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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八章、我是不是你最深愛的人?

  上車,護著她的腦袋瓜子,對著車夫叮囑:“跑慢些,我太太有些暈車。”


  芰荷:“.……”


  車夫自信滿滿表示:“太太要是磕著碰著半分,我一分錢不收。”


  風從她的鬢角掃過,微長的頭發遮住了視線。暖烘烘的手掌伸過來,替她捋了捋,耳畔有他的呼吸:“找個時間去剪吧。”


  “留著吧。”


  她摸著柔軟的貼耳短發,憶起自己曾經長發及腰的樣子。


  伏白單手撐在麻布篷頂上,讓炙熱的日頭光線不落在她的身上:“好,留著。”


  前方的梧桐樹綠蔭蔥蔥,明光被交纏的枝丫剪碎,斑駁細影投落在奔跑的黃包車上,蟬鳴點點,空氣中還飄著熱融融的暑熱,帶著夏日特有的氣息。


  長江大道的一家飯店,恰有一道西裝筆挺的男子走出來,身旁還跟著幾個好友,言笑晏晏。餘光一掃,黃包車恰好下來一對郎才女貌的夫妻,男人身形挺拔,長臂微掀篷頂,體貼又溫暖。


  伏白感覺一道視線投射過來,偏頭,迎上西裝男人的目光,隔著幾階台階,四目相對,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冥冥之中找到了契合的機括。


  芰荷禮貌朝他打招呼:“槱森先生。”


  一番促膝長談後,槱森克製不住心頭的激動,還打算留兩人吃飯,這次拒絕的反倒是芰荷,委婉拒絕:“估計不行,我們買了晚上的票回京。”


  “那還真是遺憾。”


  槱森一下子詩興大發:“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裏瀟灑,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飛揚、飛揚、飛揚,這地麵上有我的方向.……”


  在暮色漸斜的餘暉中,迎著金黃色的淡色光澤,身後有目送的真情厚意,好似自己真變成了一片雪花,飄飄揚揚,隨即落地。


  吃完晚飯,兩人手牽著手,漫步在樹蔭道下。


  前方不遠處有一處小公園,石階全是鵝卵石鋪就。大理石圈著一方小水池,噴灑出晶瑩凝潤的水珠,有大人陪著小孩在嫩綠的草坪上嬉戲玩鬧。


  “你們聊了什麽?”


  伏白走到一處小販旁,裏頭冒出一小團細細潤潤的白霧,不答反問:“想吃嗎?”


  芰荷點頭如搗蒜,咬了口冰棍,喉嚨一陣透心涼:“不方便說嗎?”


  “追憶時光,緬懷歲月。”


  “隻有這些?”


  “不然呢?”


  兩個半生不熟的男人坐在一起,能聊什麽?

  “可你們在書房坐了一下午。”


  伏白上了鵝卵石的羊腸小道:“我還沒問你為什麽要騙他說我們今晚就走?”


  說這話的時候,芰荷掙脫他的手跑到一個賣風箏的小販跟前,挑挑揀揀,舉起一個粉嫩的蝴蝶,眯眼笑著:“哥,我要放風箏。”


  真像個孩子。


  “風箏線把在手上,順著風向慢慢鬆開。”


  一收一緊,粉嫩的蝴蝶逐漸超過其餘的風箏,從高處俯瞰,睥睨整個世界。


  為什麽說謊?

  原因很簡單呀。


  她後悔了。


  低估了兩人的嘮嗑能力。聊一兩個小時就行,居然還聊了一個下午,再吃個晚飯,今晚別想走了,她可不想太多人占據他們夫妻倆的相處時間。


  她一邊跑一邊笑,柔軟的長發隨著蹦跳的動作一抖一動。側麵突然跑過來一群孩子,成群結隊的。伏白忙上前,把妻子拉近懷中,避開與他們的相撞。

  長著尾巴的風箏因這一意外的動作,長線鬆了,粉色的蝴蝶悠悠飄飄,不知落向了何處。


  芰荷也不遺憾,想一出是一出。小跑過去加入他們,玩起了老鷹抓小雞的遊戲。


  心頭一個惻動,一股髣髴沉浸在深海數萬年的秘密逐漸翻滾出了若影若現的跡象。


  她是護崽子的母雞,另一個母親為老鷹。一護一攻,在孩子們歡樂的笑聲中,送上了逐漸落下清輝的天空。


  “你們很有勇氣。”


