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五章 可笑
齊王似是有點詫異,幽黑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楊思直盯著景生,沒有看見齊王的眼神,全神貫注在景生身上。
??大概是被楊思激起了剛壓抑下去的求生欲,齊王再停頓了片刻後果真快步向另一邊逃去,隻是步子再不像剛才那樣幹脆利索。
??景生見狀,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為了這麽個人,你們真的覺得值?”他就是不明白,齊王根本算不得明君,楊思和金棋竟然還對他忠心耿耿?
??胡礱也就罷了,他們兩個又是為了什麽?
??楊思和金棋一樣沒有回答,不過與金棋的麵無表情相比,楊思麵上多了一絲苦笑。
??一聲不吭地與其他侍衛對上景生,隻為了給齊王再拖延一點時間逃跑,盡管知道這時間微不足道,而且自己也會在短時間內被景生解決掉,齊王大概也逃不過一死的結局。
??但有些事總還是要試一試,做一做。
??楊思的武功比起金棋差得遠,和侍衛的配合同樣差得遠,景生都不必費力,但借力打力地以一方打一方都把他們給折騰的頭尾不顧。
??和金棋一樣,楊思沒有被殺,他被景生一手刀劈暈過去,眼前黑下去之前,最後看見的,是景生無奈的臉。
??無奈啊……他其實也很無奈的。
??躺了一地的人還是要交給“尾巴”收拾,特別是又撿了個楊思,尾巴們開心得不行,這可都是功勞啊!景大俠就是那天降的神兵,任勞任怨追人打人還把功勞交給他們!
??大好人!
??景生很快便追上了齊王,以齊王的體力,他本就跑不遠。景生走了一段,就見齊王停在一個地方,直直看著前方。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個被啃食得看不出模樣的人的屍體。屍體的不遠處還能看見幾條野狗的屍體,肢體僵硬地支在半空,眼睛都是血絲。
??齊王看見這一切,瞬間便明白這人的屍體就是被他毒死後扔出去的馬柱,以及被馬柱體內的毒素給毒死了的野狗。
??嗬,想不到他一個藩王,竟落得和馬柱死在同一個地方的下場,齊王冷冷地想。
??景生走了幾步,最後在離齊王兩步遠的地方停下。
??“看來殿下認得此人。”景生看了幾眼那屍體,從屍體身上的破碎衣服並不能看出是誰。
??齊王大概是知道死路一條,還有心思和景生對話,“不過是孤賜死的一個廢物。”
??“賜死的廢物?”景生笑了,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單純覺得好笑,“殿下倒是威嚴。”
??再怎麽成了將死之人,齊王還是齊王,他王爺的架子也必須端著。
??這是他身為藩王、身為皇族的尊嚴。
??齊王冷笑道:“一個隻知道給人做狗的廢物,由孤賜死他還是他的造化。”
??死到臨頭還這麽嘴硬的,齊王是景生見到的第一人。
??“如此說來,殿下能被陛下賜死,應當也是殿下的榮幸。”景生笑眯眯地損人,如他所願地看見齊王驟然緊繃的後背和攥得骨節發白的拳頭。
??“住口!”齊王圓瞪的眼裏眼白充斥了血絲,“誰給你的資格和孤如此說話?!”
??景生聳聳肩,雖然齊王背對著他並看不見,“這是殿下自己給的吧,若殿下好好做你的齊王,草民的在下哪來機會和殿下你說話呢?”
??齊王呼呼喘氣,胸膛裏好似揣了個破敗的風箱,“牙尖嘴利,原來景少俠不止是武功厲害,這張嘴也是半點不饒人。”
??“嗬嗬,”景生笑笑,和之前的兩聲笑一模一樣,“多謝殿下誇獎,在下不敢當不敢當。”
??齊王好半天才止住咳嗽,盯著麵前馬柱和幾條野狗的屍體麵色不定,“孤有件事好奇很久,不知景少俠可否給孤解惑?”
??“沒問題,殿下請問。”齊王現在這個樣子,景生不覺得他還能趁此機會做點什麽。
??齊王得了回答,停頓了片刻,才道:“你們都幫著當今皇帝……就因為他是正統嗎?”
??他不明白。明明都是先帝的兒子,他還是太後的親兒子,皇帝的母族都敗落了,剛開始還是太後幫著皇帝處理朝政,憑什麽他就因為一個正統的身份,天生就能坐上齊王夢寐以求了一輩子的位置?
??“殿下好像誤會了什麽。”景生揚了揚眉,望著齊王的背影,以一種吊兒郎當的口吻道:“聖上受到擁戴縱然和正統有關,說到底還是陛下勵精圖治,心懷天下。”
??景生回想一下這一路以來見到、聽到的事情,對比一下就能發現,齊王收攏的都是些什麽貨色。
??“殿下也心懷天下,可惜這天下裏不包括天下百姓。”景生說著說著,語調就隱隱含了點冷氣,“殿下想讓人幫你,可殿下可曾認真對比過和陛下之間的差距到底在哪裏?”
??“上行下效,殿下手底下的人都是什麽德行,您自己最清楚,就算您真能靠著起兵造反奪了位,殿下自認為能維係這江山多久?”
??“十年?二十年?”景生忽然冷冷一笑,“怕是在你有生之年,就能看見叛軍衝破宮門,砍下你和你子孫頭顱的場麵。”
??景生的話就是往齊王的心口捅刀子,一字一句都是淬了毒一樣的又狠又利。
??被景生的話再一次激得怒火中燒,齊王胸口從逃跑開始就持續了許久的氣悶陡然被怒氣衝開。
??緊咬的口齒被猛然衝上的血氣給生生破開,一口毒血噴灑在齊王的衣襟和麵前的土地上,沾到血液的雜草都在刹那間枯萎下去。
??因吐血後的咳嗽而視線晃動,生理性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匯聚在眼眶裏,在咳嗽的時候沿著眼角、睫毛滑落,和下頜處的血液相摻,流出一條粉色的淚痕。
??滿眼的模糊和搖晃不止,看不清一切,齊王忽然覺得一切都那麽可笑。
??他汲汲營營了半輩子想要爭的皇位可笑,一心幫他爭皇位和皇帝鬥法的太後可笑,跟著太後一邊幫他一邊拖後腿的流衡也很可笑。
??他們都那麽可笑。
??其實說得深刻一點,誰都知道他們成功不了。如今的大淵不是先帝手底下那個怨聲載道的大淵,皇帝勵精圖治,被他提拔上來的臣子勠力同心,即便要開創出堪比高祖的太平盛世太過困難,讓大多數人溫飽還是辦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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