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戰與和的對決
但是她拒絕,道:“軍師費心了,不論對錯,大長老是我的夫君,我就在這裏等他。我想他一定會回來的,也一定會還給軍師今日前來通報的恩情。”
慕曉語歎氣,道:“夫人真不愧為女中豪傑,若是我,定然是要逃走的。”
大長老夫人沒有接話,似乎是鐵了心要留下來,要等大長老回來。
慕曉語也不再勸,雖然這一切跟她脫不了幹係,但她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論是什麽樣的選擇,都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這種慷慨就義的舉動,更加應該被尊重。因為一個怕死的人,是沒有資格勸說一個有膽量赴死的人的。
從大長老府上離開,獨自走在白澤山的青石路麵上。
雪還很大,風也很強,但她並不覺得冷,因為她的心中腦中都裝著很多事,已經無法再去顧及寒冷這件事。
從大長老府回去小院,必須要經過王宮前麵的廣場。雖然已經是醜時末,但廣場上的燈還亮著,朱紅的燈光格外耀眼,燈光下巡邏的士兵也很耀眼,哪怕風雪很大,他們也絕不會有絲毫的懈怠。每個人都像是一台機器,機械的動著,從東向西,踏踏的走過。腳步踩在雪上的聲音很沉,但這是這沉重的聲音,保衛了王宮內歡樂的氣氛。
是的,王宮的宴會已經結束了,但春祭之夜還在繼續。因為與宴之人雖然已經走了,但宴會的燈火不曾熄滅。宮人們難得有飲酒作樂的機會,是絕不會輕易結束的。
有人已經醉了,口裏高呼著什麽。
或許是抱怨的話,甚至也可能是咒罵。咒罵上司沒人性,咒罵同伴不給力,總之,把平時不能說不敢說的都說出來。
所以,宮人們的宴會是決不能有士族參與的,是決不能有貴胄參與的。
慕曉語矗立在王宮廣場,望著輝煌的白澤山王宮,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激動,是藐視,是嫉妒,也是不甘。
望了好久,道:“你怎麽來了?”
“閑著無聊,就出來看看。”
箏站在她的旁邊,給她撐起一把紙傘。
慕曉語剛剛的時候走神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場景,等她注意到的時候,箏已經在她十步之內。還是第一次有人能走近她這麽近的地方不被發現。
箏的表情很僵硬,好像永遠不會笑。
事實也是這樣,慕曉語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笑過了。
實際上,應該說她從沒有見到箏笑過,即便笑,也是嘲笑。
箏是出身貴胄世家的大小姐,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感覺,這是理所當然的。
進入軍營的時候,仗著首席長老千金的身份橫行霸道,自覺高人一等。
然而,還沒來得及得意,就被慕曉語狠狠的打了一巴掌,雖然沒有打在她的臉上,卻是讓所有的士族子弟忘不了的痛。
被徹底壓住了氣勢,開始學會跟人相處,然而,還沒來得及學會開心,又被牽連到叛亂之中,一下子從大小姐淪落為奴隸。
現在雖然已經獲得自由,但是,她的心裏壓著太多東西,已經沒辦法笑出來了,如果笑出來,那一定是藐視的、高傲的笑,一定是嘲笑,一定是冷笑。
慕曉語轉過頭看她一眼,道:“嗯,是挺無聊的。”
箏沒有明白她說的什麽,看著她。
她在等慕曉語的說明,但不曾等到,她也沒有追問。
慕曉語轉身走了,箏跟上去,給她撐傘。
回到小院的時候已經天亮,但慕曉語全無睡意,把披風扔給雙生子就進去書房。
箏跟了進去,慕曉語攔她在門外,道:“一夜未眠,你應該已經困了,去睡吧。”
箏頷首見禮,轉身回房去了。
雙生子在一旁看著,十分的不解。對兩人的關係不解,對慕曉語那一張有心的臉也很不解。
但是誰也沒有問,因為這不是她們該問的。
七天的春祭才過去半天。第一天,慕曉語就很沉悶。
當然不是因為大長老的事情,她掛心的是人間,雖然隔了一個時間,時間也未必相同,但春祭,也是新年的慶典,在人間,新年應該是一家人相聚的日子,她應該要跟三個師傅一起過的。不知道今年三個師傅是不是也同樣準備了她的一份。
這麽想著,一個人坐在書房裏,麵前擺著一本書,但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正午的時候,雙生子來叫她吃飯才回過神來,愣了一下,道:“我不太有胃口,你們去吃飯吧,稍晚一些給我送一份輕食過來就好。”
她的神色比早上回來的時候更加嚴重,身子坐的筆直;慕曉語一個人的時候是很少坐的這麽直的,隻有在走神的時候,亦或被困擾的時候才會坐得挺直。
雙生子對她的習慣多少知道一些,也不敢多問,見禮出去了。
去叫箏,箏的回答也是一樣。
午飯過後,雙生子給她送來羹湯,慕曉語吃了一小碗,問:“上官苦在幹什麽?”
