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沒照顧好1
女方流了眼淚,卻沒有撕心裂肺,一切都好像在她的預料中,平靜中帶著絕望。
一場婚禮不歡而散,女方走了之後,所有人都在指責男方。那個年輕英俊的男人看著未婚妻離開的方向,卻好像鬆了一口氣。
“這個結果對誰都好,我們不能為了已經過去的十年,而捆綁對方未來的幾十年。”男人發表感言後也離開了現場,女方的母親哭成了淚人,閨密團大罵這個男人無情。
說實話,溫敬也覺得這個男人太涼薄。即便不愛,這十年也尚未過去。
別說十年,哪怕十分鍾、十小時、十天,對她而言都根本過不去。
教堂裏一下子變得安靜,十字架還用白色玫瑰裝飾著聖潔,原先熱鬧歡笑的人群卻都相攜痛苦離去。她一個人坐在教堂最後麵的位置,坐了很久,保持著一個姿勢,直到腿麻了,才想到要離開。
可她剛要起身,一雙手突然蒙住她的眼睛。她下意識地掙紮,這個人卻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噓,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隻是想跟你說會兒話。”
是個男人的聲音,莫名有點熟悉,可溫敬太緊張了,一下子想不起來。
她被這個男人帶到了一個封閉的格子間中,他將她按在一張有靠背的椅子上,然後迅速地退了出去,關上格子間的門。溫敬隻看到一個頎長的背影,隨即就被狹小的空間徹底包圍。
這是教堂的告解亭,是做錯事的人用來跟神父懺悔用的。
隔壁的小亭子裏也坐進去一個人,溫敬幹脆放鬆下來,她坐在凳子上,舔了舔唇,嚐試幾次後平靜地問:“你要跟我說什麽?”
“我不懺悔,我隻想跟你分享一件有趣的事。”男人的聲音飽含熱烈和激動,“我已經等不了了,我必須要現在告訴你。”
“好,我聽著。”溫敬悄悄地伸進衣服口袋裏,摸到手機,點開錄音。
“2010年的時候,我參與了一場救援行動,亞特蘭大空軍部聯合西點軍校,拯救被困在深山的一批背包客……”
那場救援被困山裏的背包客的行動結束後,一場地下比武方式,決定了華人兵種在異國他鄉的地位,同時也讓當時行動中自相殘殺的三個外兵抹了黑。
其中一個外兵,就是這個男人。
“我沒有死,上帝不肯收我,所以我又活著回來了。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我竟然會被除去軍籍,從學校除名。我的父母因為這樣的屈辱飽受流言蜚語,母親得了抑鬱症,父親被鄰裏嘲弄,醉酒後駕車出了車禍,到現在還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我的小妹被幾個男人玩弄,在學校裏自殺,可那些人那樣冷漠,說她活該,活該有我這樣的哥哥!”
男人聲音低冷,藍色的瞳孔仿佛醞釀著一場海嘯,遍布寧靜的陰霾,他被告解亭黑色的綢布籠罩著,籠罩在無邊的黑暗中。
“嗬……怎麽可能?怎麽可以?在我拚死拚活回來後,整個世界都仿佛變了。憑什麽那個中國人就能享受榮譽和稱讚,我就要被踩進地底下,一下不夠還要不停地踩?我的家人有什麽錯,為什麽那些人要這樣對待他們?”
溫敬咬住唇:“所以你要報複他們?”
“這不是報複,這是他們為自己做過的錯事應該付出的代價。我要讓那些曾經冷眼旁觀的人都受到懲罰,我殺了那場行動中被救的背包客,我讓他們飽受挫折流血至死,我還殺了那些欺負我家人的狗東西們,我用同樣的方式讓他們出車禍、自殺、得抑鬱症,嗬……我要讓他們也過著和我家人一樣的生活。”
他忍不住低笑起來,不停地低笑:“對了,除了他以外,我還對當初活著走出來的其他五個中國兵都做了安排,我讓他們的戰友死去,讓他們的家人離奇失蹤,讓他們飽受痛苦的質疑和非議,我發現這個過程比直接殺了他們讓我快樂多了!”
溫敬緊緊攥著手機,她的聲音驚顫起來:“你到底是誰?你究竟要做什麽?”
男人笑得越發癲狂:“你都知道了不是嗎?溫敬,喜歡我上次送給你們的禮物嗎?”
溫敬想到那個郵件,想到那個音頻裏的聲音,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瘋了嗎?你究竟是誰?”溫敬豁然一站,開始使勁地捶門。
旁邊的男人卻一派淡然,他雙手支撐著下巴,不急不緩地說:“我專門為了周褚陽而來,我要讓你看看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被我玩弄於股掌間的樣子。我要讓他嚐一下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讓他也嚐一嚐被這個世界拋棄的滋味。”
溫敬推不開門,心下一急,狠狠地踹了門一腳。她見門閂鬆動,又一連踹了幾腳,好不容易把門踹開了,連忙到旁邊的小格子間裏察看,人卻早已走遠了。
她跑出教堂,入眼是一條車水馬龍的街道,行人來來往往。
她回到酒店後等了大概有五分鍾,周褚陽也回來了。溫敬把錄音給他聽,他聽完後沉吟了一陣,拍著她的後背說:“我安排人送你們離開。”
“那些人招供了,阮蔚已經沒有招數可以使出來了,我原以為這件事應該可以結束了。”溫敬拉住他的手,神情掩不住的失望,“究竟什麽時候才是頭?”
