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不會錯2
不遠處黃毛和信哥幾人也跑了過來,黃毛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信哥,你看,紅毛在那裏,那個女人殺了他!”
溫敬下意識地大喊:“我沒有!”
她離得近,可以清晰地看見紅毛的臉上出現了和肖老大一樣的症狀,其實比這個症狀稍微輕一點的情況,她之前在醫院也見過,當時病人家屬不服醫生的診斷,鬧得很凶,她記得很清楚。
她指著不停哆嗦的紅毛說:“你們看,他和肖老大的情況一模一樣,就是受了感染。你們昨天晚上吃的那些肉都是實驗後扔掉的,換句話說,你們都有可能已經被傳染了,隻是程度輕重不一,身體素質也不一樣,所以有的還沒發病。”
黃毛不信:“你瘋了吧?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什麽感染、傳染的?”
溫敬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握住刀口,顫抖地對向黃毛:“你不要過來,刀口有紅毛的血,就算你現在還沒有被傳染,但是碰到刀口就一定會的!”
幾個人麵麵相覷,都沒敢再上前一步,很快紅毛就失去了掙紮,逐漸閉上眼睛。
黃毛痛苦地抓住頭發,其餘幾人都各自躲避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溫敬繼續說:“我查過很多這方麵的資料,方誌山在研究病毒,這種病毒可能和‘非典’差不多,傳染率高,傳播速度快。但是很明顯他還沒有研究成功,所以肖老大和紅毛都是死於惡性的實驗成果,也就是說這個病毒還沒有真正開始傳播,是因為你們吃的肉含有毒素,所以才會引發死亡。”見幾人神色逐漸慌張,失去方寸,她又說,“你們應該快點去醫院,讓醫生洗胃,做檢查,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
幾人都被說動,又親眼見證了肖老大和紅毛的死,內心非常恐懼,溫敬的這一番話已經徹底讓他們失去了鬥爭欲。
可就在這時,信哥發話了。
“別聽她胡說,老大和紅毛是因為吃了帶血的肉,我們都燙熟了才吃的,能有什麽問題?”
黃毛也是將信將疑,有些搖擺不定,見信哥開口趕緊說道:“是啊,誰知道你說得真的假的,說不定是糊弄我們的?”
“你們也太無知了,非典傳播的時候有沒有因為你們吃的是熟肉而不得病啊?唾液和血液是最重要的兩大傳播途徑,你們吃的是一鍋湯,還用我多說什麽嗎?”
黃毛一聽慌了,瞅了眼信哥,鼓起勇氣說:“要不咱信她一回?方誌山能給咱們多少錢啊,能比命還重要嗎?”
信哥臉色一沉,直接一腳踹在他肚子上。
“這個女人必須跟我們一起走,就算去醫院檢查,也要帶她一起。”
“可是她手上有刀啊,那上麵有紅毛的血啊!”另外一個人大聲反駁,巨大的恐懼支配下,他失去了理智,轉頭就跑,完全不顧信哥的命令。
他這一跑,剩下的幾人也都跑了,隻剩下黃毛和信哥兩個人。黃毛性子軟,好欺,被信哥狠狠瞪了眼,連說句話的膽子都沒了。
溫敬又退了兩步,幾乎站到了河邊上。信哥看她再有一步就要掉進水裏,趕緊阻止她。
“溫小姐,我是警察。”
“警察?”黃毛急了,“難怪老大之前就懷疑我們裏麵有內鬼,原來真的是條子混進來了!是不是你?你說,是不是你害死了老大和紅毛!”
黃毛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剛衝過去就被信哥扼住喉嚨,輕而易舉從地麵提了起來。黃毛不停地拍打著他的手,卻毫無作用。
溫敬又往後退了步,一腳踩進水裏:“你放開他!”
信哥手指一鬆,黃毛再次摔在地上。
“溫小姐,相信我是警察了嗎?”
“除此以外還有其他證明辦法嗎?”溫敬說,“你的警官證呢?”
信哥攤攤手,無奈地笑:“我帶著那玩意的話,恐怕早就被查到了。”他往後退了幾步,以示誠意,“我是上峰派來潛伏在這個民間打手組織的臥底,他們在全國範圍內有十四個據點,這兩年間都已經被一一瓦解了。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問他。”
黃毛沒吭聲,憤恨不平地盯著信哥。
“那你之前在貨倉的時候為什麽打我?”
信哥滿懷歉意地看著她:“我知道肖老大懷疑身邊有內鬼,幾次三番試探我,所以我必須要做出一些行為得到他的信任。”
“可是……”溫敬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溫小姐,那天追你的男人是警察,對吧?”信哥打斷她所有的疑慮,“他的名字是周褚陽。”
“你怎麽知道?”
