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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五章、你敢動我一下,我讓我哥打得你滿地找牙!

  暮色蒼茫,彎彎的月牙在天穹半懸著,湖水蕩漾,泛起層層的漣漪,倒映在上頭的彎月,拖曳出如星子般漂亮抹銀光,卻顯得寂寥又孤獨。


  港口處泊了隻船。


  可登船處卻守了不少人,腰上掛著陰森森的槍,對著登船的人一個個檢查,再對比手中的畫像,任何有點相似樣貌的人,都會被直接抓起來。


  長長的隊伍,走走停停。


  “站住,抬起頭。”


  一對年邁的夫妻,老婆子耳聾,扯著大嗓門問:“你說什麽——”


  盤查的兩人頓時感覺腦袋嗡嗡作響,趕忙掏耳朵,夫妻倆人的兒子跑上前,笑嘻嘻塞了不少好東西,解釋說他們一家三口要去上海看親戚,買不到火車票,隻能坐船雲雲。


  兩人得了好處,自然沒多加為難,剛要放人,就聽到披星戴月趕來的聲音,急哄哄喊著:“收隊收隊,趕緊跟我回去——”


  說是傍晚的時候,周指揮的府上來了一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周指揮給打了,可把他氣得牙癢癢,當場就把人給捉了,一頓狂揍。


  人隻剩下一口氣,遍體鱗傷,卻死活不肯交代自己的身份。


  周指揮還在派人查。


  芰荷感覺手腕一痛,好似被冰淩狠狠刮了一刀。閔珊的指甲深掐在上頭,她自己似乎未有任何察覺。


  周指揮就是那個要迎娶閔珊為十三姨太的新郎官,婚禮當天,他忙於其他的事務,沒有親自來迎親。


  這也表明了他對閔珊的態度——可有可無。


  “周指揮說了,這個家夥既然命那麽硬,明天就把他掛在城牆上,讓眾人看看他的下場!”


  手腕上的力道一鬆,漁帽下的視線帶著顫抖的慌亂,隱隱有淚光閃動。芰荷瞬間明白了怎麽回事,一把攥住她:“別亂。”


  一手扶著她,克製內心的驚慌,從隊伍中慢慢往回走。


  張苗也沒問,任勞任怨拎著行李跟在身後,還煞有其事的補充:“還落了什麽東西,我回去取就行了。”


  芰荷笑,被他的小聰明感動,接過話茬:“東西放哪裏隻有我們清楚,你們這些丟三落四的瓜娃子性格,是記不住的……”


  說完,還故作幽怨歎了口氣:“老頭子,看來咱們今天是走不了了。”


  尋常家庭的對話,平淡如水,並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離開港口,閔珊的步伐越跑越快。


  路燈壞了好幾盞,又遇到一個小坡,砂礫在腳邊滾過,淩亂了奔跑的步子。前頭的微渺淺光像是無盡的蒼茫山河,虛虛實實,慌亂了眼球,始終觸摸不到半點實物。


  一路上,閔珊摔了不知多少次,手掌和膝蓋上遍布烏青,細看,還有血絲滲出。可她完全顧不上,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字:跑!


  “老子是沒給你們肉吃還是沒給你們水喝?就這麽點力氣?”


  一道暴戾的怒嗬回蕩在白色洋樓的上空,燈火通明的庭院,圍攏了不少人。


  右側的槐樹下,用粗麻繩吊著一個氣息奄奄的人,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垂著腦袋,生死未卜。


  其中一個人鬥膽走到對麵,朝著正在啃豬蹄的胖子稟告:“指揮,要不算了?現在特殊時期,還是不要鬧出人命的好……”

  哐!

  油光瓷盤四分五裂,其中一片砸到那人腿上,疼得齜牙咧嘴。


  “老子的決定,什麽時候輪到外頭那些人做主?”


  胖子怒目圓瞪,下巴的三層肉疊在一起,不停地抖,一身肥肉在燈光下泛著令人作嘔的油膩冷光。


  其他人嚇得渾身哆嗦,立馬點頭稱‘是’,唯命是從。


  “給我往死裏打!”


  一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當即氣哄哄拎起木棍,朝雙臂被吊在樹上的男人步步逼近。


  “住手!”


  閔珊三兩下推開遮擋在身前的人,動作迅速擋在男人麵前,像個護崽子的老母雞,“放了他,有什麽事衝我來。”


  胖子半眯著眼,趿拉著一雙拖鞋,腦滿腸肥,抖著膀子走過來:“你誰呀?”


