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酒醒無情傷(一)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荒唐夢初醒,憤然悔恨,自己做的到底值不值?
劉蔓櫻說罷,死命地擦拭著自己的身子,夾雜著鹹澀的淚水。
“公主?原來你真的是平華公主,怪不得容色傾城!”秦雪沁似是自言自語般眼不著調。
“如果讓我選,我寧可選擇做一個平民家裏的女子,能夠安安穩穩地過完一輩子,與父母頤養天年,能夠隨了自己的意,嫁個好夫婿,相夫教子,那該是多少美好的一件事情!”她抿著雙眼有些著迷地描摹著理想之中的人生。
秦雪沁不禁冷笑,背著她淡淡道:“公主是自幼在深宮長大,哪裏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以為可憐生在帝王家,害的自己失了自由亡了家國便是這世上最最悲慘的事情嗎?”
“難道不是嗎?”劉蔓櫻反問。
“不,當然不是!”秦雪沁隔著屏風對上了她的眸子,一字一字認真吐道,“尋常百姓家又豈是你們這些王公貴胄想象地這麽美好的,如果你知道父母為了能勉強維持著一個家而不惜把剛生下來的孩子活活掐死,如果你知道姑娘為了能有一碗飯充饑可以獻了自己清白的身子,如果你知道苛捐雜稅之下百姓寧可在山野之上被野獸吃都不願麵對沉重的賦稅,你還會這麽說嗎?”
蔓櫻猛地一驚,確然是沒有想到竟會是如此,她第一次在一個陌生的女子麵前無法抑製住自己的心平氣和。
秦雪沁道:“公主,我聽說過你,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若是你想……雪沁願助公主一臂之力!”
蔓櫻將沐浴時候掬起的一瓢水猛然落下,在平靜的木桶之中泛起了陣陣漣漪,“莫要胡言!”
“公主是不是不相信可沁?”秦雪沁直言直語。
“不,隻是目前我們沒有這個實力!”劉蔓櫻轉身趴在木桶邊沿,很認真道。
秦雪沁正著容顏,“公主容顏可人,若想要在這亂世之中贏得一席之地,又有何難,您少的不過是那一把吹的起床幃之歡的東風而已。”
“可是這風似乎吹不起來!我已經是他的人了,也不曾見他怎麽!”劉蔓櫻微微皺起眉頭,思忖了一會兒,才有些無可奈何道。
秦雪沁薄唇微揚,緩緩搖手,“不,吳國最有權勢的男子畢竟還不是公主的入幕之賓啊!”
“你說什麽?”蔓櫻一驚,細細一想後,又轉為滿腔的失望,“這……這怎麽可以,況且我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了,又怎麽還能夠有機會呢?”
“公主聰明伶俐,從小又是在宮廷之中長大的,雪沁相信這點事情對於公主你而言定然不會是什麽難事的,況且,我會幫你的!”秦雪沁哼笑一聲,卻不帶任何鄙夷的顏色。
秦雪沁見她遲遲不作反應,又接著緊逼道:“雪沁聽聞宮中那位貴主,因著莫須有的淫穢之罪不僅身敗名裂,而且還要忍受慘無人道的幽閉之苦,但聽聞她不管忍受多大的折磨都不曾說過半句自己不是平華公主之類的話語。如若她不是與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想,她不會這樣做的吧!”
劉蔓櫻心中一定,麵色卻是難以抑製的深沉,心神裏那張嬌媚動人的小臉又瞬時間浮了上來,眸中隱約閃現著晶亮。
她該入宮的!
入宮便意味著有了機會去接觸那個暴君,更意味著有了機會將時局顛覆,就算她沒有這個通天的能耐,那也大不了就做一個禍亂妖妃,讓這個害得她國破家亡的男人也得不了一世美名。
“可是,你沒有理由幫我!”蔓櫻自顧自悠閑地沐浴起來。
“套一句公主曾說過的話,你我是在一條路上的,你沒辦法拒絕我!”秦雪沁的神情在那瞬間變得靜肅。
“你先出去吧!”她淡淡開口。
秦雪沁慢慢欠身,極為識禮地告退。
猛然間,外頭傳來秦雪沁略帶慌張的聲音,她刻意提高了音量道:“奴婢給王爺請安!”
但外頭的男聲卻愣是一言不發,末了才道了一聲退下。
他進來,她依舊是漫不經心地沐浴,他也不說什麽,隻是走到她邊上伸手試了試水溫,便柔和道:“水都涼了,怎麽也不知道要丫頭們添點熱水?”
劉蔓櫻抬頭,對上他不溫不火的眸子,她知他分明是心知肚明,卻依舊不動聲色,終於耐不住問:“你來了多久?”
啟睿想為她擦拭身子的手刹那間定在了半空中,“你還是問了!”
“問不問有區別嗎?”她的語氣不僅僅是溫和,而且還是那樣的高貴優雅,這樣的她帶了些圓潤,卻更勝往常。
“你若不問,我便息事寧人!”他閉目養神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可我已經問了!”
“劉蔓櫻你就一定要將我們逼到絕路上嗎,別忘了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啟睿終於是怒了,但在他臉上隱忍的青筋中可以看出他依舊是在努力地緩和自己的情緒。
一聽他這回答,蔓櫻便知這些個不管是該聽到的還是不該聽到的啟睿估摸著都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吧,她冷笑一聲,“你明明就什麽都知道,卻非要給我裝傻充愣,你我從來就未曾真正坦誠相對過,這樣的關係你難道真的天真地以為能維持一輩子嗎?”
劉蔓櫻深知像啟睿這種生來就是在玩弄權勢之人,心思定是細密無比的,她的那點小伎倆說不準在上床的前一刻就都被他識破了。
“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容忍嗎,劉蔓櫻,你不過仗著本王喜歡你,別以為本王真會慣著你一輩子!”捏緊的拳頭哢嚓作響。
其實他本不想多作追究,畢竟她也剛經曆了低穀,他想用他的真心來感動她,磨平她心中仇恨的棱角,就像她無形之中消散了他的恨意一樣。
然則這一刻,他已經有些忍無可忍了,這個女人似乎真的沒有心,他們之間都已然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她卻依舊能說出這樣傷人的話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