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是好人1
他再見到她顯得有些局促,往裏麵走了幾步,卻不知道該做什麽,該說什麽。 溫敬理了理淩亂的頭發,調整著呼吸輕聲問:“陳初的後事打理好了嗎?” “嗯,他爹來把他接走了。”阿慶悶悶地說,“他家是四川的,他爹哭著和我說他才二十三歲,還有兩個月就是他的生日了。” 溫敬沒吭聲,阿慶接著說:“他爹頭發都白了,抱著他哭了一夜,都哭暈過去了。我沒見一個大男人能哭成這樣,但我好像能懂他爹的心情。我也想哭,但是哭不出來。我拚命地捶自己,可還是哭不出來。” “陳初被人一刀捅中了要害部位,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沒氣了。我第二天找到他時他身上都是血,我給他把血擦幹淨了。”阿慶囁嚅著,語調變得緩慢,“我們在一塊幹活三年,總是一起吃飯、上工、洗澡、睡覺。工程隊裏條件不好,我們一直都住在石頭屋裏。夏天又悶又熱,老是有蚊子咬我,陳初他就滿屋子跑著追蚊子,把它們都拍死,累得筋疲力盡,挨著我旁邊睡。他打呼聲特大,石頭屋裏的人沒一個呼聲有他大的。” 病房裏很安靜,滲透進回憶裏,帶著沉重酸腐的氣味。 “他死的時候緊緊攥著那個紙袋,裏麵一大部分都是他存的錢,除了煙癮大,他平時沒什麽愛好,特別節儉。我看見那個紙袋上全是血,好像能想出來他護著錢時的樣子,這個傻蛋,錢沒了可以再掙,怎麽那麽拚呢!” 他說了很多,溫敬一直安靜地聽著,最後她看見阿慶抹了把臉,傻憨地朝她笑了笑,說對不起,他憋太久了。 “沒關係。”她指著身邊的椅子讓他坐下來,“阿慶,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麽會殺陳初嗎?” “我不知道。”他埋下頭,寬闊的肩膀像一根扭曲變形的扁擔,厚實地頂著他疲憊不堪的頭腦。他的聲音很粗獷,緩慢地說,“但是陽哥他會知道的,他說會給我一個交代。” 溫敬舌頭是苦澀的,嘴巴裏有些奇怪的酸澀感,讓她整個人都酸脹著無力起來。 “什麽時候?” “我守著陳初的第一個晚上,太困了打了個盹,有人給我送了幹淨的衣服和吃的喝的,還跟我說了句話,我記不大清楚了,但我知道這人一定是陽哥,除了他不會有別人。”阿慶換了手捧著臉,聲音有些傾塌的顫抖,“可是,他為什麽不光明正大地出現呢?他不肯跟徐工走,不讓我們跟著他,他也不來送送陳初,他究竟在幹什麽?” “阿慶,他……” “溫總,陽哥是好人。”他抬起臉,粗糙的臉上滿是風霜,眼神卻異常堅定,像是在夜幕中發光的鑽石,“不管他在幹什麽,他都是個好人。” 見她沒有什麽反應,他又著急忙慌地站起來,左右看看,指著身上那件發白的短袖對她說:“這是陽哥的衣服,他送到醫院給我穿的。他還買了麵包和茶葉蛋給我吃。溫總,陽哥他真的是個好人。”像是為了得到什麽驗證,又像是想得到她的肯定,他重複著這句話,“陽哥真的是個好人,他一定在追捕凶手。” 追捕凶手,對她而言太過遙遠的名詞,卻依稀能聯想出幾幅畫麵,拚湊以後浮現出一個男人的臉,在黑夜中,與月色捉迷藏。 溫敬的手撐在床榻上,一瞬間又恢複了力氣。她想著這句話裏麵的味道,緩慢地笑出了聲:“對,他有情有義,他會來的,給你交代。” 溫敬第二天就出院了,和阿慶一起去陳初的老家。飛機不方便,他們就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高鐵,下來以後又轉坐大巴,中途換了兩次車,最後到了目的地,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陳初家的門上了鎖。她和阿慶就近找了旅館入住,第二天早上八點又去陳初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