  一旁的狗腿子躬著肩膀,湊到他耳邊,奴顏婢膝:“指揮,她險些成為你的十三姨太。”


  “.……”


  胖子抹了把汗,朝身後的幾個人怒吼,“老子是沒給你們肉吃還是沒給你們水喝?就這麽點力氣?給我扇!”


  又爆了句粗口,渾身汗津津的。


  風更大,在耳邊呼嘯,卻依舊汗流浹背。


  胖子抓了把冰塊在手上,睥睨下視的表情帶著滿臉的不屑:“要不是看在我爹的情麵上,老子怎麽可能娶這個臭名遠揚的娘們?”


  閔珊目光冷冰冰的,啐他一口:“你以為我就很想嫁給你做姨太太?”


  “你什麽態度?”


  胖子像個一點就著的炮仗,手中的冰塊捏成碎片,“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弄死你?”


  閔珊懶得跟他廢話:“放了他,我還你一條命。”


  胖子這會兒算是明白了:“你不願意嫁給我,是因為這個男人?”


  冷嗬嗬笑了兩聲,雙手插在腰上,仿佛抓到了把柄般,得意洋洋挑眉:“你們兩個,誰也別想離開!”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好似下一秒,就會燃起響天徹底的戰火。


  胖子慢悠悠揚手,滿臉油光的臉上汗水如瀑,身前的一排人嘩啦啦掏出腰上的槍,淩冽的槍口對準閔珊和樹上的男人。


  “周扒皮——”


  胖子臉上的肥肉一抖,臉色大變,好似被人揪住了什麽小辮子,神色匆慌朝四周亂瞄:“誰?給老子出來!”


  月光清冽,好似將銀盤高高懸掛在天穹上。


  月輝輕柔而縹緲,落在芰荷出彩漂亮的麵孔上,唯美得好似一幅夜色中的美人出塵圖。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就連周扒皮也忍不住溫柔了聲音:“剛才.……是你叫的我?”


  能被仙女記住,他也是三生有幸啊。


  芰荷雙手背在伸手,一一細數他這些年造下的孽:“十歲那年,你為了一根棉花糖,枉顧人命,險些壓死一老一少兩個普通百姓。十二歲,你仗著人多勢眾,肆意欺淩學校的同學。十五歲,你搶占良家的女子,還縱容打手打死了三個人……”


  “停停停,仙女,我也有做好事的,比如前些日子的勒令米鋪降低售價,還給乞丐賞銀……”

  芰荷掃了他一眼,不動聲色下套:“那你今天為什麽不願意多多益善?”


  “我自然喜歡做好事。”


  “那就放了他們。”


  “好——”


  胖子蹙眉,突然指著芰荷怒吼,“好啊你們,你這是變著法兒玩我呢!”


  “周扒皮!”


  “我叫周霸霹!霸王的霸,霹靂的霹!”越看越覺得她眼熟,卻一時又想不起來,“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芰荷恍若未聞,將主導權搶過來:“我問你,你認識那個男人嗎?”


  周霸霹聳聳肩:“老子什麽身份,他什麽身份?老子憑什麽要認識他?倒是他,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拳.……”


  說完就捂著被揍得紅腫的嘴,目光記恨得狠狠剜了吊在樹上的男人一眼。


  “這件事,的確是他不對。可萬事皆有因果,你知道為什麽嗎?”


  周霸霹氣呼呼坐在椅子上,無奈椅子承受不住他的體重,嘩啦一聲碎了,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一群人想笑卻不敢笑,憋得滿臉通紅。


  唯獨一個人,滿臉怒火瞪著周霸霹,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好似下一秒就會將他撕咬成碎片。


  “我怎麽知道?這廝就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不論怎麽揍,就是撬不開他的嘴。”說完又掃了閔珊一眼,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不過現在.……”


  “看樣子周指揮心裏已經有主意了。”


  芰荷雲淡風輕偏過視線,將周霸霹的眼色盡收眼底,若有似無帶起另外一個話題,“蔣叔叔跟我說,最近街上不太平,要我出門的時候小心些……”


  姓蔣?


  這個姓氏讓周霸霹心頭一凜:“你是.……”


  “我娘親姓陳。”


  五個字,足夠頂四分之一的天。


  蔣宋孔陳!


  這四大家曆來交好,此前不論哪一家有什麽事,隨意吆喝一聲,其餘三家立馬派人來相助。


  周霸霹臉上一個抽動,感覺之前落在肉上的拳頭,深深捶在骨頭縫隙裏,痛得碎骨裂肉

  不論哪一家,他都惹不起。


  霍然間,他恍然大悟:“你是.……伏深的女兒,伏芰荷?”


