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似個小姑娘嗬
顧傾隨吳恒遠往前走著,大略的打量這正安縣衙的院子,三進三出,最外頭一進乃是正衙,旁側的廂房住著一應的衙役和差使。正中那進則是他們這些官差住的地方,第三進則是縣衙的牢獄,暫時關押一些偷雞摸狗之輩。
??吳恒遠帶她去的乃是他的臥房,因著這正安縣地處偏僻,窮山僻壤之間,因此縣衙窮也是窮的十分理所當然。
??一應的官差並無配備的相關處理文件的書房,即便是知縣除了臥房還有一方書房,也被廚房的秋大嬸給當作了雜物間。
??顧傾來之前自是了解過正安縣的情況,那時,她本想著隨著弟弟······
??“咳咳,知縣大人?”
??“呃,嘶——”
??顧傾陷入自己的思維之中,並未注意吳恒遠疑惑的停下腳步看著她,待她發現之時,吳恒遠已停下腳步,她倒是腳步未停直接撞了上去,撞入吳恒遠的懷中,她一愣,抬了抬眼,瞧見吳恒遠棱角分明的下巴,心下一動,緊忙退了一步,“對,對不起。”
??吳恒遠下意識的撫了撫胸口,眉間不可察的皺了皺,“無礙,顧知縣需得好好看路。”
??顧傾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額尖,連連點了點頭。
??“知縣這般大的雨,走山路可有摔倒?”
??顧傾餘光一閃,摸了摸自己的衣角,看似老實的答道:“不曾。”
??“知縣身子太過單薄,需得好好補一補。”
??“多謝吳主簿掛心。”
??吳恒遠點了點頭,將她一應的手續登記在冊,待看到上任知縣名字之時,不知為何,他點了點赴任文書上那被濡濕的字跡道:“顧郢?”
??顧傾指尖一緊,點了點頭。
??吳恒遠定定看了她一眼,將那文書收在資料冊中,辦理完全之後,張武剛好也準備好了熱水,先讓顧傾前去沐浴。
??顧傾心下有些忐忑,她摸了摸衣角,壓下情緒,問道:“在何處沐浴?”
??張武道:“大人想在何處就在何處,”話音一落,張武又覺得有些不對,摸了摸後腦勺,憨笑道:“大人若是不習慣,在臥房裏也可;我們這些糙漢子平日裏都是想在何處就在何處哈哈哈······”
??吳恒遠見張武囉嗦個沒完,施施然坐下道:“帶大人去臥房。”
??“好嘞。”
??顧傾沐浴之後,身體無比的乏累,連晚飯都不曾吃,便和衣睡去,但是在床上躺了半晌,她又無法安眠。
??此刻,她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她對未來充滿了恐懼與焦慮,弟弟如今下落不明,雖然她從虎口逃過一劫,但是那人背後到底因何綁架弟弟,又到底是朝中的何人,她根本不清楚。
??如今,她能做的,便是走一步,看一步,她大略能猜出那人的身份乃是朝中之人,憑著如今陛下的性子,怕是最為厭惡身邊之人欺騙他,因此她才鬥膽說出那番話,沒想到那人當真信了。但即便信了,如今她頂替弟弟成為正安知縣,與這一幫人盤旋,前路未知,後路難測。
??顧傾深深歎了一口氣,將頭蒙在被子之中,艱難的呼吸著。
??“大人?大人······”
??秋大嬸在窗外喚了幾聲,顧傾聽著,慢慢坐起身來,披了一件外衣,端著油燈將門打開。
??秋大嬸見顧傾開門,瞧著她頭發散盡,目光澄澈的小模樣,嘴角一彎,臉上的笑意散了開,“咱們大人可真是我見猶憐,長得比我家裏的小丫頭還水靈。”
??顧傾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尷尬笑道:“我自小長得這番模樣,別人都說我男生女相。”
??“不礙事,不礙事。”秋大嬸熱心的將手中熱騰騰的包子和稀粥放下,“我瞧著大人燈火還亮著,想著大人定然剛來咱們正安縣睡不著。我家那小崽子也一樣,剛去外地的時候就想著回家,想來大人這般年紀,離家定然十分想念家中親人,睡不安穩,吃些東西才好睡得安穩。”
??顧傾瞧著秋大嬸殷切的目光,心下暖意橫流,將油燈放到桌上,眼眶之中眼淚打轉,卻硬挺著不讓它流下來,拿起一個包子,一口口的合著眼淚咽了下去。
??她許久不曾感受過這般的暖意了,她與弟弟自小相依為命,母親在他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因此他們不曾感受過長輩的關懷。再添這些天,她艱難的經曆,她更是無處訴說,壓抑非常。
??如今,秋大嬸這般的殷切,讓顧傾漂泊許久的心慢慢定了下來,分外動容。秋大嬸自是瞧出顧傾小小年紀,承受不少。
??秋大嬸如此對待顧傾,並非是一時興起,不過瞧著她本性純良,接著她歎了一聲道:“您這般小小的年紀,便成為一方的知縣,自是壓力頗大,不過男子漢大丈夫,誌在四方,還望您好好為咱這正安縣造福。”
??顧傾吸溜一聲,將米粥盡數喝下,亮晶晶的雙目眨了眨,似個小鹿一般,瞧得秋大嬸心裏都一動。
??接著,她道:“您放心,我會盡我所能。”
??秋大嬸不好意思的哎了一聲,收拾一番碗筷,囑咐顧傾早些歇息後,便出了屋子。
??顧傾吃了飽飯,心中便沒那麽冷了,眼下之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活著,便是十分幸運了。
??她一貫吃了東西容易想清楚事,一想清楚,便吹熄了燈,又和衣睡去。
??這當,秋大嬸一出房門,便徑直往廚灶走去,一進廚灶,便瞧見吳恒遠堪堪在裏頭立著,茂林修竹一般,秋大嬸心中不由得感慨,這正安縣是什麽地界,竟能招來這些不一般的人物。
??感慨完罷,她立即道:“吳主簿放心吧,知縣睡下了。”說著,秋大嬸話癆的習慣又開始了,開始念叨:“不過咱這新知縣瞧著挺良善的,和之前的那些老油條還真是不一樣,不僅性子不一樣,長的也像個小姑娘似的,水靈靈的惹人憐愛······”
??吳恒遠指尖微微顫了顫,嗯了一聲,大步從廚灶中走了出來。
??此刻,半空的薄雲遮月,吳恒遠望了一眼月光,便將眸光落在顧傾的窗口,唇角一彎,喃喃道:“似個小姑娘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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