  槱森知道他們在一起後,給予了一個爽朗又支持的微笑。卻在不經意垂下的眼睛裏,帶著一股落寞的遺憾。


  芰荷說得沒錯,他是一位負有浪漫才情的詩人,也是一位很難得的欣賞者。兩人能聊的東西的確不多,大部分是他在講,自己在聽。


  他說自己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暫時寄居在這裏。


  他說日子雖過得艱苦,可心中的滿腔情義等著執筆書寫。


  他還想繼續說,後來不知哪個隔壁傳來孩子天真活潑的笑聲,他半開玩笑問:“打算什麽時候迎接下一代,我鬥膽來沾沾喜氣。”


  回飯店的途中,溽熱的氣息襲麵而來,沿途的路燈將兩人的臉龐照得半明半暗。


  伏白看著她鼓起的半邊臉頰,因為靠得近,隱隱還能聽到飴糖被她繞在口中與貝齒時撞擊的聲音,細細碎碎的,好似一節動聽的音符。


  “今天玩得很開心?”


  “嗯~”


  尾音軟軟糯糯,好似糯米糍粑的柔軟,耳根子都不自覺被撫軟。


  有汗珠從她的臉頰下滑落,她不甚在意一抹,突然跳到他的身旁,踩著他的影子,邊踩邊笑:“我是不是你最深愛的人?”


  這傻丫頭,膽子還不小。


  走過去作勢要掐她,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甬道旁,猛然往前衝,又立馬往回跑,撲進他的懷中,揉著他的下頜追問:“快說,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傻不傻?”


  將人抱起來,不理會四周一步三回頭的行人。


  她晃蕩著雙腿,噘起嘴,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表情:“是不是?”


  他沒說話,用實際行動表示。


  大掌抵住她的後腦勺,將人往唇上印了下,清悅的嗓音如風,讓她知道,自己坦然的心意。


  她嗬嗬笑著往後縮,不肯配合:“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想問問你。”


  他眉頭一抖,不動聲色問她:“什麽事?”


  “我說了你不許生氣。”


  “不生氣。”


  髣髴等了一個世紀,她才慢悠悠開口,神情極其沉肅:“你第一次給我送太妃糖的時候,是不是就對我有意思了?”


  就是這個?

  “下來。”


  她從他手臂上下來,聽他無奈一笑,“你那時才多大?我可沒那麽饑不擇食。”


  “.……”


  她當時也不小了好嘛。


  “不管,就是你先喜歡我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險些崴到腳。


  伏白忍著笑,揉了下她瑩白圓潤的耳垂:“什麽時候學得這麽飛揚跋扈了?”


  “.……”


  你才飛揚跋扈!


  甩開他的手臂,一個人氣呼呼走在前頭。

  伏白落在身後幾步,眼底的笑意淡了下來,心頭似乎有頭大獅子在盲目衝撞叫囂著,極其迫切尋求答案:“很喜歡小孩?”


  芰荷還生著氣,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怔忪片刻,想起他在公園裏與孩子們玩耍時的畫麵,溫馨又暖情:“.……還蠻喜歡的.……”


  她和他的孩子,會是什麽模樣的呢?

  一定長得很漂亮吧。


  還遺傳他的過目不忘、敏而好學。


  黑影突然罩過來她,緊緊擁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整個人嵌進自己的骨血深處,鼻尖抱著妻子,鼻翼滿是清香,心頭也是一陣心潮澎湃。


  芰荷剛想說什麽,一個怪異的念頭突然在腦海中閃過,身體一僵,手臂頓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進行下一步。


  無措著,隻能脫口訥訥喊他:“哥……”


  “對不起……”


  他不知道,不知道她會……

  從見你第一眼,便已認定終生,執著多年,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除了我,誰也配不上你。


  她從開始便明了自己的心意,執念之深,深情似海。


  是他辜負了她。


  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又抱住她,緊緊地,不留餘地的。遺憾、錯過、懊悔、撕心裂肺.……替她報仇了又這樣?當年的那個她,再也聽不到他對她的情義了。


  靜靜看著他近乎自虐的一舉一動,她沒有阻止,手掌貼住他的脊背,瘦削有力,感受到他複雜洶湧的情緒:“哥,能走到今天,我已經很滿足了。咱們不要再把過往的傷口牽扯出來了,好不好?”


