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戰與和的對決
慕曉語會如何,大司徒也想知道,可除了慕曉語自己,誰也不敢肯定的說她會怎麽樣。告訴箏說:“不知道,慕曉語到底想幹什麽,跟白澤是何種關係,除了他們自己恐怕誰也不敢肯定的說。”
箏在父親的眼中看到了恐懼,能讓身為神族首席長老白澤山朝堂大司徒的父親露出這樣的神情,慕曉語果然不是一般的人。
父女二人沉默著,好一會之後,箏起身拱手作揖:“沒有別的事,小女退下了。”
離開大堂,箏又想起慕曉語白天吃活魚的場景,不自覺的去了廚房。
廚房的瓷缸裏還養著上好的錦鯉,看著缸中暢遊的魚兒,箏呼口氣,瞄準最小的一條動了手。
抓起來放到嘴邊,猶豫著,怎麽也不敢咬下去,仿佛咬了這一口,她就會徹底的變成惡魔,仿佛咬了這一口,她就會立刻死去。
過了好長時間,魚兒已經不掙紮了,應該是死了,她還沒有下口;活魚果然她還是吃不下去。
把魚放在砧板上,拔出腰間的佩劍切下一小塊放進嘴裏,滿嘴的魚腥味;用了差不多一輩子的勇氣才敢咬下去,口齒間那種說不出的感覺,說不出的痛苦。
口腔內傳來一陣刺痛,有魚刺刺入了她的牙齦,立刻捂住腮幫子往外跑,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她忽然想到河裏野生的魚魚刺應該更多,可是白天的時候慕曉語沒有露出一絲難過的感覺,是因為她足夠強大嗎?
怎麽能輸給她呢!箏蹲下來,把手深入口中,找到魚刺拔了出來。疼的眼淚直流,坐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府中的衛兵被她的哭聲吸引過來,見她口吐鮮血在哭,立刻大喊:“有刺客。”
箏阻止他,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不要大驚小怪。”
堂堂大司徒府的小姐,在自己家裏弄成這副狼狽樣,父母雙親立刻叫來最好的醫生給她治療。
治療的過程是很痛的,但是箏努力忍著,沒有發出一絲痛喊。
等大部分人都走了,母親留下來照顧她。她的異樣母親看在眼裏,心疼的問:“在慕曉語手底下做事,受了不小的苦吧,為難你了。”
箏眼中全是淚水,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也因為母親的關懷。努力的克製著,回答母親道:“沒有,我很好。”
她的女兒她最清楚,從小嬌生慣養,連一點傷都沒有受過,如今卻自己在廚房吃生魚弄成這樣,不經過絕境的洗禮是絕不會再這麽短的時間內發生這麽大的改變的。
身為人母,看著女兒如此痛苦,她的痛苦有過之而無不及。輕輕撫摸著箏的臉頰,說道:“我去跟你父親說,讓他跟王上求情,放你回來,咱們呐也不再祈求什麽首席長老三公之位,一家人樂樂嗬嗬的就好。”
箏搖頭,堅決的拒絕了,告訴母親道:“不,媽媽,而今事關存亡,父親身為神族首席長老位列三公,做女兒的決不能再這個時候扯他的後腿。”
做起半個身子,又說道:“我也不是在軍營受了苦,隻是自慚形穢;麵對慕曉語,我的恨意似乎都微不足道,那個女兒實在太恐怖了;我甚至都分不清她究竟是惡魔還是神仙。”
母親給她墊個枕頭,說道:“是啊,我也聽你父親說了一些;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若沒有些本事,王上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她;但你不用跟她比什麽,你跟她不一樣;若沒有這糟禍事,你還是我的乖女兒,哪會沾上這血腥的事。”
箏的心也揪起來,淚水滑過臉頰,告訴母親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母親什麽也沒說,隻是抽泣著。
箏呼口氣,鎮定心情,還是決定告訴母親一些原委:“她真正讓我自愧不如的,是她那神秘莫測的性格!昨日西山狩獵,她在河裏抓了條魚,活著的就吃了,光是看著我就已經嚇得發抖!”