  “有問題嗎?”


  他立馬賠笑:“沒有沒有.……”


  “那我想保他們的命,你同意嗎?”


  “芰荷妹妹哪裏的話,你想要什麽,隨便一聲,誰敢不辦?”


  說著立馬朝一群跟班怒吼,“還愣著做什麽?老子是沒給你們吃肉還是沒讓你們喝水?還不快把人放下來!”


  人是救下來了,可徹夜發著高燒,閔珊陪在他身邊,寸步不離。芰荷沒有過多的追問,把空間留給敢為對方搏命的倆人。


  走出門庭,菜園子裏有人影晃動的響聲,站在柵欄外,雙手搭在小木樁上,若無其事問他:“在做什麽?”


  “種菜。”


  借口!


  誰會在大半夜,黑燈瞎火的種菜?


  料到他心裏極其不舒服,需要找些事情來發泄,芰荷也就沒說話,單手撐腮,靜靜發著呆。


  來杭州也七八天了,伏白莫說消息,就連一封信也都沒有。

  在這裏呆的時間越長,她的心越是慌亂。深知看樣子鬆鼠精的事情絕非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隻是擔心他的安危。


  並且……


  心裏總有種抓不到的錯覺,就像是被風吹落的樹葉,感覺他好像是……故意將她支來杭州……


  “我想不明白。”


  張苗把手中的小鐵鏟扔到一旁,撞上了蒿苞菜的根莖,罩在外頭的葉子在空中顫了顫,遺落了一地水珠,“為什麽總是好人命短,惡人命長?”


  憤怒的火焰倘若能從眼眶裏蔓延出來,恐怕早已燒毀了方圓百裏的田地和村莊。


  “如果你因為錯過太陽而流淚,那麽你也將失去星星。”芰荷把臉埋在手臂上,深吸一口氣,“我哥跟我說,他們體內有業障。”


  她在恢複記憶的第二天,去看了楚辭姐姐。那日的葡萄花架下,馨香的花瓣開得繁茂而漂亮,陽光落在身上,有生機勃勃的氣息。


  可那個曾經給過她溫暖的姐姐,一動不動的躺在床榻上,攜帶進來的生氣在刹那間煙消雲散。


  芰荷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背對著張苗:“你想看彩虹嗎?”


  “啊?”


  不是說業障嗎?怎麽突然轉到了這個?

  地平線上逐漸躍起第一道朝霞,落在靜謐無聲的大地上,有水濺上高空。


  芰荷手裏握著一條膠質的軟管,水花四濺,她在水霧朦朧中,笑著看他:“喜歡彩虹嗎?”


  張苗被她的發自內心的笑容感染,也露出潔白平整的牙齒:“喜歡。”


  “我可以做一道給你哦。”


  水花在菜園子裏撲濺,晶瑩剔透的珠子像一顆顆漂亮的寶石,隨著溫軟的弧線勾勒出一道唯美得彩虹。


  霞光落在兩人的臉上,張苗靜靜看著這一道人造彩虹,眼眶像被水霧糊了一般,有水滴子掉下來。


  他快速別開眼睛,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我哥還說,”芰荷嗅著混雜在泥土裏的清新空氣,“離世的人一了百了,留下的人千瘡百孔。如果你想要未來走得更加長遠,心裏必須得放下一些,才能輕裝上路,否則你永遠隻能活在痛苦裏。”


  張苗捂著臉沒說話,蹲在地上的影子像篩子一般劇烈的抖動著。


  芰荷沒回頭,手裏的水花浸濕了手掌,沿著手臂一路往下滑,兩個袖子和裙擺都濕了。


  世人皆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對於他人的事情,你可以指點江山,為他出謀劃策。可事情一旦砸到自己肩上,就會手足無措,甚至踏上那條讓自己後悔的路。


  她轉了個身,把水花對準他:“自己一個人玩不過癮。”


  張苗一時不查,被濺得全身濕漉漉的。猛跳起身,避開襲過來的水花。通紅的眼眶進了水,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心頭一陣感激,三兩下搶過她的水管,掩飾一笑:“別怪我欺負女孩哦。”


  芰荷雙手叉腰,像個高傲又被寵壞了的公主:“你敢動我一下,我讓我哥打得你滿地找牙!”


  張苗笑得前仰後合:“找哪個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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