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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海棠金縷碎(一)

  劉蔓櫻絞著手指頭,思忖了半天,終於漸漸抬起頭來,神情頗有些冷峻地望著他,一雙眼冷得讓人打從骨子裏發寒,她有些不懷好意地哼笑了兩聲,隨後大拇指和中指指尖支撐起玉笛,極為隨意地在指尖一轉又收回手中,“大哥你若是再這麽賣關子折騰小妹的,可就別怪妹妹我不近人情欺負你了啊!”


  “你什麽意思?”柳惜墨眉眼都忍不住抽搐了幾下子。


  “大哥還是直說了吧,你分明是知曉蔓櫻的性子的!”劉蔓櫻目光閃爍,口吻輕柔徐緩,黑眸明亮得令人有點不安,“我向來是個急性子,有些事情是等不得的,況且,你也該早早便聽聞過平華公主刁蠻任性的美名吧,總而言之我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便對了!那麽也就自然不會曉得什麽叫做憐香惜玉的,說不準,等下轉的不小心便將大哥的一番好意給摔得爛碎也說不準的啊!”


  “好了好了,我說便是了,你仔細看,其實這玉笛隻需向右旋轉一下便可以吹了!隻是要小心,這東西一吹便會有尖針出來,你這笛子裏我一共給你裝了七百八十跟銀針,每一根上麵都淬了迷藥,在必要的時候,說不定能救你一命!”柳惜墨走到她的身側,拿起玉笛在她麵前演示著,隨後又接著道:“不過若是往左邊旋轉,便是一樣暗號了,你看,取下外殼,朝著兩邊輕輕一拉,便是一枚煙霧,我找你不是挺容易的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驕傲地挑著眉頭。劉蔓櫻自然是沒有見過這等稀奇的好寶貝,趕緊將這玉笛拿了過來,自己小心地在手上調試著,果然是百試不爽的。她驚歎道:“想不到哥哥平日裏看似文弱,竟然也還有這等好寶貝藏著掖著不交出來!”


  他卻似乎一點也不動容,仍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隻是斜眼撇了撇這個寶貝,他道:“這東西你別看著小小的一個,本公子可是花了三年心血才給做出來的,而且那玉石也是比較牢固的,看樣子應該能禁得起你摔上個百來次的。”


  劉蔓櫻歎了一口氣,稍稍有些僵硬了片刻,睫毛裏頭盛著的是細密低迷的微光,垂下,複又抬起,聲音輕得如同有些喘不過氣來:“隻是這寶貝既然是你花了那麽多心血所作,何不自己放在身邊防身的,你一介……”


  柳惜墨一時語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這話到底是想表示關心,還是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不過這些也不是怎麽重要,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他竟然不知該如何如何才能將自己的心意全部闡釋,索性,他隨手拿起身邊的一個杯子,徑自往頭上一扔,隨之又刻意將茶壺中的水甩了出去,正當劉蔓櫻要罵他發瘋之時,他竟單手接住了方才扔出去的杯子,三兩下之間還將茶壺裏頭撒出去的水盡數接了進來:“其實,莫要看哥哥身子單薄,武藝可是絕不會輸給外頭那些殺手的!所以……我想著反正自個兒也用不著這東西,索性就做個人情送給你了,將來萬一你當上了女王皇後的,我也能跟著沾點光彩!”


  他總是這樣,三兩句話間便是說不出的調侃之意,可心頭要表達的意思分明就是赤果果的關心,劉蔓櫻上前拉扯他的袖子,卻被他不動聲色地甩開,他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若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記得……嗯?”


  他一說完便是匆忙離去,隻是留給她一計空洞的背影。


  劉蔓櫻抽了抽鼻子,嗬嗬,也說不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麽難受,隻是覺得鼻子兩側酸酸的,甚至有一種即將要窒息的錯覺,這樣的感覺好久都沒有來過了。


  她將玉笛緊緊攥在懷中,走到床邊,背對著床,也不轉身,也不彎腰,隻是楞了頭皮就往下倒去,整個人就攤成了一個人字,呆呆地望著床幃,目無神色。


  眼睛一模糊,瞳孔之中便溢出了啟睿的身影,那些個纏綿的一幕幕又一股腦兒湧現了上來,她單手抱住頭皮,死命地搖了搖頭,為什麽,我們這輩子注定不能在一起,卻偏偏要這麽無止境地糾纏?


  她決計不會告訴任何人,在這森冷的後宮中度過的每一個夜晚,她都希望他能夠陪在自己的身邊,她好想好想依偎在他的臂彎裏頭。


  甚至是在禦書房中與那啟恒歡好之時,她眼底心頭看到的想到的都隻有他啟睿一人,所以那一晚她含淚忍住了所有的呻吟聲,因為她害怕,一開口,床第之間又會誤喚了他的名字,到時候,豈不是為他徒惹來一身麻煩?

