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珠淚泣殘紅(二)
座下的女子不禁抖然,跟著定王不是一日兩日的了,他的脾氣,雖說自己不能全然摸清,倒也的確是已然了解地八九不離十了,在定王府的那些日子裏,他們雖然是表麵光鮮,似乎華衣美服小日子過地好不愜意,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定王府的暗門是極其黑暗的,那裏一直是被稱為“有命進無命出”的人間森羅殿,專門奉定王密令查辦各種要案,對於任何人,管他是王公大臣還是皇親國戚的,隻要是上了定王的黑名單,他們不僅可以有權利恣意緝捕、刑訊、淩虐、拷打,就算是處決也可以肆意妄為,不拘於刑!一想到這裏,她原本鎮定的身子又不禁軟了一兩分。
這定王他究竟是想要怎樣?他知道自己千錯萬錯,若眼前這個比皇帝還要威武上幾分的男人要她這一條賤命,簡直猶如撚死一隻螻蟻一般簡單,何必還要拐著彎子折騰她?
“王爺明察啊,奴婢……奴婢確實是冤枉的!”那人終於是抬起了頭,不過額前都是散落的青絲,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大抵也就隻能瞧出這姑娘人挺瘦的。
“哦?那你倒是給本王說說看,你究竟是哪裏冤枉了,說出來,瞧瞧是不是本王昏庸無能而冤枉了你?”啟睿似笑非笑地盯著底下已經有些瑟瑟發抖的人兒,說話之時還特地提高了話後頭的尾音,讓人聽了之後便感覺是極有磁性的,卻也更加地毛骨悚然!
那女子一愣,似乎是有些千斤重的頭兒又向下“羞怯”地低了幾分,怎麽也抬不起來。她身子微微顫抖,顯然是怕的要命,無奈之下,隻得道:“我……哦不是奴婢不知,真的不知是哪裏犯了錯!”
她說著臉上竟然滾下來好幾粒豆大的汗珠來。
蔓櫻雖依舊是處於迷茫狀態,但好歹也不是一頭霧水了,地下的女子必然與她相關,至於究竟是哪裏惹惱了他,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忽然她很好奇,眼下的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不過是四五月的天氣,雖說是悶了些,卻也還沒有熱到這個程度吧,不知是不是幹了什麽虧心的事情?”蔓櫻慢悠悠地說著,那說話的速度簡直能把人給磨死。
“王爺,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聽信了他人的讒言,鬥了膽子才害了纓貴人,奴婢百死不得恕罪!”豔玲閉了眼咬咬牙,頭狠狠地磕在地上,一下接著一下:“今日,請王爺賜奴婢一個痛快!奴婢願將對王爺的一片赤忱之心掏出來在王爺駕前,以贖罪愆!”
殷紅的血自額頭上磕破的傷口蜿蜒而出,將空氣也染上了淡淡的腥味。小小的密室如同牢籠內遺篇寂靜,隻能聽見沉悶而單調的磕頭聲。
這女子總算是多說了幾句話,蔓櫻心中大抵也是想到了一個人,便試著叫了一聲,“豔玲?”
那女子猛地抬頭,因著速度很快,所以額前的碎發一下子便被吹了起來,一張精致的小臉不明神色地望著劉蔓櫻,卻也與她髒亂的身子滿是不搭。
“果然是你!”蔓櫻一驚,這姑娘她是有些印象的,當年她和親入吳國之時便是她伺候的,當時她隻道這姑娘是啟睿的人,因著後來曾經見過平華公主樣貌的人不是死了便是失蹤了,隻有這豔玲依舊好端端的,所以當時蔓櫻便猜想她必定是啟睿的心腹無疑。
“公主,許久不見了!”她眨巴著大眼睛望著蔓櫻,其中滿滿都是希冀,大抵是她也猜想到蔓櫻對她的事毫不知情,還指望著曾經伺候過的公主能為她求情說上幾句好話吧。
蔓櫻一笑,搖了搖頭,順勢伏在啟睿懷中,極為隨意道:“不對,你我……頂多也便是一個月沒見,哪裏算得上許久這一說?”
豔玲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正要一問三不知裝傻子之時,蔓櫻偏生搶在了她前頭,嗬嗬冷笑一聲,“不要給我裝,難道你真當本宮不過是大魏宮中不諳世事的小公主嗎?”
