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決定
十日之後,北境軍馬收攏,撤到停關。
鎮國公原本的意思是叫他們撤回陳國境內,不過陳郡想了一下,覺得停關對於北魏來說,是一道屏障,同樣,反過來也可以做陳國的屏障,她寫信回去,詳述停關歸陳的利弊,陳皇動心,鎮國公終於也同意了。
陳郡又上表,奏說風馳重傷不能挪動,請朝廷選定這鎮守停關的人員。
等一切安頓布置好了,燕國的消息也送到。
陳霧雖然還未見到晟哥兒,但知道他安全無虞,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一直以來留在嘴角的凜然也散淡了許多。
經曆過戰事跟兩度生死,她的心性不像當初那麽謹慎,眼角眉梢增添了不少凜冽肅然之感,宋氏一見到她,當下一愣,晚上接風之後,宋氏再忍不住,跟鎮國公抱怨:“我就說我過去陪著,你看看閨女,現在多麽老成,看著倒像陳晨的姐姐。”
陳煜道:“不是我不讓你去,隻是你非要把親家接過來幫著照看孫子,到時候你們都走了,家裏剩下我們這群人,又怎麽辦?而且,兒媳婦除了你,誰抱孩子,她都不放心……”
宋氏剛咧嘴笑,立即又收了回來,把臉弄嚴肅了:“總算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這半年可把我嚇得不輕,日夜都睡不好。”
夫妻倆說起孩子來沒完沒了,不免就說到上官雲身上去,陳煜比宋氏想的多:“雲兒沒了,我們是不是給大姨姐寫封信?”
說起上官雲,宋氏的好心情也沒了,她抿了唇道:“不寫!我們有什麽對不住她的地方麽?寫了之後,說不定她又將雲兒的事推到我們身上!雲兒沒了,我自然難過,但這件事跟阮阮有什麽關係呢?”
上官雲亡故以後,宋氏就跟陳煜商議過要不要派人過去吊唁,但那時候陳國還在打仗,事情便拖延了下來。
宋氏以前是琢磨過讓上官雲做自己女婿,可她沒料到大宋氏的心腸那樣齷齪,竟然是打算讓她的女兒給上官雲當藥罐子使。宋氏沒有宰了大宋氏,心胸已經很寬大了。
她後來常說的一句話便是:“上官鈺兒不是好東西,大宋氏更不是好東西。”
故而,上官雲雖然是親外甥,宋氏也真心實意的難過,但她仍舊不肯跟大宋氏重修舊好。
當然她也是了解大宋氏的,大宋氏也不會跟她再來往就是。
陳郡小時候不見了之後,宋氏也著急焦心,但她沒有因此而去害旁人,像大宋氏這樣,為了自己兒子的性命,就算當初擄掠的不是陳郡,宋氏也不屑與之為伍。
還是陳煜安慰她:“雲兒已經沒了,以後這些事咱們都不提了。”人死如燈滅,得饒人處且饒人罷。
第二日一早宋氏特意早起,卻沒想到,陳郡比她起的更早,房裏已經沒了人。
宋氏嚇了一跳,見到緣之從榻上起來,她忙問陳郡的去處。
緣之揉著眼睛道:“姐姐一早就去了千華山。”
宋氏這才吐一口氣。
陳郡到了傍晚才回來,身後跟著的旋之臉色蒼白,閔婆子的臉色也不好看。
宋氏催著陳郡去洗漱吃飯,然後拉了旋之問話。
旋之沒等她問,就急匆匆的道:“夫人,姐姐說想出家,我聽到她問那個守洞人話了。”
千華山上的守洞人是大聖僧圓寂前指定的弟子,陳郡去問他,顯然是存了那樣的意思。
宋氏手裏本來拿了一隻瓢打算舀麵做水餃的,聞言手下一鬆,瓢掉在地上,摔出了裂紋。
宋氏顧不得撿起來,就小跑著去找陳郡。
她到了陳郡麵前,先看她麵前的飯菜,桌上本來有魚有肉,可她隻用了一點青菜,根本沒也動過筷子。
宋氏隻覺得腦子裏頭一暈:“阮阮……,你當真要出家?”
陳郡起身,將她扶著坐在炕上,腦子裏頭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道:“阿娘您不要著急,您聽我說,我說出家,主要是不想再嫁人了,再說,我這麽多年空頂著聖女的名頭,並沒有為國為民做成什麽大事,先問一句出家,是想著看能不能尋些清淨的日子,也好沉澱下心情,做幾件聖女該做的事,譬如為國運祝禱,為百姓祈福……”
“你怎麽沒做?現在家家戶戶都種的岑米,是誰辛苦找出來,培育了種子?不做實事,隻去祈禱,老天爺會掉種子給你種?你說你不想嫁人,我跟你爹難不成逼你了?”宋氏說著聲音都變了調。
誰知陳郡像鐵了心,她表情依舊淡然,倚靠著宋氏,再不複剛見到宋氏的時候那樣的溫情依賴,聲音如同冰涼的河水:“我就算出家,也依然是爹娘的女兒,是哥哥的妹妹,是弟弟們的姐姐……”
宋氏堅決不許:“不行,好端端的出什麽家,這個聖女有什麽用,不做便不做,誰稀罕了不成?你在河州,娘也同意了,你不嫁人了,我也不會再反對,你去北邊也好,去南邊也好,這些都好說,唯獨出家一事,娘接受不了……”
陳郡一時陷入為難,她的身體,看上去像是上天的恩賜,可她並不想變成一輛公交車,澤被世間各色男人。
她想,她若是出家,林兆和也該知道她的決定,以後兩下再不往來,晟哥兒一年大似一年,她會繼續愛他,卻不會左右他的成長,該適當放手的時候,她也要表明態度才對。
而且,她出家,想必西楚上官博叢知道了,心情許會好一些,除此之外,她沒法安慰他跟大宋氏的喪子之痛。
她一再表示:“出家後,我依然是陳郡,每年也會回來跟家裏人團聚,平日就住在河州,也不算遠,而且河州是我的封地,我不打算還給朝廷,以後還是要管一管州府的庶務,並不是為了去當個得道高僧而出家的……”
她隻是看透了世間情感,看透了男人,希望以後的歲月能清清靜靜的過下去而已。
宋氏大哭了起來:“阮阮,你這樣,娘要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