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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人情如紙薄(一)

  人情如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麽一切計劃便即將展開。


  江漠北舊泛著自信的微笑,那樣眉目蘊光望向劉蔓櫻,神情柔軟而溫柔,居然讓她有種錯亂的感覺,感覺這少年終有一天會淩駕於眾人之上,絲毫不輸當年的啟氏兄弟。


  蔓櫻腦子裏第一個便想到了當年的那個神棍老頭,最清楚的是交涉前一晚上他說過的話,回魂天中斷魂夜,一去前路白骨還,當時她是一臉的不以為然,但現在仔細想想卻真真就是這麽一回事,瞬時間讓人感覺毛骨悚然。最重要的是,那老頭似乎還真就說過有一日江漠北能……


  但願自己這次托對了人吧!

  “漠北,給我一個新的身份吧!”蔓櫻靠在他的身側,語態安詳地說著。


  江漠北嗯地點頭應下,又接口問道:“那麽你是想要一個什麽樣的身份?”


  “我想要一個能夠和定王殿下說得上話的身份,想要能夠出入皇宮卻又受人尊重的身份!”她也不隱瞞,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了出來,一老一實的。隻是再退後一步仔細想想倒也真是有些過意不去的,這似乎也忒為難他了。


  她心中盤算著要不要再補上一句,若是實在沒有辦法,作罷再想其他法子便可,誰知那江漠北倒是回話地快,竟是爽快地說了一句,“好!”


  蔓櫻驚訝地看著他,卻隻是對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眸,他隻是輕輕拍了拍她削瘦的背部,“明天你將會是南齊國出使吳國的使節之一!”


  她訝然,他怎的就能和向來不太與諸國相爭的南齊國給搭上邊了,本想就這麽忍忍算了,卻怎麽也忍不住嘴邊的話茬子,便隻能開口問道:“這事怎的就和南齊國有瓜葛了,告訴我實情!”


  “說來你便當個笑話聽了便好,無需當真!”江漠北低頭看她,眸子半閉著,帶些玩味兒道,“我若說我便是那南齊國老皇帝的私生子,你信不信?”


  劉蔓櫻想了一會兒之後,搖頭喟歎,也讓人猜不出她這樣子究竟是諷刺,還是褒揚。隻是緩緩站起身,隨後小心地踱到房中的太師椅上坐下,靜靜地闔著眼,仿佛正在假寐,半晌,才繼續開口:“這本就是事實吧,我信或者不信都改變不了。不過若是照著這種情況來看,那你我何不成了夫妻,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什麽都不管了,那樣的話很多事情辦起來都要方便很多,而且……我的身份也就有了不爭的定論,如此豈不是妙哉,你說是嗎?”


  江漠北看著她頗為怡然自得的神情,他不禁薄唇微揚,眉宇含笑,眼神熾熱如焰,若有所思地一寸寸在她的身上燃燒:“可我還不曾替你報了仇,你難道就一定能篤定我會成功嗎?”


  劉蔓櫻小心地在身前呼了一口氣,與他相視一笑,開口言道:“是,我若是不相信你,又怎會冒險把自己的終生托付與你?天下第一殺手,現在又多了一重新的身份,漠北,說句實在的,你也不是個可以小覷的人物兒,隻是希望你莫要將滿腹的政治心機用在我身上,我便也心滿意足了!”


  “我憐你惜你都還來不及,又怎會對你用心機?隻是可惜了,什麽都沒有給你,包括最基本的一場風光大嫁都沒有!”漠北心頭竊喜,雖說還不是真的夫妻,但是名分一定,很多事情都已經逃不掉了,更何況能夠聽得自己最心愛的的女子稱呼自己一聲夫君,此生也算夠了!


  “這有何委屈,要說風光大嫁,那年我和親時候可還不夠風光?況且現在我也早就不看中這些個虛名上的東西了,隻是盼能早日手刃仇人!”她一顆小小的心已然是積蓄了太多的仇恨,當初超然世外,不理世事的灑脫也早已煙消雲散,素雅的容顏下,心已蒼老!

  南齊使節來吳數日,不曾有人去往宮中靳見吳國皇帝。民間紛紛有人猜測其中意思,但有些東西不用人猜,大家夥兒也都能看出個大概來,齊國看起來不諳世事,與諸國無爭,然則私下裏有怎會真的那般安分,不過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間一舉而起罷了!


  八月初八,吳王太子滿月宴,吳宮之中熱鬧非凡,太後竊與皇帝言,將靜嬪挪出了冷宮之中,畢竟這誕下皇嗣也是一大功勞,更何況靜嬪也還年輕,若真是讓她在冷宮中呆上一輩子,估計遲早要瘋的,到時候太子成人,問及自己的生母,又當作何回答?


