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戰與和的對決
麻煩比她想的要大,蘇柔也漸漸感覺到為難。
呼口氣,繼續溫柔的說:“離歌,我們名為君臣,實則姐妹,你是姐姐唯一的繼承人,難道你忍心看到姐姐全部的心血毀於一旦嗎?”
她沒想到離歌的心境如此強大,不僅有自己獨立的想法,更從慕曉語哪裏學到了不少的心計;知道要說服她沒那麽容易,蘇柔開始跟她打感情牌。
這是離歌的弱點,瞬間被感情包圍,拒絕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總感覺一旦說出口,就會看到蘇柔孤零零的眼神。
真恰好中了蘇柔的下懷,再次發動攻勢,說道:“我對靈識力的修煉比花在自身修煉上的時間精力還多,努力將和平共處的思想傾注給魔族的子孫;取得今天的成就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了和談桌上,決不能失敗,你明白嗎?”
離歌點頭,什麽也說不出來。於公於私她都希望和談能成。可是要她做魔族之主,總覺得勉強,總覺得無力。
見離歌已經陷入她的思想旋渦,蘇柔開始了勸說的第三步。
長歎一聲,自嘲一笑,有些可憐兮兮的說:“其實我還有第二條路,和談並非一定要賭在我跟白澤的情緣上!”頓了片刻,落寞的說:“可是,已經有千萬年了吧,那些記憶始終徘徊在我的腦海裏;過去的千萬年裏發生的事情大多已經忘記了,隻有跟他在一起的那些記憶始終那麽清晰,就好像昨天一樣。所以,我也想自私一回。”
她看著離歌,眼角溢出淚珠,說道:“或許會失敗,但失敗了的話我也會死,死了的人總是很容易就被原諒的,對吧。”
她說的如此淒慘,離歌也跟著流下淚水。
到了這個時候,蘇柔是在勸離歌繼承王位,也是在說自己藏了千萬年的心事。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以前不說,一來是沒有可以說的人,二來是沒有說出來的必要。可今天,對著離歌,所有的條件都齊備了;所以她這個魔族首領也放下高高在上的堅強,肆無忌憚的的訴說心事。
離歌也清楚這點,她知道高高在上的人往往也是孤獨的,越是明君,越是仁君,就越是孤獨。
在蝮王府的時候,蝮王寵愛她,沒事的時候就知道她修煉,陪她讀書玩耍;那時候蝮王跟她說過一句話:“蝮王府門客卿家臣無數,但隻有跟你在一起才讓我覺得自己不單單是六部首領蝮王殿下。”那時候離歌就知道,要做一個受尊敬受愛戴的掌權者,就必須要學會孤獨。
千萬年的孤獨,光是想想就已經讓她渾身戰栗,要真的坐了魔族之主,她肯定會被孤獨吞噬,然後在孤獨中死去。
“我不想在無盡的孤獨中死去。”離歌如是說道;昂首看著蘇柔,告訴她說:“王上能忍過千萬年的孤獨,是因為相信魔族跟神族之間一定有和平交融的一天,是因為你從不懷疑上神對你的眷念;可我不一樣,千萬年的孤獨,我沒有可以抓住的稻草;千萬年之後,師傅已經不再這個世界,師妹也未必能超脫生死,我要怎樣熬過高高在上的之後的千萬年的孤獨!”
