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一夜無事
空氣再一次安靜,這次沒有人再說話。烏桕怔怔望著那塊布料,內心震撼,卻又覺得合情合理。
??齊羅穀,無涯曾經的師門,如今也將他逼上了絕境。
??盡管她腦子裏仍舊不斷浮現那隻帶血的手,可現如今卻將矛頭對準了齊羅穀,她想那一定是個誤會,顏歌怎麽可能會跟齊羅穀扯上關係?
??“齊羅穀可是天下第一大派,竟然被區區一個顏歌炸了密洞,真是駭人聽聞!”
??驀地,她腦袋裏再度響起曾經在竹青穀時聽到的八卦,那會兒被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顏歌單槍匹馬炸了齊羅穀密洞這件事。在那群人的認知裏,他們並不知顏歌有多厲害,一致認為是齊羅穀出了內奸,才給了顏歌可趁之機。
??內奸……
??她的心裏突然出現一個人選,烏桕幾乎下意識便望向顏歌,誰料他也正麵向她,表情一如既往漠然,不知在想什麽。
??“總算是真相大白了!”顏瓊宇再度吹了聲口哨,勾著藺瑟的肩膀道,“存屍為物,連我們長風教都做不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兒,齊羅穀倒是樂此不疲。”
??老人們總說入土為安,這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可齊羅穀卻反其道而行,他們自認為屍身也有其價值,分明是不把人當人,所以才會想出這種法子。
??劉大年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自無涯屍身出現,她便失了魂般,盯著那具十年都未曾改變的屍身。霎時,她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走至羅英久麵前激動道:“鳳尾苗!你把鳳尾苗給他,會不會……”
??劉大年剩下的話被羅英久抬手打斷,他一手攥著那塊布料,另一手捧著鳳尾苗,良久,輕笑出聲。
??“傻子,真是個傻子,為了這麽個東西……”
??所有人望著他的目光充滿詫異,羅英久卻幾乎笑彎了腰,也不知那聲傻子是在說無涯,還是在說劉大年。
??“大年姑娘,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能讓人起死回生。”良久,祁歡沉重道。
??劉大年打了個寒顫,沒再說話。
??此刻的幽靈山,在日光逐步西行的過程中,已經漸漸失去燥熱。陰森跟冷冽變為主旨,涼的是身體,更是人心。
??在幾人的互相協助下,他們將無涯的屍身帶出幽靈山,暫時存放在阿迪勒家中。由於羅英久早在出發前便以防萬一準備了一塊寒冰,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場。
??烏桕他們任務完成,隻需等回靈幽城讓羅英久兌現諾言,便可獲得一樣神器。
??然而明明是該激動的事,在經曆這麽一係列的變故後,誰都沒了心情。
??是夜,烏桕輾轉難眠,索性起了身,躡手躡腳離開房間來到後院,卻見顏歌正坐在院中石凳,不知多久了。
??似是早知她會出現,顏歌並未出聲,隻在一旁的石凳上抹了把,示意烏桕可以坐下。
??烏桕稍一遲疑,還是走了過去。
??夜色並不太撩人,尤其在這蠻荒城,燥熱雖然褪去,但空氣裏仍舊彌漫著熱度。腳下和著沙土的地麵不斷散發著燥意,導致連城裏的蟬鳴也帶了點嘈雜。烏桕呆了片刻便渾身不自在,恰在這時,一雙手將她按住,冰涼的觸感讓她一個激靈,再抬頭,卻總覺得那錦帶後的盲眼似乎正在閃著光。
??“你……”
??二人同時開口,沒了下文。
??“你怎麽不睡?”良久,她鼓起勇氣道。
??顏歌不言不語一副老樣子,唯獨握著烏桕的手緊了幾分。氣氛突然變得尷尬,烏桕看著那雙手,再一想白日發生的事,內心生了幾分抵觸。
??“你在隱瞞什麽?”驀地,卻是一道晴天霹靂的問話。
??她下意識便道:“沒、沒什麽啊,我能隱瞞什麽啊?”
??察覺到她整個人不斷往後縮,顏歌眉頭輕蹙,良久,卻是鬆了手,微微一歎。
??“阿桕兒。”他喚道。
??他很少這樣喚她,每每張口,便總能惹得她心尖一顫。
??烏桕怔怔望著麵前的男人,眉頭稍緊,錦帶遮眼,那張一貫隻有冷漠的臉上在彼時多了幾分擔憂,她突然自責,明明在朝夕相處間早就清楚這個男人的為人,為何又在事情出現疑點時,下意識選擇對他的不信任。
??他雖然有秘密,可對她卻總是相對坦誠,那麽她呢?
??想到這兒,她便止不住地內疚。
??“顏歌,我確實有事瞞著你。”少頃,她坦白道,“可跟你往常總對我說的一樣,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我需要一點時間,待時機成熟,我自會告訴你。”
??她不願自己被這樣的懷疑日夜折磨,那麽唯一的辦法就隻有查明真相。她的心裏已經有了人選,盡管跟那人並不對盤,但對方卻可以為她解決疑惑,或許還能協助她找到另一樣神器——赤紅珠。
??“我要去齊羅穀。”很快,她說道。
??顏歌沒料到等來的是這樣一個回答,在短暫的沉默後,他道:“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
??烏桕緊咬下唇,搖了搖頭。
??顏歌深吸口氣,“那,需要我跟你同行嗎?”
??他的這份善解人意,對此刻的烏桕來說,當真煎熬。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按下自己想要和盤托出的打算,烏桕雙拳緊握,幾乎賭氣般地再度搖了搖頭。
??顏歌收回探出的身子沒再說話,半晌,他起了身,在烏桕幾乎詫異的目光中,緩緩將她攬入懷中。
??“你要做的,我自不會攔你。”他的聲音低沉磁性,滿滿的溫柔在這個夜晚,猶如最好的定心丸,讓烏桕那顆猶豫不決的心,突然定了下來。
??“對不起……”她把臉埋在顏歌身上悶聲道。
??顏歌唇角微勾沒有說話,他喜歡的女子盡管有時任性,卻總是心地善良。他有大把的時間等她跟自己坦白,到了那時,他希望自己也有向她坦白一切的勇氣。
??蠻荒城的夜一如往昔,在這份燥熱的寂靜中,月下交纏的身影被漸漸拉長,卻也因此碰上了一道藏於暗處的墨影。
??有風拂過,酒香淡淡。
??一夜無事。
??待到烏桕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屋內軟榻上。她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昨夜種種仿佛隻是一場美夢,可指尖懷抱卻仍留有淡淡紫蘇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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