  “罪妾參見太後!”三年的冷宮生活似乎真的已經將她身上的狐媚子氣息給磨合地差不多了,舉手投足間絲毫不見那時煙花巷中的淫靡氣兒,反倒是多了幾分歲月留下的沉穩端莊。


  “莫要稱罪妾了,過去的事情也便作罷了,你誕下太子,功過相抵,隻需得日後好好做一個母親便可!”趙太後暗自點頭,這樣懂得進退又有些心計的女子正適合好好培養太子成人。


  “如此臣妾謹遵太後教誨,日後必當一心侍奉皇上,也嚴律恪己,定然會好好地教育太子殿下為人之道!”靜嬪聲聲應下,言辭之間盡是溫婉。


  趙太後滿意地點頭,卻不想一旁有冷笑之聲傳來,音色如銀鈴般甜美,但無奈說出來的話語卻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她笑意盈盈,嘴角卻總是漾著不可一世的弧度,極為隨意地撥弄著自己手指上的金飾,不用細想也知道此人正是韻貴人,她道:“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靜嬪當年犯下的又不是什麽小錯誤,偷男人,那可是為天家顏麵蒙羞,更何況上梁不正下梁歪,做母親的自己本就不好,還能指望她教養出什麽好東西來!”


  靜嬪依舊低眉順眼,神色之上根本就看不出來有什麽變化,甚至於,臉上還帶著些微笑。趙太後也在此時默默地看著她,她也想知道現在的靜嬪在別人冒犯之時會是什麽樣子的反應。


  “韻貴人這話說的不對,當年做錯的的確是靜嬪,貴人若隻是要說我,那我自然也沒什麽話好說的,戴罪之身本也是該虛心受教的。隻是今日我已誠心悔過,太後獨立能撐船,不計前嫌原諒與我,娘娘何苦還要將那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東西拿出來說事呢?”靜嬪不卑不亢,即使當初的事情完全都是自己的錯,她也能夠坦然麵對,隨後笑著在那韻貴人麵前緩緩抬頭,絲毫不輸了氣勢,“我出身卑微自然是說不上幾句話的,不過太子殿下豈是貴人能夠隨意侮辱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太子殿下的梁不是我一介婦孺而是皇上,殿下若是東西,那請問貴人又將皇上比作何物,又將太後置於何地?”


  “你……好大的膽子!”韓司渝被她逼迫地步步後退,她本以為這賤蹄子今日低眉順眼的大抵是收了性子,又擔心她有了皇長子之後狐假虎威日後欺壓在你自己的頭上,這才想壓壓她,卻不想這賤人竟然絲毫不顧及太後在身邊,就這樣與自己爭了起來,而且還是句句不饒人。


  “再大的膽子也不及貴人!”靜嬪眼睛睜得很大,直愣愣地瞅著她,一步都不肯退讓的。“公然藐視天家威嚴,歸咎起來,論罪……當諸!”靜嬪說罷,還不忘上前一步到太後身邊,溫婉地補上一句:“太後您說是吧!”一下子便將太後的立場給拉扯到了自己這邊。


  趙太後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隻不過是站在公正的立場上說了句:“後宮佳麗都是皇上的女人,你們該想的應當是怎麽伺候好皇上,如何為天家孕育龍嗣,而不是在這兒爭吵不休,一點兒宮中的修養都沒有,這知道還好,曉得你們不過是姐妹之間有些小口角,那不知道的定然以為是不小心走進了菜市場中!像什麽樣子!”


  “臣妾知錯了,忘姐姐原諒!”靜嬪即可向那韓芸謙微微福身致歉。


  她一直低著頭,涼薄的唇角帶著似笑非笑的小弧度,曾記得當年青樓打滾的日子裏頭,自己最會做的事情便是怎麽笑了,不管是在什麽時候,她都能以一副或溫和或嬌媚的笑顏對人,因為她知道……自己賣的是笑!

  若要哭,可以,記得絕不能顯露人前便可!


  “罷了,本宮不會放在心上的!”韓芸謙極力忍住了心頭的火氣,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袖才沒有爆發出來。


  靜嬪占進了上風之後倒也識相,乖乖告退。


  她沒有發現的是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嬌俏女子在她轉身的那一刻不懷好意地一笑,在靜嬪踏步之時便已經伸了腿出來,橫埂在靜嬪麵前。


  靜嬪眉眼一挑,預料之中地摔倒,她輕呼一聲,又回眸凜冽地盯了她一眼,韓司渝有些心虛,不過到底也是出身名門貴族,神色依舊十分驕傲。


  靜嬪說:“是臣妾不小心,太後見諒!”


  趙太後微微點頭,小弧度地甩手示意她離去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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