信哥友好地朝她招招手:“請相信我,我和他是朋友。溫小姐,別再往後退了,水流很急。”
溫敬點點頭,又從水裏走出來。
旁邊的黃毛趁機一把撲過去,奪走她手裏的匕首扔在一邊,溫敬被甩在地上,信哥隨即衝過來將她按住。
“你騙我!”溫敬大怒。
黃毛甩了她一巴掌,惡狠狠地說:“信哥怎麽可能是條子呢?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剛剛隻是我和他一起演的一場戲而已。”
溫敬被製住,又被黃毛甩了幾巴掌,白皙的臉頰上出現好幾道深深的掌痕。
信哥瞥了她一眼:“夠了,別打傷了,還要用她跟方誌山換錢。”
“聽你的,信哥。”黃毛一把揪住她的領口,忽然想起什麽,又有點猶豫,“那……那我們先去醫院?”
信哥沉吟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於是他們將溫敬拽著,重新往廠房的方向走去。
下午天氣驟然惡劣,沒走一會兒就下起大雪,雪花裏還夾著冰雹,一大顆一大顆地砸下來。黃毛冷得直哆嗦,強撐著走了會兒就體力不支了。很快,先前來找過溫敬的幾個廠房工人也原路折返,恰好在他們休息的時候和他們迎頭碰上。
信哥不耐煩地和他們交涉,說是先一步追到溫敬,正要把她帶回去呢。那幾個人便提議一塊走,畢竟天色暗沉下來,這場暴風雪隻會越來越大。
要是這樣在外麵過一夜,肯定就沒命了。
信哥表麵答應,卻在暗中下手,適逢風雪迷眼,行路艱難,大夥都放鬆了戒備,就這樣被他從後頭撂倒。
無聲無息,下手之快,出手之狠。
等到這些人都被解決,黃毛卻不行了,他的臉上也出現了紅色斑點,手腳微微抽搐,走路晃來晃去,沒兩分鍾就倒在地上。
黃毛看著信哥,虛弱地哀求他:“信哥,救救我,救救我……”
信哥毫不留情地將他一腳踹開,強行將溫敬放在地上拖著走。
暴風雪越來越大,溫敬越來越冷,也越來越沒有力氣。她的背不停地在地上摩擦,被磨破了皮,血肉連在一起,連疼的感覺都沒有了,隻剩下麻木。
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她的視線裏出現天地合一、迷霧蒙蒙的場景時,一道黑色的身影破開灰蒙的天擠了進來。
仿佛昨日重現,她又看見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睛,細紋被拉長,折射出眼睛裏的笑,裂開了一條縫,裏麵雜草叢生,微光照亮羊腸小道。
天邊驟然微亮。
他來了。
溫敬安心地閉上眼睛,很快一道影子壓下來,一直掣肘她的那股力量消失不見,她被扔在厚實的土地上,平穩地接受了那份真切的痛感。
她嚐試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朦朧暗沉的天色裏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勢均力敵。
她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股重力卻從後麵撞向她的肩膀,等她反應過來時,那股重力已經撲向了扭打在一起的兩人。
昏黃黑沉的土地很快染上一片殷紅。
黃毛嗬嗬笑著翻過身來,緩慢地倒在地上,報複後的快感從他眼睛裏逐漸升騰,他心滿意足了。
溫敬怔愣地看著那把垂直豎立的刀,那把在河邊被黃毛扔掉卻又被他偷偷撿起的刀,上麵的複古圖案明豔清晰,燒得她眼睛血紅。
信哥反應過來,看清那把刀插進了周褚陽的腹中,他一下子爬起來,連踹了黃毛幾腳,啐痰大罵:“都要死了還要拉上我,嗬……嗬,蠢貨,還不是幫了我。”
他說完朝溫敬奔過來,他的手上身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黃毛嘴裏的血,還是周褚陽身上的血,總之溫敬在他那一步步的逼近中,仿佛被無形的手扣住了喉嚨,無法呼吸。
隻有兩步了,她劇烈地喘息。後麵一個身影撲過來,再次將信哥壓倒。
天際亮了一瞬。
槍聲在不遠處響起,信哥反應過來,拚命推開壓在身上的重量,跌跌撞撞朝林子裏跑……
溫敬的腦袋裏嗡嗡地響,無數個聲音響在耳畔,她徘徊著,迷失在這片迷霧森林裏。天光暗沉,似一場黎明前的海潮,伸手不見五指,而海浪潮聲卻細細密密地紮進耳郭裏,穿透身體上所有的毛孔。
忽然,她聽見一個沉啞含沙的聲音,跟她說:“Move on,I will follow the road from birth to death.”
朝前走,我會從生至死一路追隨。
我渴望倒下即安息。
等到明年,再叫上阿慶和徐工隊,讓他們圍著你吵。
好,我陪你喝。
……
溫敬抱著懷裏的人,手緊緊按在他的傷口上,伏在他胸前低聲叫他的名字。她不知道她叫了多少遍,懷裏的人才有了一絲溫度。
“下雪了……”他輕聲說。
她點點頭:“是,下雪了。”
他安靜地躺著,腹部的刀還筆直地立著。刀柄上的圖案是一隻老虎在朝看中的獵物伸出虎爪。爪牙尖利,輕易便能取獵物性命。
不同的圖案,預示著不同的刀口,插入他身體裏麵的那部分,便是虎爪的樣子。
溫敬脫下衣服,放在傷口附近。她握住刀柄,低頭親吻他的唇,在他的耳邊溫柔念起英文詩歌Fog:
The fog es 霧來了
o 邁著小貓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