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五章、難怪你當時對我那麽好,原來是別有居心
“笨,酒後吐真言,哪能是假的?”
“看來這世上,真有蔣薜荔這個人……”
……
水聲每隔三十秒就會斷掉,就這麽斷斷續續,手被水花衝洗,靜靜頓在那裏,耳朵卻是尖的。
江蘺守在衛生間外,慵懶斜靠牆壁,嘴角上的笑未有一刻停止下來。終於……得償所願,他的薜荔終於回來了!
看到她那麽無憂無慮的,心裏是既歡喜又悲愴。歡喜她能夠活過來,悲愴她忘卻了一切前塵往事。
不過沒關係,他會竭盡全力地寵愛著她,讓她徜徉在幸福的海洋中,兩人再也不分離!
他受夠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關於她的未來,關於美好的一切,皆由他來親手編織。
“學長……”
那個穿著製度的女孩紅著眼眶走過來,臉色極其蒼白,“那個人……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
江蘺的下顎線銳利又清晰,喉結上下滾動,一字一句如棒子,敲碎她心裏殘存的念想:“正確來說,她是我的未婚妻。再過不久,我們就會結婚、成家、生子。永生永世,永不分離!”
“可你當初答應……”女孩淚流滿麵,像在埋怨自己的男朋友一般,“……答應會娶我的……”
“韓暇。”
江蘺偏轉腦袋看她,眼裏迸射出來的森光髣髴一把寒氣逼人的冰淩,毫不留情刺中她的心,“人生這場旅途,總有一個人要先下車。誰也無法強求,得之是幸,失之是命!”
“不,學長,我是不會放棄的!”
她哭著跑掉了。
衛生間裏走出來兩個女孩,畏畏縮縮跟他點頭打招呼,旋即疾步快走,髣髴他身上有什麽可怕的細菌似的。
他抬腕看表,眉頭緊蹙,二十多分鍾了,怎麽還沒出來。他喊住一個剛從女衛生間出來的女孩,誰知那個女孩疑惑擺擺手:“裏麵根本沒有其他人了。”
——
這頭,薜荔失魂落魄回到崦嵫,聽說聖女和仙帝去了南極仙府。饑腸轆轆變了一整桌令人垂涎三尺的宮廷大餐,卻味同嚼蠟。
明明是如此豐盛的菜肴,為何食不下咽,縈繞在鼻翼下的火鍋香氣濃鬱,好似鑽進了她的心裏,怎麽也出不來。
想到火鍋,就不可避免拽扯出某人的影子。
這個宇宙無敵的大騙子!居然騙她說什麽女朋友就是男生與女生之間的純潔友誼!
純潔個頭!
難怪初次見麵,他就用那種悲楚卻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在知道她的名字後,更是毫不猶豫得寸進尺的親她。手往唇角上抹,又使盡的擦,皮都破了還不罷休。
“啊——”
無處發泄,也無人可說。
她在自己的洞府裏就像個癲狂無措的小獸,揪著頭發,來回抓狂。
——“神界的神女,居然連個識別方向的能力都沒有,我要是你,早就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一想到江蘺之前的冷嘲熱諷,她頓時怒火中燒,可這次她氣的不是江蘺,而是自己。
如果有人問,你是從什麽時候學會長大?
那薜荔一定會回:她是在某一個瞬間長大的。
與其浪費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沉下心來,好好凝練神術,爭取早已擁有神骨。
嗯,就這麽決定了!
她是放手放得極快,而某人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心火俱焚。
崦嵫山的霧障變換了另一種陣法,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他驅動術法一再破陣,中途好幾次都被彈了回來。
體內的仙氣紊亂又頻繁起伏,是即將負傷的征兆,可他管不了那麽多,氣沉丹田,再一次強行催發仙力。
與此同時,縹緲濃烈的霧障上頭浮動著一句話——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是在暗指他與那邊牽扯未斷,又開始招惹這頭。
“我還會再來的!”
江蘺眼神中透著一股堅毅,如磐石,“下一次再登崦嵫,我會用三書六禮、八匹仙駒來迎娶薜荔過門!我說到,做到!”
楚辭把江蘺傳遞過來的隔空畫麵揮散,單手托腮看對麵正在替自己揉腿的仙帝:“對於你的坐騎,你怎麽看?”