母親突然明白箏今夜詭異之行為是為何,歎氣說道:“原來是這樣。你無需因此而覺得低人一等;你跟她不一樣,你生在王侯世家,自幼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在被迫參軍之前,你甚至不知道舒服是什麽感覺;她或許跟你完全不一樣,她心裏藏著比肉體的感覺強烈千百倍的東西,所以會故意做一些刺激肉體的事情來掩蓋。”
“是嗎?”箏半信半疑,慕曉語給她的恐懼實在太深了,她寧願相信這女人是個惡魔,也不相信這個女人有可憐的一麵;就算有,肯定也是裝出來的,誰要是相信了,就會掉入她的陷阱,最後被吃的連骨頭也不剩一根。
母親拉著她的手,安慰她說:“你也不必介懷,白澤山的意見已經差不多都統一了,和談想必很快就會結束,隻要王上跟蘇柔能順利聯姻,定然大赦天下,到時候你就可以免了叛亂的罪名,回到家裏繼續做大小姐。”
箏沒有反對也沒有同意,她的表情很複雜;跟著慕曉語的時間裏,她覺得自己很差勁,也終於發現自己出了事大司徒府的小姐之後還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回到家裏繼續做大小姐,她很想,也不那麽想。
心情十分的複雜,已經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母親道:“再說吧,我的罪名不小,就算大赦,叛亂的罪名也不是輕易就能抹去的。”這是箏的心裏話,天下不管是戰是和,她的生命裏已經打上叛亂的印記,她已經經曆過地獄的洗禮,就算回到人間,靈魂深處那抹不去的記憶也是確確實實的存在的。
入夜,慕曉語又獨自到了白澤山藏書房,這裏是她掉落這個世界醒來的地方,是她在這個世界一切生命的開始。
走到那個最初睜開眼的地方,撫摸著曾經躺過的地方,她的神思又被抽走了:
她看到了,黃泉路上忘川河邊的奈河橋頭,那個討厭的老太婆佝僂著身在在網碗裏添湯。那隻碗很大,比其餘的三隻加起來都要大。
“哪個倒黴蛋喝了,下輩子一定變成白癡。”隊伍還有很長,她一點也不急,甚至有些好奇哪個奇葩需要三份的量。
可是,沒有等她得意,孟婆端著慢慢一碗濃湯顫顫巍巍的來到了她的身邊,叫道:“抓住她,十殿閻羅有旨:慕曉語依仗本事為非作歹,陽世間孽債頗多,要墮落其一生修為三世記憶,自今日往生後三世癡傻,做牛做馬以贖所犯罪過。”
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兩柄黑纓槍已經架在脖子上,牛頭馬麵兩個家夥齊聲吼道:“跪下。”
一切太過突然,冷不防就被人給摁了跪在地上。
慕曉語在陽間的時候無所畏懼,到了陰間也不能束手就縛。搶過孟婆湯給牛頭馬麵潑過去,縱身上了奈河橋頭,抗議道:“本座不服,要麵見十殿閻君問他們何故如此欺我。”
才轉身,忘川河水卷起千尺浪,猛然朝她拍打過來。連忙閃身,幾個踉蹌退回河邊,慢一步,她就要被卷入忘川河中;忘川河是一切欲望的源頭,凡人沾上一滴就要喪命,亡魂沾上要受千年疾苦,被卷入其中,不魂飛魄散也要永世不得超生,冰封火燒,生不如死。
可過與不過不由她選擇,剛剛的反抗已經驚動了守衛,黃泉路上大批的陰兵鬼差正在趕過來,說不定還會驚動酆都城的兵甲,真到了那時,就是一百個慕曉語也要粉身碎骨。
喊殺聲已經在咫尺之外,到了這關頭,已經不能再猶豫。再次縱身上了奈河橋,盡全力向另一邊跑去。
她才踏上奈何橋,忘川河水再次激湧而起,大浪滔天,怒吼咆哮,就連那些陰兵鬼差也嚇得隻敢駐足遠望,生怕一不小心就跟她一起被卷入忘川河中。
千鈞一發之際,慕曉語體內的太陽真火再次救了她,被烈炎護身障包裹,忘川河水也不敢攻擊她,高高的懸在天上。
剛剛得救,立刻就得意忘形,竟天真的笑了起來,自語道:“大浪懸掛在天上,波濤間出來個渾身帶火的女孩,這是童話故事才有的浪漫,這是女孩子最想看到的美麗。”
踩著曼妙的腳步,從忘川河水的波濤中走出;隔著忘川河對另一邊的人揮手,嘴角的笑容十分得意。
那些陰兵鬼差見她安然無恙過了奈何橋,一個個氣的直跺腳。
順著大道一路小跑,忽然聽見有人吼道:“路牌拿來。”這聲音粗狂空洞,嚇得她戛然止步。
才看見了前方遠近的一塊牌坊,上有三個篆體大字“望鄉台。”
人死之後,凡免於十八層地獄之人,經黃泉路到忘川河邊,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生前的種種便都已不記得,可人生一世,總有放不下的東西,就會來到望鄉台與人間的親友話別,咽下最後一口怨氣,才送往十殿閻羅處根據生前功過確定來世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