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你是我女朋友
“後來呢?”
他迫切想要知道那個男人的情況,明明是陌生人,卻忍不住想要了解他的全部概況。
曹瑤瑤似乎並不想說了,一筆帶過:“他死了。”
“怎麽會死了呢……”
印象中,所有英雄都可以名垂千史,可為什麽他的事跡,他查不到半點消息?
再追問,曹瑤瑤就開始避而不談,門打開又關上,回到自己的房間。
從剛才的惴惴不安到現在的千頭萬緒,真是‘回首誚如夢裏’。
江蘺神色恍惚中,驀然感受到一道如點了火的箭頭正灼著他的脊背。一回頭,對上蔣薜荔氣鼓鼓的目光。
他手忙腳亂了下,又覺得有些心虛,把手裏半溫的豆腐腦遞給她:“我嚐過了,還不錯,對身體好,你也吃一些?”
蔣薜荔理都沒理他:“既然那麽喜歡人家的手藝,幹脆一輩子留下來得了!”
這話說得酸不溜秋,那醋味,大老遠都聞得到。偏偏當事人還沒察覺,先入為主的思想直接提醒他:糟糕,她記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還有昨晚,她借著酒意埋在他的胸口哇哇大哭。
一個人,不論在人前怎麽偽裝,到了人後,再多的笑都會化成淚水,聚滴成川,川滿則溢,最後成為汪洋大海。
她說:“江蘺,我想家了……”
短短幾個字,讓他的心被炸得四分五裂。
從蔣九翼出事開始,他就陪在她身邊,生怕她會做一些想不開的事情。就像上次,有人偽裝成蔣九翼的人,不斷騷擾她、激怒她、摧殘她……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功夫,努力維持的城堡在搖搖欲墜中,終於還是塌了。
她謀劃著要複仇,他勸不動,也不想她出事,便聯係帝居幫她。後來帝居和楚辭入了陣,他便日夜不停地守著她,幸好她沒有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
帝居缺了條胳膊回來,遍體鱗傷,她又開始擔心會連累別人,就一個勁兒的驅趕身邊的人,甚至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
牛跟著那件紅色登山服跳入水中的刹那,她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可夜裏卻驚醒好幾次。東茴出事那天,她知道路幽昧開始反攻,並且會毫不留情的擊垮他……
第二天,她早早起來,連晨光都無法浸染冷冽的麵孔,驅車離開的時候,碰上了迎麵趕到的帝居,車身錯開的刹那,她猛踩了刹車:“你怎麽會來?”
她不敢相信,明明前不久還活躍在新聞裏的人,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
他什麽也沒說,直接拉開捷豹的車門,將她拉下車:“等我的計劃成功了,你再走也不遲。”
……
現在要怎麽哄呀。
目光灼灼盯著她的背影,一個頭兩個大。
安靜的氣氛維持了一分多鍾,誘人的香氣從廚房裏飄出來,蔣薜荔等了許久都不見他來安慰自己,氣得猛誇帝居的手藝好。
麵不改色的帝居繞開兩人:“裏頭還有,想吃,自己去拿。”
說完就上樓。
“重色輕妹。”
蔣薜荔揭開竹罩,蒸在屜裏頭的包子散發出勾人的香氣,誘得她直咽口水。
昨夜那杯酒,把她的胃攪得天翻地覆,如今肚裏空蕩蕩的,急需補給。
她舔了舔嘴唇,顧不上燙,最大的包子卻被他拿走:“燙,我給你吹一吹。”
誰要你吹?
她又想拿另一個,被他快人一步拿走,邊顛著包子邊叫著說:“真的……啊哦……燙……”
這咋咋呼呼的模樣,呆頭呆腦的,竟讓她忍不住笑。
闔上竹篾,踹他:“冷了沒,我快要餓死了。”
“快了快了……”
他吹著包子,把最大的那個遞過去:“小心點,別蹭到衣服上。”
“要你管,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我女朋友。”
手裏的包子暖融融的,她咬在嘴裏,滿口都是香噴噴的梅菜豬肉。
好吃。
比外麵那些賣包子的店子不知好吃多少倍。
“沒燙嘴吧?”
他湊過來,被她一手擋住:“趕緊,多拿幾個。不然等那些惡鬼起來了,這風卷殘雲,哪裏還有我們的份兒?”