君臣二人竟不由自主再次落淚。高高在上的女王蘇柔,竟也好像任性的小女孩般的哭泣。這樣的場景,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一定會以為她們是遭遇不幸的母女,若是被臣子看到了,一定會以為自己尚未睡醒。
人壽百年,所以爭名奪利,總想下一世還看到今生的赫赫威名;可對於這些活了千萬年的妖魔而言,時間的推移往往使他們看透一切財富、名利和權利,那時,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負擔,重重的壓在肩上;累的喘不過氣來。
天地之間,最可悲的莫過於如此,莫過於總是最求那些不易得到的、得不到的,而輕易得到的卻不知道珍惜,已經擁有的卻棄之如蹩履。
蘇柔歎氣,苦笑道:“我知道;但……。”
默了半晌,又說道:“既然這樣,就折中而行,你答應我接任儲君之位,如果我能度過此難關,魔族之主還是我,你還做你的蝮王府郡主;但若是時運不濟,你要答應繼任王位,保證三族之間不燃起戰火。”
似乎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離歌沉默了稍許,說道:“有蘇六部,魔族萬萬之眾,一定會為王上開路前行。”
蘇柔頗多無奈,但似乎也知道到此為止了,笑了笑,摸了摸離歌的腦袋說:“你呀,真是孩子氣。”
剛剛才哭過的兩個人,竟又都笑了,笑得那麽的真誠,那麽的美麗。
笑著笑著,蘇柔突然歎氣說道:“如果我不讓你看到關於靈識力的書籍和我的筆記,或許能省去很多麻煩。”
“但是那樣的話,殿下也不放心立我為儲君。”
蘇柔依舊笑著,最近她的心情都還不錯,經常笑。就連跟隨她多年的親衛都說她變了。
止住了笑意,看著離歌說:“君臣之間,本就是一場博弈,有時候不惜從尚未長成甚至還在嬰兒之時就傳授教養,培育出一個足夠強大的敵人;就像你一樣,我和你王舅傾注那麽多心血,即便初衷不同,目的卻是相同的,可是如今看來,我們都落空了。你不會答應我繼承王位,也不會答應她繼承爵位。”
離歌不語,要她繼承六部長老一事蝮王先前就提過了,那時候她沒有明確的拒絕,隻是表達了自己不想參與朝事政治。
而今回想起來,蝮王雖然一直很寵愛她,似乎從不幹涉她的行動,可是細細想來,其實蝮王一直在培育她,一直在把她往軌道上引。
無奈笑了,這一趟她成長了很多,明白了很多東西,也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心。
可是,也到了要辜負很多人的期望的時候了。
突然覺得被一些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起身對蘇柔拱手作揖道:“王上若沒有別的事,臣女告退了。”
知道她需要安靜思考,需要理清那些雜亂的關係,蘇柔不攔著,說道:“去吧。”似乎有什麽不放心的,又說道:“離歌,我知道對你來說很多事情實在太難了,可是既然你已經是蝮王府的郡主,很多東西就是不由得選擇的;就算是為了蝮王,為了你爺爺跟哥哥,你也不能隻任由自己逍遙。”
離歌側對著蘇柔,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緩步離開了別館。
獨自走在白澤山的街道上,這個神族聖地,沒有有蘇城的繁華喧鬧,但是寧靜之中也能聽到煙火的聲音。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不會太過於冷清,也不會太過於喧囂,總之就是覺得這裏很好。
走著走著,就到了慕曉語的院子。這是一個偏僻的地方,距離中心的王宮已經很遠,距離軍營也很遠。
看到了這個院子,才察覺到已經到了晚上,她已經走了多長時間,離歌怎麽也想不起來,隻因為從別館出來的時候她的心情實在太沉重,以至於不知道那時候的太陽在哪個位置。
站在院子外麵,想要進去又不知道該用什麽理由。一直躊躇著。
終於還是踏進去了,兩名侍女迎上來,行禮道:“是郡主光臨,我家小姐不在,需要派人去傳話嗎?”
慕曉語不在嗎!不知道為什麽有種失落感,慕曉語不在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她現在是坐鎮大營的軍師,在這個非常時期怎麽能隨便離開呢。
離歌朝侍女搖了頭,說道:“雙生子在府中嗎,我來找她們。”
“是,請跟我來。”
在侍女的帶領下,離歌到了東院雙生子的住所,還未踏足就已聽見悠揚的琴聲。這是姐妹二人的習慣,沒事的時候總是在彈琴,就連她們的修煉之道,也是用古琴做武器。
離歌走進東院,尋著琴聲看到了涼亭的雙生子,昏黃的燈光下,姐妹二人認真的彈著琴,即便沒有人聆聽,她們也彈得那麽認真。
從琴聲聽得出來,和在有蘇城的時候相比雙生子開心了很多,也放下了很多心事;琴聲悠揚婉轉,盡顯淑女本色,驅散了離歌大半的心事。
或是因為心情輕鬆了,離歌盡冒出一個念頭來,啞然失笑,自語道:“原來我跟她是一樣的,這就是離不開她的原因了吧。”
她的聲音驚擾了正在撫琴的雙生子,兩人昂首看她一眼,又繼續彈琴。離歌則放鬆心情,認真的聽著。
等一曲音落,雙生子才起身過來,見禮道:“不知郡主光臨未曾遠迎,望請贖罪。”
離歌步入涼亭,在一旁坐下來,玩笑說道:“怎麽,我不夠格做你們的朋友嗎,竟如此見外。”
雙生子看向彼此,都笑了,說道:“我們以為你是為公事而來呢。”各自坐下,問離歌:“要聽曲子嗎?”
離歌點頭,道:“剛剛彈得是什麽?”
姐妹二人沒有回話,指尖撥動琴弦,悠揚的琴聲又回蕩在屋簷瓦礫及花草樹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