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旋之緣之
白總管也很為難啊,他現在寧願給王爺寫情書也不願意給王爺寫有關東苑的事啊——王姨娘壓根兒油鹽不進,白總管每次為了豐富信件內容都愁的大把大把的掉毛。
他這一封信同樣寫的痛苦,從信紙到措辭,處處透著僵硬。
林兆和看完了之後,又看了一遍再無遺漏,看的自己心情也跟著僵硬了,才拆開王妃的信。
王妃的信跟阮娘有關。
自從阮娘從宮裏回來,又堅決不見王妃,王妃就如臉上被當眾扇了巴掌,好久都沒緩過勁來,還因此病了一場。
當時阮娘知道後就覺得自己沒有繼續“嚇唬”王妃的決定是再正確不過的。
不管怎麽說,阮娘在名義上是妾,是弱勢地位。要是王妃在她的嚇唬之下上個吊,拿個刀比劃比劃自己之類的,到時候外頭肯定說阮娘的不是。
現在王妃緩過勁來,也是因為宮裏對於上次阮娘中毒事件給出了交待。
皇宮裏頭阮娘吐血中毒,皇後有心去查,皇貴妃不知怎的偏就處處挑毛病。
皇上左支右拙,最後幹脆說不管了,皇後又不幹,說要不是皇上非要湊熱鬧,當時就在她的宮裏設宴應該也沒有這麽多事兒,還不是有些人心壞,老是揪著往事不肯鬆口,要知道阮娘可是在皇後宮中住了好幾日的,皇後要下手也不會單等到那時候,而且盛王爺可是剛救了二皇子,皇後幹嘛恩將仇報的去壞盛王好不容易才有的子嗣?反正扯來扯去的,皇後倒是把皇上說服了,順利洗脫嫌疑。
然後皇後就去查貴妃。
連貴妃初見阮娘的一席話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皇上。
弄得皇上差點下不來台,明明是他的女人他賞賜了給盛王,現在被皇後跟貴妃一扯,倒好似皇上給盛王帶了綠帽子似得!
皇貴妃也不幹了,賭咒發誓誰不會啊,盛王也救了皇上救了大皇子啊,她幹嘛去害救自己夫君救夫君長子的人?
皇後氣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皇貴妃有時候不著四六顛三倒四,但是有時候說話總是能把人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冒煙。什麽叫長子?皇貴妃難道不知道長子前頭還有嫡子之說?就是大臣們說話,也是立嫡立長立賢,嫡子還排在長子前頭呢!
皇後覺得皇貴妃處處顯擺她先生了孩子,恨不能把大皇子重新塞回皇貴妃的肚子待上五六年,把大皇子跟二皇子的排行換一換。
阮娘兩口血,引發的皇宮內鬥直接提高了不止一個層次,漸次扯皮之下,終於有個皇後跟皇貴妃都滿意的替死鬼出來了。
什麽叫權大一級壓死人?
皇上見到的時候,不僅人都已經認罪,而且人證物證連同目的以及內心世界都被安排的謹慎細致、鞭辟入裏、振聾發聵。
這人是宮裏一個宮女,曾經仰慕盛王爺,而盛王爺呢,毫不客氣的拒絕了她,並且說:“宮裏的女人都是皇上的……”
宮女起初覺得有道理啊,可後頭一打聽這個進宮養胎的妾室竟然也是宮裏出身,這宮女就不忿了,就覺得王阮娘也曾經是皇上的,盛王不是還要了?盛王當時怎麽不說王阮娘是皇上的女人了?可見盛王當日是敷衍了自己,……因此她,由愛生恨,由恨生狠,想著幹脆毒死王阮娘,讓盛王也嚐嚐滋味兒……不是說是皇上的女人麽……皇上的女人就該待在宮裏!
皇上一聽到這裏就暴怒了:“給朕拉出去!交給盛王府處置!”
