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責任義務
成陽一直安靜的看著，等到百裏野陌一行穿過吊橋走進城門裏麵，才笑著跟田統領招呼一聲，三步並作兩步從城牆上走了下去。
“百裏校尉，你們回來了！事情可還順利？”
見是成陽，百裏野陌嚴肅的臉上閃過一絲哀傷，“見過殿下，事情還算順利。”
因為百裏野陌是背著火光，所以成陽並未看到他臉上的哀傷，聽到他說順利，便開心的拍著他的肩膀說道：“西夏撤兵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的行動肯定成功了，現在見你們平安歸來，我也終於放心了。”
百裏野陌扯了扯唇角，聲音悶悶的回道：“讓殿下擔心了。”
見大家情緒都不高，成陽皺了皺眉，很快便意識到什麽，目光飛快的從百裏野陌身後的士兵臉上掠過，沉聲問道：“楊正呢？”
士兵們都默默地垂下腦袋不敢跟她對視，成陽把目光轉到百裏野陌臉上，再次問道：“他人呢？
“回殿下，為了給其他人創造離開的機會，楊正帶著三個兄弟以身引開敵人，到現在還未歸隊！”
誰都知道，這樣的情況意味著什麽，結局要麽被殺要麽被俘。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成陽聲音啞沉的說道：“大家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楊正的事咱們明天再說。”
“是，屬下遵命！”
當晚一夜無話，第二天天一亮，士兵們大部分都在城外收拾戰場，能用的武器、石頭都要撿回去重新利用。
至於敵人的屍體，本來是準備就近挖坑掩埋，但是成陽怕屍體埋太多容易招來瘟疫，而且挖坑也太耗費時間和人力，所以幹脆就命士兵把屍體攏作幾堆焚燒掉。
於是，接下來兩三天，靠近東、北兩個城門的半個安臨城都感覺彌漫著一股蛋白質燒焦的臭味。
自從成陽的“身份”公開以後，百裏途就讓人重新給她安排了住處，就在離府衙兩條街附近一座叫柳府的大院裏。
柳府是當地一紳商的府宅，裏麵的庭院格局雖然簡單，但是勝在寬敞舒適，正好勉強可以裝下成陽的五百士兵。
當天晚上，大家聽到百裏野陌回來的動靜，都忍不住跑過來打聽偷襲的情況，聽到敵人的糧庫和帳篷被燒，一個個開心的哇哇直叫。
因為成陽囑咐過，暫時要對楊正的事保密，所以參加偷襲的士兵隻能勉強的陪著大家一起開心。
才開心了一會兒，眾人便被成陽隨便找了個理由紛紛趕回去休息。
第二天，卯時四刻一到，眾人如往日一般在前庭集合。
百裏野陌早早就一身便裝站在台階上等著大家，等集合完畢，成陽從門內緩緩地從台階上走到大家麵前。
“屬下參見殿下！”百裏野陌躬身行禮。
士兵們也跟著行禮，“屬下參見殿下！”
“免禮。”成陽的目光緩緩從每一排士兵身上滑過，語氣沉靜的問道，“大家可覺得今日的夥伴與往日有何不同？”
大部分士兵一臉懵逼，他們小幅度的轉動腦袋四處查看，發現身邊的人沒什麽不同，還是一副糙漢子的模樣，而知道哪裏不同的士兵則默默地垂下自己的眼簾。
“報告殿下，”有士兵舉起手大聲說道，“我們隊長今天沒來！”
“報告殿下，田雞也不在！”
“報告殿下，王大強和蘇富貴也沒看到！”
怎麽會少了四個人？大家開始還覺得奇怪，等意識到不在的這四個人昨晚都去參加了偷襲行動，瞬間整個前院都安靜的落葉可聞。
有士兵把詢問的目光轉向身邊也曾一同前去的夥伴，那幾個兄弟呢？他們怎麽沒回來？快告訴我不是我猜想的那樣！
被看的士兵垂著頭默不作聲，跟楊正他們一組的那幾個更是直接紅了眼眶。
“他們為什麽不在？相信大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成陽神情肅穆的接著說道，“昨晚偷襲成功後，楊正為了給同伴創造逃離的機會，帶著田雞、王大強還有蘇富貴故意去引開敵人，現在生死未卜。”
“他們以自己四人的犧牲換得幾十個同伴的安全逃離，這種無畏無私的精神值得我們每一個人敬佩學習。等班師回朝，本殿下定當奏報皇上，對其家人進行封賞，在其地界立下豐碑，讓他們的光輝事跡永遠流傳！”
“謝殿下恩賜！”對於士兵們來講，上戰場就等於進了鬼門關，要麽默默無聞的死在沙場，要麽活著走出鬼門關。可是不管是死也好，還是活下來也好，事實上他們得到的並不多。
很多人死了，家裏人連信都不知道，更別說得到封賞和名譽。
在這個窮人的孩子才會出來當兵的年代，有的人聽說自己死在戰場，家裏人會得到一筆撫恤金，臨死的時候嘴角都是含著笑的，覺得自己也算死的不虧。
現實就是這麽令人心酸！
也正是如此，成陽才會鄭重的給出這樣的承諾，她甚至已經想好，如果皇帝萬一不同意，她就是自己掏錢也要去做。
因為她也曾是一個士兵，所以她尊重每一個為國家付出的軍人，不分朝代。
“大家要謝就謝皇上，他曾教導本殿下，保家衛國是戰士的責任，善待戰士和他的家人則是整個國家的義務。”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遠在都城的皇帝，連連打著噴嚏，噴嚏過後他一臉冷漠的抬起頭，不要亂講，朕沒這麽說過！當然，這都是成陽腦補出來的。
百裏途和熊統領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聽到成陽擲地有聲的宣言，兩人心中都有不小的觸動，特別是熊統領，他看向成陽的眼神明顯沒了之前的敵意。
華國自太祖皇帝開始，就越來越重文輕武，相同的品級，文臣與武臣相遇，文臣總是要高武臣一等。不知不覺在大家的意識裏，一提到當兵的，就會聯想到大老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這種明顯帶著貶義的詞。
與文人隻要優雅的口伐筆誅相比，當兵的想要獲得蔭封不得不殘酷的幾經生死，一將成名萬骨枯的諺語可不是白說的。
可就算這樣，當兵的依然被瞧不起，與文人的優待相比，他們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渣渣。在戰場上，死了便死了，就地掩埋，撫恤銀子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送到爹娘妻兒手裏？
成陽作為皇帝的代言人和皇子，他的所言雖然不能完全代表皇上，但是卻能從中探到皇帝對將士的態度。
誰不希望被認可？誰不希望被重視？誰不希望自己的付出有回報？誰不希望自己的犧牲有意義呢？
成陽的話仿佛旱天的雨滴灑向在場的每一個士兵心中，給到大家希望。
或許換一個人說這些話，士兵們不一定會相信，但是成陽不同，他是他們的教官，他們曾跟著他實現過太多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不管她說什麽，他們都會相信！
成陽此時也發現了百裏途和熊統領，她對著百裏野陌微微一頷首，算是把眾士兵交還給他。
百裏野陌接到示意，對眾士兵沉聲說道：“照常訓練，三隊暫由秦明代理隊長一職，解散。”
解散以後，成陽和百裏野陌一起走向百裏途和熊統領，四人打過招呼，一起往廳堂走去。
分主賓坐下，成陽淡淡的問道：“將軍和熊統領一早來柳府，不知道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