  喉頭好似被水浸過一般,一口氣下不去,也上不來:“你給了我一個完滿的人生,我感激都來不及。”


  長臂的力道加重,她感受到他的回答了。


  月輝清寒,熱氣在夜風中逐漸消散。交疊在地上的黑色影子拖曳得極細,也極長。


  這夜過後,似乎什麽事情都留在昨日,又好似什麽都沒有翻篇。


  兩人心照不宣,絕口不再提孩子的事情,也不再涉及上一世的遺憾與等待。


  珍惜當下的擁有,足夠了。


  雪宿的門還沒邁進去,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自信聲:“伏叔叔你等著,我今天一定能贏你!”


  坐在木椅上的肥碩身影,腰上的肉堆疊在一起,好似一座座起伏不定的山巒。


  周霸霹!

  張苗過來幫他們拎行李,陰沉著臉不說話。


  “你們回來了。”


  伏深笑眯眯朝倆人招手,幾個月的時間,伏深已然擺脫拐杖,走起路來健步如飛。


  周霸霹丟下黑棋子,樂嗬嗬朝芰荷笑,又見伏白這一陌生麵孔,熟稔得好似親人一般:“妹夫,初次相見,容許我自我介紹一下。”


  芰荷:“.……”


  伏白:“.……”


  周霸霹一籮筐的廢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芰荷聽不下去:“你來做什麽?”


  “過來探望一下伏叔叔。”


  芰荷眼神一掃,周霸霹立馬收起狐狸尾巴,老老實實交代:“經過芰荷妹妹-——”


  妹夫的眼神有些凶,他怯生生縮了縮脖子:“.……的諄諄教導,我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今天特意過來,除了道歉,還打算跟著伏叔叔學學生意經。”

  放著好好的官不做,反而做起了生意?


  伏深放下白棋子:“剛開始我也是蠻驚訝的,可我看霸霹這孩子,有經商的頭腦,姑且讓他留下試一試。”


  “對的對的,我連拜師的裝備都準備好了。”


  吆喝一聲,外麵的人立馬抬東西進來。


  難怪張苗的臉,黑得不止一個度。


  “等一下!”


  芰荷將他帶到門廊下,沉著氣問他,“你知道錯了,跟做生意有什麽關係?”


  周霸霹說得極其坦率自然:“不用每天過那種刀口舔血的日子,多好呀。”


  “.……”


  行吧,知道你也沒讀幾天書,會用這個詞已經很不錯了,可是:“商場也如戰場啊。”


  “生意更能磨礪我的耐心,脾氣好了,自然就不會每天喊打喊殺了。”


  你確定?

  眼前忽然飄過一道影子,影子的主人丟過來一個淡漠又陰沉的眼神,握在手裏的木棍已經斷了。


  芰荷:“.……”


  “周扒皮啊-——”


  “不用這麽見外,小周,喊我小周就好了。”


  芰荷清了清嗓子:“小周啊……”


  “誒!”


  “.……別打斷我。”


  “好的。”


  “.……”


  芰荷提起一口氣,手指在空中劃出一條細長的弧線,“雪宿就這麽點兒大,實在是.……”


  裝不下你這尊大佛。


  周霸霹做出一個‘你不用多說,我都明白的’的理解神色,芰荷一口氣還沒緩下來,就聽到他說:“我已經讓人在隔壁搭起了棚子,不會打擾你們的。”


  “.……”


  看來她表達得太過委婉,那就再進一步吧,“你想要學做生意,杭州大把的人,為什麽非要大老遠跑到北京來?”


  周霸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些年欺負了不少人,大家都是看在我手上那一官半職,敢怒不敢言。可我這次解甲歸田,主動上門請教,鐵定會吃閉門羹的。與其這樣,倒不如直接找往年還有些交情的人。就比如伏叔叔,為人最為仗義和藹,我爹爹一封信,他當場就點了頭。”


  你也算有自知之明。


  不過,解甲歸田不是這麽用的!


  芰荷覺得,自己再在文字的泥潭裏跟他糾纏,遲早會被他氣死,幹脆實話實說:“你說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問你,你錯在哪裏了?”


  周霸霹早就打好了腹稿,又準備繼續長篇大論一番,被芰荷瞬間掐滅:“如果有一天,曾經被你欺負的人回來找你算賬,你會怎麽做?”


  周霸霹立馬露出凶狠的模樣,下巴上的肉晃得人眼花繚亂:“直接宰了他!”


  芰荷:“.……”


  孺子不可教也。


  “你走吧,我爹半輩子的好名聲,可不想因為一個殺人犯而晚節不保。”


  周霸霹追上來,又急又不解:“那我應該怎麽做?”


  “上善若水,這句話聽說過嗎?”


  “沒聽過。”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呢?”


  周霸霹大笑:“肯定知道啊。不過這兩者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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