王妃寫了這封信來,就是要問這個倒黴的宮女如何處置。
林兆和一看就知道這是個被皇後找出來的墊背也就是替死鬼。
他飛快的寫了一封信給皇上:“……所幸王氏跟其腹中胎兒俱都無事,臣懇請皇上開恩,將這個宮人發還其家吧,也是為了王氏這一胎積德行善了。”
不久後皇上回信:“你放心吧,等王府有了世子,朕給他大赦天下。”
林兆和當時的心情隻有一個字:“滾!”
寫完給皇上的信,林兆和又寫信給王妃,他在外頭,對府裏的人都是以安撫為主,震懾為輔助,給王妃的這封信也不例外,先寬慰了王妃一陣,又道王氏任性,王妃不要同她一般計較,待生了孩子再教導她不遲雲雲。
這封信被王妃收到後,不久府裏又有流言出來。
說王爺說了,等王姨娘生了孩子,這個就抱給王妃撫育……
白總管聽了還安慰田媽媽:“以我對王爺的了解,這說不定是王爺的緩兵之計。”
田媽媽:“嗬嗬。”她覺得王姨娘壓根不想讓自己孩子認王爺為父了,至於王妃,自從關起門來過日子更是不曾用眼睛夾一夾。
白總管繼續自作多情的道:“所以你不要擔心,囑咐王姨娘也不要擔心。”
田媽媽白了他一眼,一把把洞口的小門給關了過去,給了白總管一個閉門羹。
雖然東苑的門都封了,可這種小道消息還是像風一樣傳了進來。
阮娘正跟秋紫在廊下看了孫氏教導兩個女孩兒,聽見阿蘭跟小楠在教訓一些婆子,就笑道:“又說她們,為了何事?”
阿蘭撅著嘴過來:“以後給這些人縫住嘴!”
秋紫也問她:“又怎麽了?”
阿蘭低下頭不做聲,臉上帶了一點惶恐。
阮娘微微笑了一下:“都到了這種地步了,還有我們阿蘭不敢說的話?”
阿蘭遲疑道:“姨娘,外頭的人都說王爺會將孩子給王妃養。”
“那你呢,你怎麽想的?”阮娘親切的問。
“我?”阿蘭猶豫,而後垂了頭小聲道:“我自是希望小主子跟在親娘身邊長大。”她們這些丫頭,都是小小的就離家進府為奴,但不管怎樣,心中對親娘還是有感情有期待,就是見不到也願意想一想。
她繼續道:“我是怕王爺為了小主子的尊榮……”
阮娘笑了起來,她不能跟阿蘭說尊榮都是自己掙出來的,這種理念與當下的世俗規矩不合。
在這個世道,繼承權是一項很大的權利。而且就連皇權有時候都無法剝奪這種繼承權。
“孩子是我的孩子,在很久以前,王爺曾經說過,他會答應我任何事。我相信王爺能夠說到做到。”
即便做不到,她也會幫助他做到。
她不算高昂的聲音,以及淡淡的話語,讓院子裏頭的人都跟著沉靜了下來。
旋之跟緣之互相看了一眼。
到了晚上,別人都離開了,守夜的婆子在外頭等候,旋之卻猶豫不去,阮娘問她:“有事麽?”
旋之道:“主子會離開麽?”
阮娘一愣,沒想到孩子比其他人都敏感。
她點頭道:“是呢,我想離開。”
旋之眼中有亮光閃過,走到離阮娘不遠的地方突然跪下以頭觸地:“旋之緣之都願意永遠追隨主子。”
阮娘笑:“你起來。你才多大年紀?就說這話……”想說兩句其他安慰的話,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這時代的女人,沒有自己的事業,婚姻就是付出,大家都被綁在方寸的天地裏頭,為主為仆,不由自身。
可惜了她也不是個女強人,雖然有走出去的孤勇,但孤勇裏頭還是茫然。
阮娘胡思亂想,不妨旋之突然開口。
“旋之是陳國人!”旋之抬起頭雙眼亮晶晶的看著阮娘。
阮娘張嘴,半晌才道:“然後呢?”
“沒有然後,以後旋之跟緣之都跟著主子,主子去哪裏,我們也去哪裏!”旋之喜滋滋的道。
阮娘以手撫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