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杜家莊
杜家莊的莊主乃是江湖人稱“回春聖手”的神醫杜藥師,杜神醫武藝雖然不精,人緣卻不錯,因為大家行走江湖總免不了受傷,能得到杜神醫的救治,就等於是多了幾條命,因此大家都對他禮敬有加。
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杜神醫也不能例外,去年他不知怎麽的就得罪了蒿山派的掌門鬆木真人,被逼得走投無路,無奈之下,通過風雷幫的蔡舵主求到了陳亮,陳亮問明原委後一口應承,隨後略施小計,逼得蒿山派登門謝罪,所以杜神醫欠陳亮一個大大的人情。
陳亮敲開杜家莊的大門時已是深夜,杜神醫不敢怠慢,把顧水寒放到床上仔細一看,不由倒抽了口冷氣,隻見顧水寒半邊身子均成黑色,皮肉外翻,慘不忍睹!
杜神醫把了把脈,探了探鼻息,深吟不語。陳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顫聲問道:“杜先生,我大哥他……他可有救嗎?”
杜神醫搖了搖頭,道:“不好說,那要看他的造化了,老夫也隻能盡力而為了!”
說完從袖中取出了兩枚金針,紮住顧水寒的兩處“迎香穴”,又從藥箱裏取出一包金針,對陳亮說道:“陳幫主請暫時回避一下,老夫要以“金針渡穴”之術試上一試。”陳亮無法,隻得到外麵耐心等候。
這一等便是足足三個時辰,眼看天已大亮,杜神醫方才滿麵疲憊地打開了房門,裏麵顧水寒靜靜在躺在床上,渾身插滿了金針。
杜神醫一邊往顧水寒傷口上敷藥,一邊說道:“性命雖然暫時保住了,可是顧幫主身受重創後又遭雷擊,全身一半經脈俱斷,實在難以救轉。”杜神醫歎了口氣,抬起顧水寒的身體:“即便有朝一日蘇醒過來,他這一身武功也是廢了!”
陳亮心如刀絞,驀見顧水寒背後赫然印著半個烏黑的手印,不由吃了一驚,喃喃道:“什麽人有如此功夫,能在大哥的背上印上一掌!”陳亮知道,就算是偷襲得手,要想令顧水寒受傷如此之重,也非易事!
杜神醫將顧水寒輕輕放下,沉吟道:“顧幫主致命之傷倒非背後的一掌,而是被雷劈中,世間怎會有如此巧事,打雷偏偏打在了顧幫主頭上!”
陳亮陡然想起了一個人,脫口而出:“張天師的五雷正法?”
杜神醫點了點頭:“不錯,當今世上,能施五雷法的武功高手,也就隻有他了!”
陳亮血往上湧,心道昨日殺死郭子銘,陷害自己的人,估計也是和張正隨一夥兒,天師道和風雷幫雖然有隙,但他沒料到張正隨如此凶悍,上來便下殺手。
這時一個家丁急勿勿走過來稟告:“莊主,昨晚東京城出大事了!風雷幫的正副幫主火拚,一把火把昭應宮給燒了!”
陳亮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攸地上前一步,扣住了家丁的手腕:“你說什麽?”
家丁疼得呲牙咧嘴,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陳亮自覺失態,鬆開了家丁的手腕,急問:“你,你聽誰說的?”家丁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是開封府衙門的張爺!”
陳亮強按住心中的怒氣,接著問:“這廝怎麽說來著?”
家丁並不識得陳亮:“張,張,張,他說昨晚風雷幫的副幫主陳亮與正幫主顧水寒火拚,陳亮放出一條火龍,把顧水寒燒死了,還把昭應宮給點著了,連太後也驚動了,開封府下了海捕文書,說要捉住這個通天大盜陳亮哪!”
陳亮氣得一時無語,杜神醫衝家丁擺了擺手:“下去吧!”待家丁走後衝陳亮問道:“陳幫主有何打算?”