周褚陽低下頭,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她。
房間裏拉著窗簾,光線很暗,可溫敬還是看清了他的眼神。她忍住鼻頭上湧的酸澀,鑽進他懷裏。
“我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會對誰動手,我是真的怕了……周褚陽,我真怕我要先放棄了。”
這不單純隻是他們兩個人的戰爭,越是接近真相中心,她越感覺到無力。這個局就像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她罩在網下,密不透風又逃脫不去。最關鍵的是,敵人的鋒矛總對向她的親人。
她真的有點累了。
溫敬不敢看他,小聲嘟噥著:“如果有一天我堅持不下去了,我們之間是不是就結束了?”
很長一段時候,周褚陽都沒有任何反應,他就這麽站著,不抱她,也不離開她。最後他還是先反應過來,把她抱上床,蓋上被子。
“睡會兒吧,機票是晚上的。”他溫柔撫摸她的眉眼,再三流連,在離去前捏了下她軟軟的手掌,輕聲說,“就算結束了,也過不去。”
下了飛機已經十點多,蕭紫來接溫敬。周褚陽沒跟她一塊走,出了機場找了家飯館對付了幾口,就接到馮拾音的電話。
“溫敬呢?”馮拾音一開口聲音都不對了,“出事了!”
“什麽事?”他放下筷子。
“之前一直沒找到的專家投案自首了,將所有有關928工程的圖紙和設計理念在網上公布了,指出東澄實業子公司負責人打著環保的幌子謀不義之財,企圖搞惡性研究,現在輿論一片。”
周褚陽沉默,眉頭緊皺。
“我靠!又被阮蔚搶先!她這是什麽意思?我知道了,難怪那幾個家夥這麽快就招供了,她這是留著後招等咱們呢!”馮拾音大罵了幾句,“狗娘養的,她怎麽敢!”
“先去局裏等我。”他的聲音沉下來,悶悶的。
B市天氣也不好,昏暗陰沉,仿若又有大雪摧城而來。他嘴巴裏苦澀幹燥,一口飯都吃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敵人再次動手,他和溫敬結束不了了。
溫敬上了車,蕭紫也一聲不吭,溫敬直覺有什麽不對勁,逼著蕭紫停車。蕭紫伏在方向盤上泣不成聲,終於吞吞吐吐地說:“涇川不見了。”
溫敬心裏一突:“什麽意思?”
“今天中午,護士去給他換藥的時候發現他不在病房,以為他去散步了,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回來才著急去找。他的手機還撂在床上,人卻不見了,他父親就以為是來找你了,還特地到公司來了一趟,結果……已經找了一下午,毫無音信。”
溫敬深吸一口氣,抹了抹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卻還是沒忍住,壓抑著低吼了幾聲。她彎下腰,手肘撐在膝蓋上,捂著臉,平複因憤怒而激顫的心情。
她打開手機,撥出電話。
“喂。”電話那頭的女人笑了,並未聽見她任何聲音,便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嘲笑她,“溫敬,喜歡嗎?”
“放了涇川,我可以跟你走。”
阮蔚的聲音軟軟的:“那可不行,他可不是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哦,蕭紫,對,他可不是蕭紫那樣可以交換的人。”
“你瘋了嗎?你為什麽這麽做?你這樣是將自己完全地暴露,警方一定會抓到你的!”溫敬咆哮。
“那就快點來抓我啊,這場遊戲持續得太久了,一點也不好玩,我不想再玩下去了,我要快點結束。”阮蔚一直盈盈淺笑著,“抓來了顧涇川,這遊戲很快就可以結束了。”
“瘋子,神經病!你放了涇川,他已經生病了,你還抓他幹什麽?”
“他是國內最具潛力的生物醫學工程博士,擅長基因分子研究,你說我抓他做什麽?鶴山基地毀了,可裏麵的實驗成果沒有毀掉。溫敬,你不會傻到真的以為928工程已經結束了吧?”她遺憾地歎了口氣,“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麽方誌山會那麽容易就落網嗎?”
溫敬一瞬間愣住,聯想之前方誌山瘋狂玩弄他們的種種,她忽然意識到他的確是在情緒最高漲的時候,輕而易舉地被抓了。
“你的意思是,方誌山故意把我們引到鶴山去,故意投網,就是為了讓我們以為928工程的秘密實驗都已經結束了?”溫敬捋清這些關係後一瞬清明,“難怪那次我們去救裴西,剛到A市不久,方誌山也過來了。”
那次在小叔家裏,她提出用自己引方誌山上鉤,製造實際證據抓捕他入獄。可她中午才提,下午就被綁架了,當時周褚陽還懷疑過這件事的蹊蹺性。
原來真正上鉤的,是他們。
阮蔚知道溫敬是個聰明人,一點即通,她也不願意多說,隻道:“顧涇川不會有事的,隻要等研究成果出來,你來做第一隻小白鼠,我就會放了他。”
電話掛斷,溫敬一直難以平複內心跌宕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