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二章、人家的女兒是當公主寵著,就你們夫妻倆當個戰士養著
昭質咬咬唇:“也沒有什麽.……”
“是在想那天遇到的年輕人吧。”
消息傳來的時候,她焦急得險些揪掉帝居一快肉。
昭質不想欺騙她,硬著頭皮點了下頭:“我始終想不明白,我明明有機會抓住他的。”
可最後還是讓他逃走了。
有腳步聲靠近,在這個月光明朗的夜晚,步伐沉穩持靜,磊落平緩。
隻一聲,就知道是誰。
帝居踏上跑馬燈的廊道,暗紅的光澤投射在頎長俊拔的身軀上。今早,薜荔就是從這個專門為她設置的‘崦嵫門’中出嫁。微風恰好,一道道流光好似銀河般璀璨,投射在薜荔精致的妝容上,美得難以用凡言俗語去形容。
不知是夜晚幽光的關係,還是帝居與生俱來的氣場,製作精良的跑馬燈光澤讓他的麵孔更加立體明晰。
昭質捂著嘴巴,腦袋昏沉又暈眩,終於明白為什麽那個少年的麵孔會讓她感到如此熟悉,他與少年時的父親,長得如出一轍。
——
“你確信沒有看錯?”
咚!
一顆半人高的石頭砸過去,南極仙翁躲閃及時,沒被砸到,卻還是怒氣衝衝瞪著拋砸之人:“我隻是問清楚。”
帝居神色淡漠掃他一眼,又駕輕就熟拎起一塊石頭:“你是耳聾了還是記性太差,一個問題重複七八遍?”
“我是在確保!”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家夥,不是一直嫉妒女兒搶走他的地位嗎?怎麽今天他就多問了幾遍,就遭到他的毒手。
昭質怕他們會吵起來,趕忙出來當和事老:“仙翁,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一點都沒有看錯,而且還有白鴿姐姐給我作證呢。”
“她的記憶被消除了。”
帝居的話讓南極仙翁陷入了深濃的沉思,摸著銀白的胡子前後晃動腦袋。
昭質也陷入了惆悵:“那現在該怎麽辦?”
“有了!”
南極仙翁打了個響指,身後的海浪圍繞著昭質,眼中閃著清亮的金光,“美人計!”
昭質:“.……”
帝居:“.……”
“你們別走啊,我是認真的。這個家夥出現的時機太過於詭異,我們不能用尋常的方法去找他。”
帝居邊走邊揮開攔路的浪花,泥濘的沙灘上滿是水漬,很容易把鞋子弄髒。他停下來,南極仙翁頓覺有希望,正準備衝上去遊說一番,誰知帝居隻是半蹲下身,朝昭質伸手:“上來。”
昭質看著一臉威嚴的父親,邊擺手邊後退:“沒關係,我可以自己走。”
“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
她抿了抿唇,趴到帝居的脊背上,寬厚的臂膀加上溫熱的溫度,瞬間觸碰到淚腺的開關。
上一次被他抱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她完全沒有印象了。
從有記憶開始,她就是跟在小姨身邊。崦嵫山的孩子們都有爹娘,除了她。後來再大一些,小姨帶著她去了一趟凡界。
她在梨園,見到了堪堪從夢中蘇醒的爹娘。小姨說,娘親為了除掉六界的禍害,險些香消玉殞。她心疼娘親,更像讓娘親以自己為豪,所以她不停地努力,從未有一刻放鬆過。
爹爹沒怎麽跟她說過話,隻有娘親在的時候,他的話才會多一些,所以她有些怕他。
“別告訴你媽媽。”
“啊?”
反應過來後她立馬點頭如搗蒜,“明白的明白的。”
頭頂懸掛著一輪亮晶晶的滿月,髣髴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落進了她的眼底。昭質翕合著鼻尖,額頭抵在帝居的脊背上:“爸爸,謝謝你把媽媽救回來,給了昭質一個完整的家。”
讓她成為一個有爸又有媽的孩子。有媽的孩子,像顆晶瑩剔透的寶石,不論去哪裏,都擁有絕對的驕傲和滿足。
可媽媽始終絕對對不起她,每次見麵總會想盡辦法去彌補。
“昭質從沒怪過你們,也很感激你們將我帶來這個世界上,擁有欣賞日升日落、潮起潮落的資格。”
父母的愛,始終深沉而炙熱。她年紀雖小,心裏卻有一杆秤,能把很多東西給予到平衡的高度。怨怪是一天,暢笑也是一天。倒不如帶著一顆感恩的心,無愧於心的活著。
身體突然懸空,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屁股先著地。昭質不可置信看著上頭的父親,見他火速掏出紙巾擦了擦後背,眼神濃沉:“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弄髒我的衣服?”