雙生子道:“春祭期間,和談暫時停止,百官都能各自閑暇下來,府中有不少人前來送禮,上官叔叔大多時間在應付他們。”
這是慕曉語吩咐的,不論什麽人,如果不是為了公事一律不見。但她終究是官場中人,是白澤山隻手遮天的軍師,不少人想要攀上這棵大樹;所以自然是要趁春祭的機會來給她送禮的。慕曉語不見,也不能把這些人拒之門外,所以這份差事就落在上官苦身上。他是生意人,很擅長應付這些關係。
慕曉語胃口很差,沒有再吃。道:“端下去吧。”好像還想說什麽,又沒有說出口。
雙生子看在眼裏,問:“要叫上官叔叔過來嗎?”
慕曉語道:“不了。”
雙生子雖然很想問點什麽,卻不知道從何開口,最終也沒有說,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慕曉語則繼續發呆,繼續思念著另一個世界的人。每逢佳節倍思親,人心是很脆弱的,不管多麽強大的人,一定都有一個敏感的地方,一旦觸及到,立刻就會撕毀所有的偽裝,變得不像自己。每當這時候,自己也免不了一句:“原來的我是這樣的嗎?”
但!是或者不是又有什麽關係?人是多種多樣的,一個人也有不同的麵,同一個麵在不同的人看來也未必相同;所以,原來是什麽樣,現在是什麽樣都是無關緊要的,隻要還是我就好。
‘初心不改,始終尚在。初心易變,始終難守。’如是而已。
這就是常態。
很多事情看起來難,但真的去做了,並不是做不到的。很多事情微不足道,經手才會發現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一切源於習慣,習慣的用眼睛去思考;以為經常見到的就是簡單的,因為經常見到別人在做,就以為自己也能很容易做成。
常態,實在是一種恐怖的東西,最容易誤導人。
然而,這便沒有什麽不好。正因為常態的存在,才使得我們認清了自己,看到了別人的努力。失敗後爬起來,才是最快樂的事情。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以為成功就很快樂;但是是否發現了呢,真正被談論的,往往是成功的過程,沒有人會隻說一句他成功了,說的更多的,還是成功之間的坎坷。
慕曉語在有蘇三年,禪悟出一件事來:“一切都是應該的。”是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因為唯有如此,才不會去抱怨,才會把精力和時間都用去努力,而不是消沉和抱怨。
但是,人是非常奇怪的東西。他們害怕承認,尤其是軟弱的一麵,此時的慕曉語也是這樣,她知道出去大吃大喝,承認所有的牽掛會很舒服,但是,她就是不願意出去,寧願難過,寧願糾結。
可誰又能說這錯了呢,誰都不能,因為誰都免不了有這樣的時候。
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整理著裝出來。
肚子裏傳來咕咕的叫聲,饑餓的感覺,上次有這種感覺是剛剛進軍營的時候,因為一直不能達標被懲罰沒有飯吃。之後跟在慕曉語身邊,每天都是定時定量的吃飯,不要說饑餓,連食物到底是什麽味道都不記得了。
但是今天很特別,她不僅感到饑餓,還聞到了食物的香味。這種口中生津的感覺,真的是很棒。她自幼錦衣玉食,從來不知道原來食物可以這麽有吸引力的。
尋著香味去了廚房,遠遠的看見裏麵忙忙碌碌的人。又退了回來。去廚房找食,這樣的事情她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去了大堂,現在是晚飯時分,等在那裏是最好的。
但是,事實證明她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大堂裏並沒有像早上一樣安靜,不知何時聚集了十幾個白澤山有頭有臉的貴胄。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認識她的。
如果知道這些人在,她是絕對不會過來的,但已經走到了門口,想不進去也不行。
好在上官苦是個老油條,起身過來,見禮道:“小姐還在忙嗎?”他這麽問箏,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箏跟慕曉語的關係,是慕曉語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