我們?
你跟我,變成了我們!
江蘺傻乎乎一笑,重重點了下頭。轉身找來一個托盤,撿走一大半。
真是個呆子!
“帶上隔熱手套呀。”
“我不怕燙。”
才怪。
其實是擔心隔熱手套有細菌,怕她吃了會拉肚子。
接下來幾天,他們嚐試著去剩下幾個州,可山霧越來越濃,雪花堆了三尺多厚,簡直寸步難行。
他們一行人中,除了蔣薜荔靈力尚可,其餘人要麽不可擅自動用法術,要麽就壓根沒有術法,難以破雪而出,找宿莽魂魄的事情一等再等,耽擱了好幾天。
元旦三天都過完了,部分遊客等得心焦,迫切想要回家,可卻是一次次的失望。
低冷的氣壓籠罩在‘妙不可言’的客棧中,每個人的心情都異常的沉重和焦灼。
“早就跟你說了不要走太遠,你偏不信,從南到北,幾千裏的路。哪裏不選,偏偏挑中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還說什麽回歸農村,回歸自然……”
一對中年夫妻,男人性格暴躁,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對自己的老婆罵罵咧咧,真是有損男人的形象。
有人看不下去,想要勸架,反而被他罵回來:“昨天晚上你們吵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平息怒火,現在反而來勸我,真是惺惺作態。我告訴你們,我不止罵她,我還敢打她!”
說完揚起巴掌,還真打算下手。
橫空攔下一條手臂,還沒看得清來人,就被反撳住,阻止他的這場鬧劇。
“放開我!”
繡花鞋一腳踹上他的豬臀,中年男人直接飛了出去,桌上的滾燙熱茶澆到他的身上,活豬最怕開水燙,嗷嗷大叫。
“我的客棧裏,不允許男人打女人。”
曹瑤瑤一概往日的柔和形象,冷豔得好似一座冰山。
中年婦人忙過去扶起他,被後者直接甩走,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到她的身上:“都怪你!”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憤憤不平,指責男人的自私罪行,唇槍舌劍,又是一番口水戰。
蔣薜荔抱著手在樓上看熱鬧,瓜子嗑得喀嚓直響:“有本事的男人,都是對外凶悍對內溫柔。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拿自己的家人撒氣。惡心得要死。”
江蘺把茶端過來:“冬天就該多喝熱水。”
“你將來要是跟那個沒本事的男人一樣,我就閹了你!再改嫁!”
口中那個沒本事的家夥脾氣一上來,惡狠狠撂下一句話“你們給我等著”後,就摔門而去。他的妻子擔心他,也緊隨著跟了出去。
江蘺一臉懵逼:“這關我啥事?”
礙事的人走了,客棧再次安靜下來。
蔣薜荔乜斜他一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江蘺:“.……”
身體突然前傾,有人從他身後躍過去,急匆匆下樓,大喊:“有沒有醫生?護士也可以!”
眾人見西裝男臉色蒼白,像是被雪裹了一大層:“發生什麽事了?你慢慢說,別著急。”
“我朋友——他、他出大事了……”
冷氣不斷湧進他的喉頭,一句話,他像是口吃了般,重複了好幾次。
楚辭恰好扶著靈均準備下樓,聽到這句話,兩人都頓住了。
登山男所在的房間——子辰門
躺在床上的登山男眼皮翻白,四肢擺成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像雞冠頭,又似嬰兒在母親身體裏蜷縮的模樣。
人沒了氣。
一時間,湧進來的客人開始惶惶不安。
客棧距離警局起碼有十幾公裏,因為大霧的關係,住在客棧附近的人早就避去了城中心。
也就是說,方圓一百裏地,隻有他們這一處有活人,就算報警,警察也不能立馬趕到。
楚辭與曹瑤瑤對視一眼,後者立馬拿出老板娘的老道經驗,安撫眾人後,將他們離此處。
房間內隻剩下西裝男、帝居、楚辭、靈均、蔣薜荔和江蘺。
“暫定是被毒死的。”
帝居把檢查的結果告訴大家。
“怎麽可能呢?”
西裝男不可置信,雙手無處擺放,腳也在來回踱步,“我們這幾天吃的東西都一樣,他要是被毒死,那我怎麽可能會活到現在?”
