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為魔道弟子
數百年前，孟知秋還是那個調皮搗蛋，上躥下跳的鳳岐山大師姐。
她乃劍尊首徒，原本也是修道世家之女。
卻被魔道屠殺滅了滿門，孟父與劍尊玉清君乃多年老友，及時傳了訊給玉清君，隻是待玉清君趕到的時候，孟家已盡數覆滅，隻留下這被牢牢藏在密室之中的孟知秋。
那時候的孟知秋還是繈褓中的一個嬰兒，在那個落葉紛飛的季節裏，被玉清君帶回了鳳岐山，而後，便收做徒弟，成為了鳳岐山這一代首徒，喚名“知秋”。
而宴無枝，是當時的魔道尊主“押送”過來的，明麵上說是來學正道禮教，其實誰不知道，這便是魔道送來的“質子”罷了。
那宴無枝在鳳岐山的日子，可想而知的難熬。
外門弟子，若無師父庇護，本就少不得吃苦，更何況是正道修士，人人欲德而誅之的魔族子弟？
那日，宴無枝明知那些師兄弟們差使他去後山采藥隻是為了戲弄他，但他如今寄人籬下，心中縱然萬般惱恨，卻不能言語半句。
紫樹林後，再往前去便是鳳岐山禁地，宴無枝便被堵在了這兒。
藥簍子被丟在地上，瘦高師兄一腳就給踩爛了，一把便將宴無枝給推到了，引的一眾圍觀的師兄弟們“哈哈”大笑，卻無一人出手相助。
“喲，這不是魔族小少主宴無枝麽？怎的如此狼狽？連我等靈級底下的輕輕一推便倒了？”
此時，距少年宴無枝入鳳岐山已有十餘年，這十餘年，魔族被四大山門牢牢壓製，幾乎被打壓趕至了北漠之境，而他，作為魔族尊主之子，卻被丟在這所謂的正道修士中，受萬般羞辱。
不管是尊嚴，還是肉體，皆被人輕易踐踏！
他未言一語，甚至連個痛苦的表情都未露出，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了無生氣。
被推到了便自己站起來，撣了撣洗的發青發白的山門衣袍，他的傲骨，小心翼翼的藏著，不為人知。
“嗬……還挺傲，魔族人都該死！”
言罷，領頭的師兄一腳踹在了宴無枝的肚腹上，隻見他生生被踹的跌翻在了地上，而後“哇……”的一聲，連膽汁都給吐了出來，如此狼狽，總算是能引的那些師兄弟們張狂而笑。
袖下細骨微微緊縮，掐著地上的泥石，麵上卻依舊麵無表情。
他早已習慣這樣的淩辱！剛入山門時也許還會天真的以為有人會幫他一幫，但日複日，月複月，年複年，十年光陰，對修仙之人來說，隻不過是彈指一瞬，而對於他，卻足以讓一個無知小兒成長為俊逸少年。
而這十年來，他每一日，都如置身阿鼻地獄！
何為正？何為魔？
心不正，便身在正道之地又如何？
“瞧他那一副死人相，簡直無趣極了。”
“無趣？那便抽打到他哭好不好？反正他是魔道人，便是打死了，也是為了這天下蒼生除害了！省的日後成為了大魔頭去禍害尋常百姓。”
“虛空師兄說的對，咱們是為民除害！”
瞧瞧這些虛偽的人，便是仗勢欺人都得尋一個好聽的借口。
何為害？他從未傷害過半個生靈，怎就成了禍害了？
宴無枝心中是不甘的，拳腳招呼到他的身上，他隻是抬手捂住了頭臉，那一拳拳一腳腳皆往他身上招呼而來，耳邊隱約傳來師兄弟們的聲音。
“打死他，為民除害……打死他……”
他不是禍害，他不是！
紫竹林中，忽起妖風，颯颯作響，深山火瑤之底，結界似感受到魔氣熏染，竟隱有所動。
似有蠱惑的聲音在說道。
“來啊，不甘、憤怒、仇恨，七情六欲，來的再猛烈一些。”
孟知秋是察覺到結界有異，特趕來查看的，卻未曾想，竟看到一群外門弟子正在欺負一個瘦弱少年。
她向來是看不慣那些不平事的。
師父常說，天下不平事多如牛毛，她是蕩不平的。可她卻道，能蕩平多少便是多少，既遇到了，便不可能袖手旁邊。
於是，她折了柳條，挽了一個劍花，三兩招便將那些外門弟子個個掀翻再地。
能動手時便別嗶嗶。
“哎喲……哎喲……何人不長眼睛，我等師兄弟們在教訓魔道子弟，豈容他人插手？”
“我瞧你才是不長眼的。”
魔道子弟？是那蜷縮成一團，如鵪鶉一般的小少年麽？
孟知秋一眼便瞧到了那蜷縮著的少年，是了，她想起來了，十多年前送來的一個小包子，掌門師叔說丟在外門曆練幾年，瞧瞧天賦再說，卻未曾想，混的竟如此淒慘。
孟知秋手執柳條，她尚未煉化出自己的青鋒劍，又怕傷及這些外門弟子，未使出半點靈力，隻是將人震懾了而已。
她不知，自己那一襲紅衣傲骨，手執長柳，從天而降的模樣，對初見的宴無枝留下了怎樣的深刻印象。
“大、大師姐……是大師姐……大師姐莫要誤會，我們是在教訓魔道弟子……”
“魔道弟子？”
孟知秋左右張望一番，靈動的水眸轉了轉，笑道。
“我怎未見到？”
“便是他，大師姐，他就是那魔道弟子。”
虛空師兄指著宴無枝，言語中未有半絲悔意，甚至還有幾分沾沾自得。
卻聽孟知秋冷哼一聲，揚了柳條便抽再了虛空的手臂上。
“嘶……”
“這裏皆是我鳳岐子弟，哪裏來的魔道弟子？你身為師兄，不顧手足之情，罔顧不得私下鬥毆之門規，犯下如此打錯，不悔不改，還指師弟為魔道弟子！何為魔道弟子，你且與我說說？”
“我……”
虛空一陣無言，想要辯駁，卻又不敢冒犯孟知秋。
鳳岐山門規森嚴，內門和外門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可以說，外門弟子皆是沒有靈根，連修仙之資都沒有的。
便是入了內門，那鳳岐十三峰，也各分級別。
而孟知秋乃鳳岐劍尊玉清仙君坐下首徒，且是唯一的寶貝徒弟，便連掌門師尊那等善惡分明，不苟言笑的人都看在玉清仙君的份上縱容對其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