“不怎麽看。”
“你都不擔心他會被妖界一通追殺?”
帝居俯身,替她穿好鞋襪,牽出去曬太陽:“那也是他惹下的事情,與我何幹?”
這話說的,真把關係撇得幹幹淨淨。
她氣得掄拳砸他:“這可關係到薜荔的終身幸福,你可以不管江蘺,我必須管我妹妹。”
他不答,摘下一束漂亮的淺黃色桂花,別在她披散下來的長發上,毫不吝嗇誇獎:“人比花嬌。”
“……”
大掌揉了揉她的後腦勺,把氣鼓鼓小姑娘摟回來:“各人自有各人福,江蘺對薜荔的感情,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隻是兩個人在一起,總要經曆過一些事情,才能確定合不合適在一起。你呢,把心放回肚子裏,這件事,無需我們插手,時間會證明一切。”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楚辭揪著他的衣服,仰頭看他,高聳的眉峰,眼瞳漆黑又深邃,棱角分明的輪廓……她的丈夫,孩子的父親,在一刹那鮮活起來:“你當時也是這麽想的嗎?”
被她捉住了目光,帝居突然害起了羞,目光閃爍掃了眼不遠處平靜的水波,明知故問:“什麽?”
“你第一次察覺自己喜歡我的時候呀,是不是也考慮到了這一些?”
額頭被彈,男人的聲音帶著頗多的無奈:“仙府讓你釋放天性了?”
自南極仙翁走後,仙府一度荒廢。他登基後立馬重整南極仙府,一直瞞著她,本打算到她生辰時作為驚喜送出去,沒想到她卻先提了出來。
“不對。”
她立馬否定自己的上一句話,捏住他的下頜,意味深長一笑,“你是不是在這裏的時候就喜歡我了,還一直念念不忘。難怪哦,難怪你當時對我那麽好,原來是別有居心!”
他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沒打算否認,隻說:“聽你這語氣,怎麽感覺像是記了仇?”
提到這個就來氣!
她鼓起雙頰,掐他,仗孕行凶:“也不想想你以前對我多凶,好幾次都把我氣哭了。”
“有嗎?”
印象中,除了她氣洶洶的瞪眼和笑眯眯的討好,可沒有關於她哭鼻子的記憶。
“當然有!”
她一樁樁一件件地細數他的罪行,還說,“我都是躲在被窩裏偷偷掉眼淚,就你罵完人還能風雨不動的繼續看書,不受任何侵擾!”
趁她還沒來得及繼續翻舊賬,帝居趕緊把人摟在懷中輕哄,誠心誠意的道歉。
一陣親哄,楚辭心裏舒服了,嘴上卻不允許他好過。
有人寵,什麽無厘頭的要求都可以被滿足。
比如——
“從明天開始,你要陪我走遍仙府每一個欺負過我的地方!”
“……好。”
“從明天開始,你要每天對我說一句:我錯了!”
他笑,親了下她的臉頰,嗓音低沉:“老婆,我錯了。”
“……”
臉上熱乎乎滾燙燙的,死強著嘴,“把前麵兩個字去掉!還有,我說的是從明天開始!”
帝居挑眉,跟她談起了條件:“不讓加就不說。”
從沒見過這麽談條件的道歉。
發覺節奏被他帶跑了,立馬又拽回到自己手上:“帝筳簿。”
“嗯?”
男人俯下身,細長的眼睫正翕合,俊美無儔,瞳孔裏倒映著她認真凝視她的模樣。時而溫文儒雅,時而又冷冽沉寒。可不論是哪一種,她都喜歡得不要不要的。
她的男人,長得真帥。
嗯,她確定自己是先看上他的皮相的。
暌違多年的海浪翻湧過來,帶著大浪淘盡的氣勢磅礴。突然閃過一道白影,她驀然一怔。
“又在砸磨著什麽壞主意?”
暖陽加海風的清冽,怕她會受寒,掌心一揮,回到仙府宅院的房間。
楚辭抿了抿唇,斂起僵硬的弧度,堆起的笑容髣髴能融化碩大無比的寒冰:“突然想吃翡翠囡團子。”
帝居無奈搖頭:“好,給你做。”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楚辭再次回到翻騰洶湧的海岸線。水花浸過腳踝,她護著肚子事無巨細尋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度。
有些人的命,在重要的人心中,金貴得連無數座金山銀山都抵不上。
“壽老頭,我知道就在這裏!你給我出來!”
