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傻嬌
“王爺的暑熱還是輕的,屋裏要通風,給王爺用酒水多擦幾遍身子,老夫這就去開方子。”
林兆和伸手接過陳郡遞來的帕子,自己擦了下,坐了起來對老大夫道:“我無事,不用吃藥。”
這般任性的樣子,陳郡還是頭一次見。
她沒有說話,林兆和也沒有再看她,而是直接趕人:“你們都出去,我自己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白總管一聽這話,就目帶哀求的看著陳郡。
陳郡卻示意他一起出去。
白總管無奈,隻得跟了出來。
陳郡便對了老大夫道:“麻煩您給開個方子。”
白總管這才回神,明白她不是真的要走,立即恢複了身為總管的幹練精明,彎腰請了老大夫:“您隨我這邊來。”
等他們都走了,陳郡在外頭又站了一會兒,這才緩步離開。
林兆和雖然病了,卻能聽到外頭的動靜,先是白總管引著大夫走了,而後陳郡也走了,也算是聽他的話,如了她的意……
可是,他望著黑洞洞的窗口,隻覺得那裏有一隻猛獸破窗而入,將他整個人都吞沒,他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陳郡從門口回來,聽見花廳那邊老大夫跟白總管嘀咕,“你們這個丫頭看著真有氣勢,不像個丫頭啊!”
白總管:“寫您的方子吧,管這麽寬!”
她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大夫口中的丫頭是指的她,不過她卻並不如何生氣,腳步未停的直接去了正房。
林兆和正咳嗽的厲害,蹙著眉頭,想要嘔吐的樣子,看見是她,麵上也不見喜色:“你走吧,免得過了病氣給你。”
陳郡將手裏的小盆放到桌上,這才搬起酒甕倒酒,屋裏頓時在悶熱之上又添了一重酒氣,不過這酒顯然是好酒,味道並不難聞。
她將帕子浸在酒裏,擰了半幹走到他跟前。
林兆和推拒不依:“你不是走了,又回來作甚?”
陳郡將他的手拉過了,先給他擦手心,一麵輕聲的解釋道:“我出來的時間太久,怕家裏人擔心,打發人回去說一聲。”
林兆和的嘴角微動了一下,可是那一動兒,連點歡喜都沒露出就又泯平了:“你直接回去就好了。”
陳郡微笑,大概人生病之後性情會跟著變化,可是她聽了他這些酸裏酸氣的話,倒是沒有怎麽生氣。
他對她的感情早就不是她的困擾,但是隻要他對晟哥兒好,她就願意回報他。
不過這種事卻不好明說,免得他將來拿著晟哥兒來挾持她。
“王爺,有幾味藥府裏沒有,小的去隨了大夫取來。”
陳郡給林兆和換了隻手,揚聲道:“白總管,去取些冰來!”這一會兒功夫,她額頭也出了密密的一層汗。
白總管連忙應了,招呼了成雲成風,一個去取藥,一個去取冰。
取藥跟取冰,當然是取冰更爽,成風聽了就徑直去冰窖,成雲隻好隨著大夫去取藥。
一會兒成風就取了一大盆冰過來,白總管擦著汗問:“郡主,這冰盆放到哪裏?”
陳郡還沒說話,林兆和先口氣陰森森的道:“你當總管當的不會伺候人了,是吧?”
