讓開,讓遠點,別讓水濺到你身上了!”
她趕緊鬆開手朝後退,等師傅裝上新的水龍頭,遞過去一條毛巾。陽光照在她肩上,將銀灰色的羽絨服鋪陳得亮晶晶的。
師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搖搖頭說:“這衣服很貴吧?聽你說的,你老公應該挺不務正業的,住的這房子也太老了,那你?”
她點頭:“嗯,我隨他回家探親,平時都住在城裏。”
“難怪,我說口音不像本地人呢。”
“是啊,難得回來一趟,都有點不習慣了。這邊是不是臨近年關了,有點不太平?”
師傅一時沒說話,等把手上的活做完了,才看著她說:“是啊,這一帶小蟊賊很多,都是一些輟學的高中生和社會青年。”他又檢查了一遍,“你看看可不可以用了,沒問題的話,我就走了。”
“多少錢?”
“就給四十吧,不能坑人。”
溫敬讓他等等,跑到房間去拿錢包,她抽出一張一百的,又看著錢包裏剩下的錢,踟躕了會兒,把錢都抽了出來,裝在羽絨服口袋裏,把錢包擺在之前放手機的櫃子上。
從屋裏出去,她看到師傅正朝廚房門口的某個方向看,她輕聲咳嗽,師傅搓著手過來。
“那我走了,有問題再打電話給我。”師傅背上工具包,溫敬先一步去把大門打開,站在門外看著他。他慢幾步跟上來,抬眼又看看她,笑了,“如果晚上一個人住的話,一定得關好門窗,再有一個月就過年了。”
“好的,謝謝您。”
溫敬目送他走遠,又在門口站了會兒,看見三三兩兩的人結伴而過,原本歡聲笑語的,看見她之後聲音便小了很多,動作不經意地朝她指指點點。她又看見之前和她搭話的黑發女人,這回隻有她一個人。
溫敬把門鎖上,跟上她們,主動靠過去和黑發的女人攀談。
“你們去哪邊?”
“去大堤壩。”
“做什麽?”
“馬上又要降雪,溫度要下降十幾度,大壩會被冰層凍裂的,水利站讓村上每家都出個人去幫忙。”黑發女人漫不經心地斜她一眼,“正好,你就代替周褚陽去吧。”
她點頭:“好,我需要拿什麽工具嗎?”
“不用,那裏都有。”黑發女人又看她一眼,手從口袋裏掏出來,指著她的臉,“你今年多大了?”
溫敬說:“二十六了。”
“我也二十六。”她立即捂著自己臉,視線躲閃,又飽含不甘,“你平時都用什麽護膚品啊,怎麽看著這麽年輕?我還以為你是大學生。”
“就是一些很平常的,我還多帶了一套,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回去,我拿給你。”
“真的嗎?這多不好意思,要讓你破費了,謝謝你啊……你剛來這邊,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我家就在你前麵兩排的莊上。”
溫敬微笑:“還真有點事要問你。”
很快就到了大堤壩,冰麵上有部分雪消融了,大家走成一排穿行在圩埂小路上。溫敬想了會兒,問:“他爸爸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黑發女人一愣,為難地瞅了瞅周圍,壓低聲音說:“兩年前吧,大概也是這個時候。”
“你確定嗎?”
“怎麽不確定,每年一到這時候,小偷就特別猖獗,我記得那會兒我家丟了兩個羊腿子,第二天他爸就去了。”
溫敬被風吹得鼻頭泛紅。
“生病嗎?”
“才不是!”黑發女人喊了一聲,引來多雙眼睛的關注。原本有溫敬在,這些若有似無的探聽就不會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豎著耳朵聽著她們的談話呢。又因為黑發女人這一聲,大夥的視線都變得更加直接了。
黑發女人果然不再說話,大家到了堤壩下麵,取了鐵鍬、鐵鏟去破冰,然後用塑料膜封住堤壩。溫敬一直跟在黑發女人身後,那女人開始回避,後來也隨她了,等到天黑下來,她們也做完了事,便一起回去。
溫敬又問了之前的問題,這回黑發女人很謹慎,她左右看看,附在溫敬耳邊說:“是謀殺,死相特別慘,唉……”
“謀殺?”溫敬深吸了一口氣,“凶手是誰?抓到了嗎?”
“剛開始我們都以為是小偷,這村上雖然發展不好,但平時鄰裏關係和諧,周老頭為人又很憨厚,誰會跟他過不去,要殺了他呢?無非就是小蟊賊去偷竊,被他抓個現形。”黑發女人走上一條黑漆漆的小路,溫敬把手機電筒打開,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
“我們都想過,是不是認識那個蟊賊才被殺害的,可又一想,周老頭又沒錢,真是犯不著啊,為什麽會這樣呢?而且就算是殺人,也沒必要……把人弄得都沒個全屍。”
溫敬忽然停住腳步。
黑發女人被她的動作弄得嚇了一跳,連忙回頭來拉她:“快點,快點走!戳在這裏做什麽?我就知道周褚陽不會跟你說這些,要是說了這些,誰還敢跟他?還敢一個人來這裏?”
溫敬動了兩下嘴唇:“和他有關?”
“嗯,當時大夥都太著急,沒顧上太多,等處理後事的時候才在房間裏看到凶手留下的東西,好像是一張照片吧。”
“什麽照片?”
“我也不太清楚,我男人說是一張外國人的照片,指名留給周褚陽。當時大夥就都知道了,肯定是這小子在外麵招惹的仇家,報複到他家人頭上來了!”
黑發女人拉著溫敬的手往前拽:“說真的,我們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外麵做什麽,都多少年沒回過家了,一點音信都沒有,早幾年我們都以為他死了,周老頭每次聽見都要跟人拚命。可臨到他死了,那小子卻連個麵都沒露,虧得周老頭還一直守在家裏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