“怎麽不可能?”蔣薜荔雙手叉腰,腳踩著高跟的雪地靴,幾乎與他平視,“他吃的東西你嚐過嗎?你有寸步不離守著他嗎?你確定他身上沒有藏著毒藥嗎?又或者.……”
她咄咄逼人靠過去:“是你下毒害了他!”
“不是我,不是我……”
西裝男竭力否認,臉色比苦菜花還難看,“我們親如兄弟,我根本不可能害他——”
“誰知道呢?”
“我沒有——”
楚辭從後拍了下蔣薜荔的肩膀,對上西裝男竭力想要解釋的眼神:“你們為什麽要來攝提城?”
西裝男手忙腳亂拖出登山男的兩大行李箱,指了指裏頭的充足登山設備:“他爸爸是個登山迷,叔叔去世後,他在叔叔的遺物中看到一張地圖,就剩下鹿及州的鹿及山沒有登過,他為了完成父親生前的遺願,特意過來的。”
隨後又點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我是個網絡寫手,來這裏就是為了找靈感.……”
上頭的文檔字數密密麻麻,看了幾段,文筆還是不錯。
江蘺看得挺津津有味的,掏出手機問他:“你的筆名叫什麽,我去搜一搜你的。”
西裝男更加羞怯:“我還隻是個麻瓜,不出名的……”
“沒事,大作家都是從默默無聞開始的,加油!”
“謝謝你的鼓勵。”
西裝男把自己的筆名告訴他,鄭重握了握他的手。
“咳咳咳——”
蔣薜荔瞪了江蘺一眼,一場凶殺案,怎麽突然變成了讀者見麵會了?
楚辭走到帝居身邊,用濕紙巾替他消毒:“是什麽毒?”
“還不確定,”帝居任由她把自己擦手,綿軟的手指掠過指腹,好似從絲綢中滑過,“目前隻能從他的飲食和生活習慣中判斷。”
幾人開始分工。
蔣薜荔和江蘺去安撫客棧中的十幾號人,楚辭和帝居去廚房和距離子辰門最近的後院查找線索。至於靈均,身體尚虛,暫時先回房間休息。
“那我呢?”
這間屋子死了人,怎麽也不能住下去了。可是客棧已經客滿了,也沒有多餘的客房讓西裝男住。
“你剛剛不還說跟他親如兄弟,現在兄弟死了,你應該陪著他,萬一他想見你呢?”
蔣薜荔這玩笑,險些把西裝男嚇得魂不附體。
“你去住我們那一間吧。”
楚辭麵不改色對他說。
大雪封山後,客棧沒有任何信號。
曹瑤瑤嚐試用樓下的電話報警,沒有用:“不過外頭很快會發現我們被滯留在此,援救隊也會來的。”
“大概要多久?”
曹瑤瑤沉思片刻,給了一個不太確定的答案:“快則三天,慢則五天。”
也就是說,他們要做好兩手準備。
命案發生的當晚,他們把登山男的屍體放在客棧的冰窖裏,天氣冷,氣溫低,屍體不容易腐爛。
隨後,他們召集客棧裏的人,由楚辭出麵,把所有情況向大家坦白:“這期間,我們會盡快找到凶手,希望大家稍安勿躁,等待救援隊的到來。”
立馬有人提出異議:“你確定他們會來嗎?我可不想在這裏等死!”
這世上,當出頭鳥冒出來時,立馬就有人出來跟風:“就是呀,誰知道外麵的人什麽時候會來?萬一他們超過一個星期沒來,又或者我們被大雪掩埋了,那怎麽辦?”
“就是啊就是啊-——”
……
說到底,都想走。
嗖的一聲,空中飛來一節光澤銳利的長箭,不,也不是箭,是一條類似《哈利波特》中眾人使用的魔法棒,包裹在外層的黑色物體嘩啦碎裂,露出一束晶瑩剔透的光,顏色深似橄欖枝的神器——瓊枝!
它的半個身體嵌入一樓大廳粗重高大的梁柱上,尾端上下晃擺,劃出一條細小的弧度,比刀鋒還要銳利,盈盈傳來的聲音髣髴敲擊心弦的簧片,驚懼滲人。
隻一瞬,整個大廳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