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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梅枝殘雪敗(二)

  “再停,你就等著後悔一輩子吧!”嶽修容惱怒地回了一句,微微閉了眼,卻再難開口說出下文。


  金殿之上,沒有多少人,但感覺就是不對。


  她回眸看母後,這才留意到她的眼眶紅紅的。


  不知為何看到這,她腦海中便是不由自主地閃過那個曾經舉止輕薄卻又在無形之中讓她牽腸掛肚的啟睿,眉頭微微一皺。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會與那個心計深沉多年來的韜光養晦的他有關。


  她邁著深沉的步子走,就看到已經許久不見的外公正將斜躺在地上的舅舅嶽倚華摟在懷中。


  嶽倚華胸前紅了一大片,臉色慘白慘白,嘴角還隱約在滲血,厚重的盔甲都還來不及褪下。


  待看到蔓櫻的一刹那,他似乎想要奮力掙紮一下,還在淌血的左手無力地向前伸。


  劉蔓櫻一怔,不由得心驚生寒,這還是小時候將自己抱在肩頭騎馬的那個白衣飄然的男子嗎?

  “父皇!”蔓櫻看向站在一旁無聲的父親,想要從他那裏得到些消息。


  劉顯擺擺手,示意蔓櫻過去嶽倚華那邊,矗立在旁的嶽皇後亦是哀聲道:“去看看他吧,就這一個心願了!”


  嶽相一轉身,見這孩子還在一旁傻愣著,索性一伸手懊惱地抓過劉蔓櫻來,蔓櫻被嚇得死命的掙紮,失聲語帶惶恐的叫他:“外公,冷靜點!”


  “再冷靜你就再也見不到你……舅舅了!”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嶽相竟忍不住扣大了嗓門。


  “爹,爹,咳咳咳,蔓櫻還小,還小!”嶽倚華一聽,死命掙紮著來阻止嶽相,可話還沒有說上兩句便又咳了起來,看得出,他這幾句話說的很艱難。


  “來,過來……”嶽倚華困難地擠出一個慘淡的笑顏。


  蔓櫻跑過去半跪在地上,看著舅舅無力的樣子,眼淚便難以抑製地掉了下來,她開始失聲痛哭。


  “蔓櫻,再叫他一聲吧!”嶽修容抹著眼淚替一直想開口的嶽倚華說了他心裏的話。


  蔓櫻見著舅舅哆嗦著身子還有那渴望的眼神,一句“舅舅”脫口而出,卻見不出嶽倚華有多大的欣喜,反而依舊是透著淡淡的憂傷。


  “叫一聲爹吧,他是你親爹!”劉顯不顧殿上所有人的震驚,淡然地開口說道。


  劉蔓櫻一時間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又看向已然奄奄一息的嶽倚華,她搖搖頭,顫抖著嘴唇怎麽也叫不出來,真的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


  嶽倚華顫著手想再摸一摸她的容顏,卻隻是移動了一丁點距離便再也抬不起來了……


  “倚華,倚華……”嶽相失聲痛哭。


  他去了,至死都沒有聽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叫他一聲爹,可他沒有怪她,因為看著她的時候,他一直都帶著笑容的,哪怕是停止呼吸的那一刻。


  蔓櫻緊緊閉著的嘴又慢慢地橫向張開,細細看來,正是一個“爹”字的嘴型,淚如泉湧,她終於忍不住撲上去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全然不顧滿手的血,就那樣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來感受那還未完全流逝的溫度。


  哭累了,她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父皇,他是那樣的平靜,仿佛就是在看風吹過的痕跡一般。


  這一刻,她無力思考更多,席卷而來的隻是漫無邊際的哀慟。


  很多年以後,她一直記得這一個黃昏,自己的外公一身閃亮到刺眼的盔甲,在空無一人的大殿裏,抱著自己的父親的屍身痛哭,殿外稍稍折射進來的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很傷感。


  她永遠都忘不了!

  她問了曹淵當時的狀況,曹淵隻說,定王睿知曉帶兵之人為梁國嶽相之子後,十米開外處,拿起淬毒之弓,連發三箭,箭箭射入嶽將軍心頭,奪他性命!


  打了個寒噤,蔓櫻在小湖邊望向昏瞑的夜空。一輪弦月,正寂然當空,繁星如鑽,各自耀著細碎的光芒,卻不能將黑夜照亮分毫。


  身後有人走來,拿一件披風搭到她的身上。


  蔓櫻握住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她直覺地以為那人是碧霄,卻發覺自己的手真的挺熱的,碧霄的手背竟比她的掌心還要冰冷些。


  “碧霄,本宮是不是很無情,到舅舅臨死的那一刻,本宮都沒能如了他最後一個心願!”不知不覺,她居然吐出了這麽一句,但說著卻連眼睛都澀痛起來,“沒有人知道,在舅舅奄奄一息之刻,本宮腦子裏想的還是啟睿為什麽可以這麽殘忍,這麽無情,本宮真的快瘋了,快被自己給逼瘋了!”


  “不,他不是你的舅舅!”身後的女子緩緩開口,那聲音,正是白日裏幾次差點哭到昏厥的母後嶽氏。


  “母後?”蔓櫻轉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怎麽可能,你們明明就是親兄妹啊!”


  嶽修容苦笑一聲,將手中拿著的一塊玉佩交到蔓櫻手中,然後唇邊綻出一絲恨恨的嘲苦,“他的確是本宮的親哥哥,可本宮卻並非你的生身之母!這是你爹臨終前想要親手交給你的,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好好收著說不準將來能夠排的上用場!”


  “母後,這……怎麽可能?”蔓櫻呆滯著收下玉佩,不曾來得及細細看,隻是不可置信地想從母親的眼裏得出些什麽答案。


  “這些年來我待你如己出,十六年前的往事就讓它過去吧!”嶽修容雲淡風輕地說著,轉身離去,“其實在十七弟帶你走的時候你也應該能隱約猜到些苗頭了,十七弟抱負太大,定王又心狠手辣,嗬嗬,蔓櫻天涼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是啊,當時她也並非全然沒有懷疑過,隻是她不肯去相信這些,不願相信寵愛了自己一輩子的父皇母後竟然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不願相信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高貴身份全都是假的。


  她悲痛地不知所措,漫步在再也沒有多少禁衛軍巡邏的禦花園中,卻見到了孤單的亭子當中一個落寞帶些悲涼之意的背影。


  她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曾經可以叫他父皇,可是現在,該開口叫什麽呢?


  “是蔓櫻嗎,既然來了便過來陪父皇喝上一杯吧!”劉顯慢慢放下酒盞,打破了二人之間原本極為尷尬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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