  猛地想起來什麽,她即刻穿好衣裳起身,腳步很快,身後還叫碧霄在不遠處跟著,防人之心不可無,有了碧霄跟著,至少可以防止有人跟蹤她。


  一處熟悉的庭院前,她終是停下了步子,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隨後又是努力甩了甩頭,將早前的不清醒全都甩到了九霄雲外,這裏不是普通的地方!她相信能用最快速度把藥帶給啟睿的隻有他的暗衛。


  憑借著腦海中的記憶,她一步步踏了進去,很順利,又來到了這片曾經有過他們兩個人記憶的老地方。


  奇怪的是,空無一人!

  好奇心一下子湧了上來,雖是極怕的,卻還是很想去看一看上一次見到的斷掌鬼女,興許這也就是人類的本性吧!


  她一步一步上前挪,門口之時又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此刻心頭仿佛有兩個聲音在交錯,一麵說著,閑事莫管,一麵直覺地推著她上前去開了門。


  門開了,吱~~~

  “既然定王殿下已經動了殺機,又何必還要這般麻煩將我關在這兒,現在還要找個暗衛來解決,直接賜我短劍白綾鶴頂紅豈不更直截了當?我既然能安穩的呆在這兒,便是沒有想過要反抗什麽了,你們隻管動手不就好了!”猶豫了片刻,背對著劉蔓櫻的女子還是開了口,將自己想說的話一次性說了個清爽。


  “我原先還隻道我們之間的這些個怨恨也隻不過是世仇,如此看來,莫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私情,才會對我這般手下留情……不過現在我容顏盡毀,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了,還是給個爽快就可以了!”她說著半仰起了頭,似乎就是在安穩地等待死亡一般。


  劉蔓櫻轉眸緊緊盯著她,因為斷掌的緣由,袖子下麵的那一段總是不免顯得有些空蕩蕩的,透著外頭不小心滲進來的一些冷風,使得她整個身子看起來都已經與塵世隔絕一般,恍如鬼魅。


  “你……”她正要開口詢問那女子究竟是誰,卻見著怒叱一聲,原本穩坐的身子驟然一躍,燭火之下,還來不及看個分明,她便已經一手要向劉蔓櫻掐來。


  忽然間,門外有人身形衣閃,自腰間快速取出長劍,卻並未拔出劍鞘,反手一揮,將這失了心智一般的女子硬生生給擋於身前三尺,隨後催掌回力,氣若流星一般反彈回去。也不知到底是來者本領太強,還是這女子武功太弱,那來者都需不著花費多大的氣力,隻消一卷衣袖,僅隻一個簡單的動作便化解了這鬼女看似來勢洶洶的攻擊。


  不等劉蔓櫻開口,眼前的黑衣男子便是怒喝一聲:“皇上跟前剛冊封的貞惠妃豈是你能冒犯的?你是不是不想要這條小命了?”


  “貞惠妃?”那女子癱軟在地上,低著頭,嘴裏將這貞字念叨了許久許久,隨後發了瘋似的大笑起來,聲音如鬼般淒厲。她笑著,忽然間伸出手來,抓住了劉蔓櫻的鞋子。


  劉蔓櫻當下便是一驚,急忙往後退,無奈那鬼女單手卻怎麽也不肯放開,她羞惱地用力一踢,使得她本就羸弱的身子滾到了旁邊。


  奇怪的是,她居然沒了什麽聲響,隻剩下一些幾乎微弱不可聞的嗚嗚聲,仿若一隻剛剛出生便遭人拋棄的小獸。


  “讓娘娘受驚了,是奴才的錯!”這戴著麵具的黑衣人將劉蔓櫻請到了外頭,單漆下跪,看來十分忠誠。


  劉蔓櫻斜了眼睛朝裏頭瞄了進去,裏頭真的很奇怪,前後不到一刻鍾時間,竟然又恢複了死一樣的平靜。透著清冷的光線,她看向地上跪著的人,隻見他臉上帶著半個鐵麵具,讓人一瞧見,就油然而生一種冷颼颼的感覺,劉蔓櫻道:“受驚倒是還好,本宮一進來便已經想到了這樣的結果。隻是……你的消息可真是有足夠靈通的,本宮個把時辰前才剛收到皇上的冊封詔書,怎麽,這會子你也清楚的很?”


  地下所跪著的人一驚,連忙解釋道:“奴……奴才!”他似乎想說很多話,但又怎麽都無法從嘴巴裏頭明確地表達出來,興許,他也大概就是怕言多必失吧。


  “算了,本宮問你,你是何身份?”劉蔓櫻看著在這貨身上,似乎實在是套不出什麽花頭來,索性還是用他能回答的對話來質問他。


  那人嗯嗯地不知所雲了幾下,卻被劉蔓櫻怒喝一聲:“男子漢大丈夫,爽快點!”


  “奴才是定王手下的暗衛,娘娘應該早就猜到了!”總算是明明白白說了一句有用的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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