奔騰的浪打過來,回應她的是無窮無盡的獵風。
捏訣變出一瓶瓊漿玉露,在風中招展:“你要是再不出現,我就將它賞給靈鳩湖。”
塞子被擰出來,濃醇香鬱的瓊漿玉露隨同葫蘆口的傾倒而嘩啦啦流出來。一滴落下,緊接著兩滴、三滴……連點成線,如水柱一般。
一朵浪花突然騰起,把傾倒下來的瓊漿玉露盡數吞進腹中。
楚辭手被浪花一撞,葫蘆落在浪花的懷中,逶迤的長線隨同卷動的水浪在空中飄動:“小丫頭片子,好不容易來看我一次,居然把酒藏起來!”
浪花逐漸浮出一道人影,壽桃頭鮮明鋥亮,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正仰頭喝酒,那表情真叫一個酣暢淋漓。
楚辭捂住嘴,抑製不住心頭的震顫,喜極而泣,淚落如珠散:“壽老頭……”
千言萬語,居然隻有這三個字能表達湧動在心頭的重逢喜悅。
“哎喲,你哭什麽?我又沒死,你應該為我開心,要為我笑。”
見安撫不了她,南極仙翁好一番抓耳撓腮,不就是幾千年不見,這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愛哭?難不成跟她懷孕了有關係?還是說被筳簿那小子給寵的?
正想著曹操呢,曹操就到了。
南極仙翁看到了救星,眼前髣髴迸射著無數的鮮花禮炮,又見他手裏端著一湛藍色的瓷盤,香氣撲鼻。
他感覺自己的口水都要砸破腳指頭了,喉頭不停地吞咽。仔細想想,有多久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了。
帝居三步並作兩步邁過來,將她抱離冰冷的湖水,指腹替她擦掉眼淚,無奈歎氣:“怎麽驚喜到了你跟前,都成驚嚇了呢?”
“胡說……”
楚辭拍掉他的手,鼻尖不停地哽咽,眼睛一直盯著翡翠囡團子,指了指一激動嘴巴,難過的同時卻還不忘吃的。
“那個……”
南極仙翁砸吧著嘴,繞著一吃一喂的兩人,對著手指,“要不也賞我幾個?”
帝某人一個眼神掃過來,後者蜷縮著脖子,舉手表示:“實在不行,一、一個也可以……”
多年不見,這小子的廚藝定然練就得爐火純青。堂堂的仙帝,不至於這麽小氣吧?
吃飽喝足,楚辭正襟危坐,終於有力氣找人算賬:“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壽老頭還活著?”
帝居又喂了她一口水,敢作敢當:“對。”
被賞了一碟翡翠囡團子,仙翁咀嚼得滿口都是,還意猶未盡舔了舔盤子,水花灑得哪裏都是:“別怪筳簿,是我讓他暫時先不要告訴你。”
當年,仙帝因為與魔界的大戰中慘敗,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南極仙翁頭上。實際上,朱雀已經下了死命令,倘若魔界真的大敗,魔界將沒有任何一個生靈可以活下去。
可是!
六界如同六個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牽一發而動全身,缺一不可!
仙帝不管不顧,一意孤行。
南極仙翁察覺朱雀的目的,當機立斷,故意找機會將與圖泄露出去。在朱雀逼問時,他落落大方承認,還揭穿了他的狼子野心。
暴戾的朱雀還沒等他說完就控製住了他,用了一個冠冕堂皇又天地共棄的理由,拔掉他的仙骨,又使計讓他在‘意外’中灰飛煙滅。
計劃都很完美,隻是身為南極仙翁的徒弟——筳簿不相信他會做出如此撼動六界的大事。
他用了瞞天過海的計劃,成功把氣息奄奄的仙翁救了出來,可是……
“可我的軀殼已經被朱雀毀得麵目全非。”
仙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滿不在乎的語氣顯然已經放下了,轉了兩圈,房間裏到處都是他留下的水印,“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我挺喜歡的。”
楚辭不可置信拽住帝居的衣袖,回憶著:“可我明明記得,當時你已經……”為了救我而引火自焚了。
他說了兩個名字:“是孟陬和靈均。”
他從不打無把握之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