“……”
有是有,可剛才情到深處,哪會想那麽多。
“還有!”帝居撇了個嫌棄又無奈的眼神,“這裏是仙府。”
哪個家夥那麽不長眼誇她聰明?明明笨得要死,連個稱呼都不知道因時因地轉換一下。
第一次瞅到帝居對她除了淡漠以外,居然還有其他的情緒,不禁愣在原地。
仙翁趁機托起昭質,雙手叉腰,拿出做師父的歀兒:“你到底怎麽做的爹,把親閨女摔在地上,還冷冰冰的教訓。我告訴你,這個女兒你要是不要,我就收了。”
說完,又極其心疼的檢查她有沒有受傷。見她垂著眼皮沒吭聲,一個勁兒的摳著手指,仙翁對她說起了悄悄話:“你娘親以前可沒少受這家夥的欺負,我告訴你……”
從兩人初遇時的套話到打賭,簡直沒見過像他們相愛相殺的一雙人。
“……要我是當時的楚小丫,也絕對不認為他動了心。”
仙翁好似找到了戰友般,滔滔不絕的描述,無數個場景他明明缺席,卻說得好似親眼所見一般。昭質托著腮,也聽得津津有味。
小姨很忙,可一閑下來就會跟她講述爹娘在一起的時光,沒想到儒雅溫潤的爹爹,在少年時期居然是個腹黑又愛吃醋的生靈。
哦不,現在也腹黑,醋壇子一打翻,方圓百裏都是酸不溜丟的味道。
不可控製的,她又想到那個少年,淺棕色的眼睛不似爹爹的沉濃深邃,也不如小姨夫的漆黑發亮,獨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孤傲,好似誰都進不去。
仙翁最後說了一句,她心不在焉指了指前方:“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可以征詢我爹爹。”
帝居雙手插兜,目視翻卷著浪花的海水,坦然自若道:“我是妻管嚴。”
梨園
“我同意。”
薜荔:“……”
江蘺:“……”
隻有仙翁拍腿大叫,朝楚辭豎起一個大拇指:“還是楚小丫有遠見。”
薜荔端起一碗咖喱奶酪燴飯,突然沒有吃下去的興致,甚至有些反胃:“你想清楚了?”
這世上哪有母親願意把自己的孩子當誘餌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楚辭點點頭,還回答得一本正經:“我女兒的本事,我最清楚不過。現在有機會讓她多曆練曆練,總不是壞事。”
“人家的女兒是當公主寵著,就你們夫妻倆當個戰士養著。”
江蘺輕柔拍打著薜荔的脊背,讓她減緩這幾日湧起的不適。
楚辭身為過來人,唇角彎起一抹笑意,她的妹妹,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的夜色真美。
手背覆上來一雙溫熱的大掌,深邃的瞳孔裏漾動著溫柔的愛意:“還想吃什麽?”
楚辭搖搖頭,反問他:“你會怪我嗎?”
怪她擅作主張嗎?
“你的決定,我什麽時候反駁過?”
楚辭撇嘴,翻出舊賬:“誰說沒有,當初潘玉兒……”
對麵另一對夫妻,薜荔強忍住惡心,把燴飯推開:“我沒事……”
“都吐成這樣了怎麽還會沒事?”
“我真的沒事……嘔……”
“我立馬給你找藥去。”
“坐下……”
有氣無力拉住他,“……藥不能亂吃。”
江蘺隻好催動術法,暫時減緩她惡心想吐的症狀,心裏卻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
中場休息的楚辭喝了杯蜂蜜水,挑眉看向薜荔:看你老公急成這樣,還舍不得說?