白總管頓時身上也冷汗淋淋,就要跪下請罪。
陳郡便開口:“放到桌子上吧。把桌子往王爺這邊搬搬。”
白總管不敢動,又拿眼看盛王。
陳郡便放下帕子,要自己搬桌子,白總管這才不囉嗦了,連忙上前幫忙。
桌子擺放到眼前,絲絲涼氣冒出來,化去了屋裏的燥 熱,陳郡聞著屋子的味道,見沒了先前的熏香味,便關了窗戶,她不聲不響,也不支使旁人,卻叫屋裏的人不由的安靜下來。
再回來,裙擺掃到腳踏上,露出底下白緞鞋尖,然而又極快的被垂下的裙擺遮掩住了。
林兆和的目光落上去,又移開,心思卻像落在那冰山上,化的快,而後茫然了。
陳郡卻蹲下身,要給他擦腳。
白總管慌忙上前:“這個怎麽能讓郡主做,還是小的來。”
林兆和現在是真想將白總管踢出去了,他狠狠的瞪了白總管一眼。
陳郡挽了挽袖子,將林兆和的襪子褪下來,而後拿帕子沾了酒水,幫他把腳也擦了。
不知何時屋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陳郡收拾停當,洗了手,也將袖子放下,又恢複了來時的從容。
林兆和卻覺得自己病的更重,尤其是她拿著他的腳給他擦的時候,到了現在仍舊頭重腳輕似得。
陳郡見他臉色還有些潮紅,心裏歎了口氣:“王爺躺下歇息歇息,待會兒藥熬好了,喝了藥也就好了。”
林兆和默不作聲,她便上前,試著推他,倒是好推,一推就倒。
陳郡又將他雙腿移動到床上,扭頭尋了把扇子,剛坐回床沿,就被他攏住了手……
她本想掙脫出來,好扇扇子,想了想,還是順從的他的意思,沒有繼續掙紮。屋裏一時安靜了下來。
天氣悶熱已經到了極點,不多時便有閃電劈開黑幕,照耀了大地如同白晝,又有雷聲下來,顯見的就要落雨。
陳郡鬆一口氣,剛要起身,忽然被他握緊,“別走。”
陳郡低頭,林兆和還閉著雙眼,她又想歎氣了,隻好道:“我不走,就看看給你的藥熬好了嗎?”
林兆和長睫微動,須臾睜開眼:“熬好了,我也不喝。”
“王爺這般任性,難不成不想早點痊愈?生病的感覺很好受嗎?”她一字一句,慢條斯理的問道。
“隻要你陪著我,讓我……”他的話沒說完,她的手已經擋在他的嘴上。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還留了幾分酒氣的手心裏頭,她要往回抽,卻被他一把按住,一個旋身便扯進了床裏頭。
他的頭靠過來,她伸手去擋:“王爺!”
“你要惱了?以後都不管我了?”他目光朦朧的落在她臉上,薄唇微動,聲音透著疲憊暗啞。
這樣“傻嬌傻嬌”的盛王爺,陳郡還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對付。
“王爺病了,喝了藥明日就好……”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快。
他的手落在她心頭,像是在幹柴上潑了一罐桐油,讓她忍不住顫了顫。
林兆和側身壓過來,就在她身前:“我不喝藥,也會好。”
陳郡勉強擠出一抹笑:“那就好,還請王爺放我起來。”
“放又如何,不放又如何?”
這樣流氓的話,經由一個病人的口裏說出來,無端的添了幾分澀意,倒叫集聚了力氣想將他掀翻、給他個下馬威的陳郡有些無措了。
穩了穩心神,她才開口:“王爺別鬧了。”
“若我執意要鬧呢?你是不是就惱了?嗯?阮阮,你這麽狠的心,便是惱了我,我還能有什麽損失?我的命都攥你手裏……”他說著,聲音便低下去。
陳郡有點招架不住,甚至有點懷疑林兆和醉了——他身上還帶著她適才擦拭時候留下的酒氣。
若是清醒著,正經該知道,她這樣子,他用苦肉計是沒用的。
陳郡伸手抱了他的臉,扭頭就朝外喊:“白總管!藥熬好了沒有?”
笑話,生病不喝藥,想傳染給她嗎?
白總管的聲音永遠有振聾發聵的效果:“來了!來了!這就來了!”
林兆和前一刻還飄飄欲仙,下一刻就被自己提拔的這個總管給噎成了肉 體凡胎。
他鬆開陳郡,自己鬱卒的趴在被褥之中:“我不喝藥。”
陳郡從床上下來,接了藥碗,見藥碗旁邊竟然還有冰糖。
“大夫說裏頭加了黃連,很苦,用冰糖中和中和。”
陳郡小嚐了一口湯藥,的確苦,比苦丁跟川貝還苦。
白總管見她蹙眉小聲解釋:“大夫說王爺火大,因此多加了點黃蓮。”又囁嚅著道:“郡主,小的先退下了,後頭那些人的藥還沒熬好,小的……”
陳郡倒是沒有為難他:“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