陳亮頗有些躊躇:“杜先生,你看我大哥的傷勢……”
杜神醫微微一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夫現在以藥池之術,盡力為顧幫主療傷,待七日之後,能不能保住性命,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陳亮翻身拜謝,杜神醫趕忙扶起:“陳幫主不必多禮,便是不曾相識的人來到這裏,老夫也會盡力而為,更何況陳幫主有恩於我!”
陳亮跪地長謝道:“先生大恩大德,陳某沒齒難忘。眼下謠言四起,陳某不能賠護左右,我大哥就托付給先生您了。”
杜神醫點頭道:“望陳幫主早傳佳音!”
陳亮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顧水寒,咬牙離開了杜家莊,直奔風雷幫的總部——雙福茶館而去。他知道現在處境微妙,不能以真麵目示人,便在路上換了身油膩膩的裝束,又用鍋灰抹了臉,一個英俊瀟灑的江湖豪傑,眨眼變成了肮髒猥瑣的市儈。
陳亮快要行到鼓樓東街時,猛然看見風雷幫四位長老和蔡舵主正往雙福茶館處去,急忙轉過臉,隱隱聽到王長老破口大罵:“他奶奶的,陳亮這廝要是撞在老子手裏,看老子不把他碎屍萬段!”
蔡舵主噓了一聲:“王長老噤聲,此時官兵正在到處搜捕我等。”王長老又低聲罵了幾句,五人入了茶館。陳亮暗暗傷心,本是自家兄弟,如此已勢成水火。
正在這時,從茶館裏走出一個人來,陳亮一看認得,是蔡舵主的手下,叫“旱地拔蔥”洪五,武功低微,不過對蔡舵主倒是忠心耿耿,因此被安排在總部打些閑差。陳亮悄悄走到洪五身後,伸手在他肩上輕輕一拍,說了聲:“洪五爺!”
洪五轉過身來,卻不認得,不由滿臉疑惑,陳亮笑著說道:“小人是杏花村酒樓的掌櫃朱三,往常承蒙五爺關照,今日特來請五爺一敘,求五爺一定賞臉。”
洪五思來想去,自己好像並不認識什麽朱三,也不記得什麽杏花村酒樓,但看看陳亮滿臉殷切之情,仿佛要宴請的是當今武林盟主一般,倒也不便拒人千裏之外,當下擺出一幅萬般無奈的樣子:“老兄啊,不是不給你麵子,昨天幫裏出了大事,我實在是脫不開身哪!”
陳亮故作吃驚狀:“什麽大事?”
洪五四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蔡舵主吩咐了,不能亂講,我這會兒有急事,咱們回頭再敘。”說著轉身便欲離開,陳亮拱手長揖,左手順勢在洪五的睡穴上一戳,右手挽住了洪五的身體,嘴裏不停地道:“五爺,您少喝點!咱回去再喝不行!”
說著把洪五拖到旁邊的客棧裏,往床上一放,把洪五的外衣脫了穿在自己身上,然後掏出隨身所攜的易容之物,照著洪五的樣子化了妝,對著鏡子一照,裏麵宛然便是一名江湖幫會的小嘍羅。
陳亮低著頭走進雙福茶館,假裝端茶送水,來到後院的議事廳,好在洪五地位低微,沒人注意到他。方至門口,隻聽裏麵有人操著粗大的嗓門吼道:“他奶奶的,要讓我見到姓陳的小子,非把他碎屍萬段不可!”正是王彪,跟著傳來李萬唐低低的聲音:“王長老,我看此事頗有蹊蹺,須得從長計議。”
王彪隨即大聲喝道:“還計議個屁!我看九成是那姓陳的小子幹的,我現在就去宰了他!”蔡舵主勸道:“王長老請稍安勿躁,臥底開封府的劉香主馬上就到,真相自會大白!”
陳亮心裏暗暗一酸,蔡舵主與自己相交甚厚,現在竟然也對自己起了疑心。那位劉香主公開的身份是開封府的一名捕頭,其實是蔡舵主的一名手下,沒少給風雷幫通風報信,他正欲進門,忽然裏麵一個俊朗的聲音道:“蔡舵主說的是,等劉香主來了再做決定也不遲!”聽聲音卻是定州分舵的舵主“翻天鷂子”於一鳴,陳亮一怔,他怎麽也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