薜荔臉色一紅,粉撲撲的: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楚辭:你又沒做什麽虧心事,當然是實話實說啊。
薜荔把手搭在腹部上:有些不好意思,讓我再想想……
江蘺見她一直盯著腹部看,眉頭緊鎖,心頭立馬一凜,不由分說抱起她,語無倫次:“我們回仙宮,難受就喊出來,別忍著。不論結果是什麽,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這都什麽跟什麽?
薜荔哭笑不得:“你先放我下來。”
江蘺猶豫,被她再三催促,這才不情不願把人放下來,動作有些急促。
“我的確有事情要跟你說。”
“嗯,我聽著。”手不自覺團緊,半環形伸張她的左右兩側,坐好第一時間拉住她的準備,以防她突然跑了。
“那你可聽好了。”
薜荔在楚辭的再三鼓勵下,紅著臉小聲嘀咕了句,江蘺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
她把臉埋進衣領裏,又說了一句,竟然比前一句還要小聲。
江蘺以為她難以啟齒,又極其難過,忙伸手把她抱在懷裏,拍撫她的肩膀,信誓旦旦道:“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什麽鬼!
薜荔一把推他,他就像個銅牆鐵壁,怎麽也推不動,無奈歎口氣,在他耳邊重複:“我說,我有了,新婚夜……”
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反射弧有些長:“有什麽?新婚夜又怎麽了?”
本打算安心吃東西的昭質放下象牙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姨說,她有寶寶了,在你們新婚夜懷上的。”
嘭!
嘭嘭!
嘭嘭嘭!
無數團煙花在江蘺漆黑的眼瞳裏綻放,薜荔羞怯的笑容倒映其中,光芒萬丈。
——
幾天之後,仙翁查到了人類之子的蹤跡。
他的右臉沾了幾滴血,神色冷漠,步伐不疾不徐,身後拖著一頭死去多時的大獅子。
“喂,你站住。”
少年理都沒理,兀自朝前走。
昭質飛身攔住他的去路,雙頰氣鼓鼓的:“我讓你停下沒聽到嗎?”
什麽美人計,在見到他的刹那就瞬間破功。
依舊置若罔聞。少年轉身,朝拖出一地痕跡的草叢回旋。
昭質拽住他的袖子,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作出可憐裝:“你長得很像我爹爹。”
冷得能夠滲出寒冰的瞳孔突然看過來,如野獸般的視線好似在努力辨析著什麽,神智一下子淩亂,好似被什麽東西控製了一般。
下手成功啦!
昭質冰雪聰明,嚐試著用輕言細語引導:“你跟我走,我帶你去找我爹爹,好不好?”
少年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目光如炬,與昭質的紫色瞳孔相撞,她的心跳頓時慢了一拍,又很快恢複。
她走一步,他隨一步。始終跟在她的身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最後昏倒前,看到了‘梨園’兩個正楷大字。
天盡頭處是一股濃烈壯美的火燒雲,暈染了整個大地,包括各式各樣的麵孔。
庭院深深,蜜色的陽光灑落下來,楚辭深吸一口氣,髣髴嗅到初春的濕潤氣息。
身後環過來一雙大掌,親了親她的鬢角,溫熱的掌心貼在她的腹部上,醋意正濃:“那小子哪裏跟我很像?”
楚辭順著他的意:“嗯,一點都不像。”
少年時期的他,天生就地位崇高,骨子裏又染了淩然清寒,孤高如懸鬆,可與生俱來的英氣與孤獨是無法掩飾的。
現在這個少年,雖然擁有跟他一模一樣的皮相,可卻好似被世界遺棄、隻能靠自己野蠻生長。
一個是天生富貴命的孤高公子。一個是零落成泥碾作塵的清貧棄子。
自六界歸於平靜,又將近一千年的演變,已經少有血統純正的人類。所以,這個孩子的背後,一定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帝居吻了下她的唇,故意問她:“你難道就沒懷疑他會是我的私生子?”
楚辭一副掌控大局的主宰者模樣:“你的時間都給我了,哪有時間跟別人造個私生子?”
“這麽相信我?”
“一個願意與我同生共死的男人,我不相信他,難道要相信一張突然冒出來的臉?”
猝不及防的情話,讓帝居忍不住又親了幾口。楚辭嫌棄別過頭,可不想被啃出一件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