“你……知道了?”豔玲驚問,似乎壓抑不住潮湧的情緒,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
“說吧,你與那姓夜的賤人到底是什麽關係?”蔓櫻轉了轉中指上的戒指,紅色的瑪瑙依舊光鮮,隻是周遭的銀飾好像是微微有些舊了,不過更有風味了些。
說起來她還真當是要好好謝謝這枚戒指,還有裏麵的老朋友,若不是不小心旋了一下,她也沒有這麽快便能夠猜的出來,這宮中最恨她的人是誰。
啟睿衝著蔓櫻一笑,他看上的女人,果然是極為機智的,並非一般的庸脂俗粉能夠相提並論。他握住了劉蔓櫻的手,很涼,當下也不管這旁人怎麽看,隻用一雙大手將她的小手緊緊包裹住。
看著他們緊緊交錯的手,還有劉蔓櫻毫無溫度的話語,豔玲便知,自己……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了,她冷冷地大笑起來,很冷很冷,宛如鬼魅般呼號起來,到了最後竟然也分不清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了。
“夠了,別再笑了,本宮聽了煩!”蔓櫻下意識地掩了掩耳。
“哈哈哈,是嗎?現在嫌煩了,平華公主啊平華公主,你知道嗎,當初有人誇過豔玲的微笑,如同銀鈴般悅耳,清豔不是清雅,所以才叫了豔玲!”她說著,站了起來,一雙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瞬時間便變得恐怖起來,一臉怨毒地望著主位上坐著的一對情人。
倘若是眼神能夠殺人,嗬嗬,那劉蔓櫻大抵是要被她給千刀萬剮了吧!
她劉蔓櫻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豔玲所指的是何意,她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啟睿,他沒說話,麵上的表情依舊是那副泰山崩於前而絲毫不動的神色,隻是加重了些力道,雙手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錯開五指,摩挲她指間嬌嫩的肌膚。
看著他們交織著的手,豔玲笑得更加冷了,她盯著自己的纖纖十指,冷然道:“有些事情,怎麽看都是似曾相識的,我猛然一想,原來曾經也都真真切切地發生在我的身上過,那時候,床第之上,王爺你喜歡叫我豔兒,後來,她出現了,你一直都是叫我玲兒,玲兒,一聲聲,每叫一次便深入一分,還有……”
“閉嘴!”啟睿看著蔓櫻冷得有些慘白的臉色,一下子便已經怒了,當下便從身側的座椅之中抽出一柄短劍,在手上一打轉,便是準確無誤地射進她的心口之中。
“啊!”她悶哼一聲,眉頭緊皺,用力地捂住心口,分明是痛苦的,卻還笑了,眼眶中已經快要盛不住滿滿的淚珠兒了,隻得讓它順著麵頰一點一點流落下來,分不清是因為心口的疼痛還是心頭的疼痛。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周遭靜地隻剩下她與啟睿兩人,嗬嗬,作為一個殺手,她想過自己的千萬種死法,卻從沒想過,竟然會這般簡單地死在心愛的人手中。
蔓櫻被猛地嚇了一跳,啟睿下手真的很快,快到都來不及讓人思考其中情麵這一層東西!
“如果……如果沒有她,您會對我有的眷念嗎?哪怕隻是一點點的不舍!”豔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手捂著胸口,整個身子不住地顫抖,花盡了全身的氣力才昂著頭問出了這一句。
“你我之間,從來就沒有過感情,不管有沒有她,結果都是一樣!”啟睿冷聲回應。
“王爺,你,你真的好狠!”她忽然笑了,縮回了本奮力掙紮的手,靜靜的,靜靜的耷拉在了地上,一抹清淚,一片彌紅!
隻是,那一雙眼睛卻是睜得大大的,望著上方的男女,說不出的怨怪!
蔓櫻嚇得轉過了頭,不忍心看一幕血腥,即使方才不經意間已經目睹了整個過程。
啟睿摟住她削瘦的肩,大掌一揮,立即有黑衣人上前來,他道:“把這賤人眼珠子挖出,亂葬崗喂狗便是!”
來人正要應下,卻聽得劉蔓櫻轉了身子,爽直道:“算了吧,人都死了,何苦還要這般折騰,好好的找個地方埋了便是!”
黑衣人相視一眼,又見啟睿點了頭,才大應一聲“是”!
蔓櫻起身離開,不曉得能走到哪裏去,隻是不願看到這礙眼的血腥,她的步履極慢極慢。忽然間,他猛地走到她前麵,她一聲不響,怔忡地仰視他。那雙向來慧黠的眼眸如今顯出空洞與茫然,教人看了生出無比的心疼。
“陵兒,我隻是想告訴你,當日並非是我在皇兄身邊安排的人,那一晚回來也確實是晚了,我又恰好喝高了幾杯,怕醉酒之後在皇兄麵前提起你的名字反倒是給你增添了負擔,才是急匆匆地回了房,第二日早上的事不知怎的便已經成了你所見著的樣子!”啟睿歎了口氣,掰過蔓櫻的肩膀,微微低下頭,認真地瞅著她,迫使她的眼睛直視著他的,不讓她有機會忽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