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縱然此時情意深濃(一)
“自作自受。”
躲在暗處的魏巍右手中指跟無名指夾了根煙,被帝居一掌劈掉,那力道,簡直要斷他一臂,氣得他嗷嗷大叫,“我說你斷了一臂,就見不得其他人雙臂齊全嗎?”
楚辭給了他一腳:“亂說什麽?”
尤光源也趁機撕咬他的戲袍,讓他再嘚瑟。
這群忘恩負義的家夥,真是過河拆橋呀。魏巍為了不讓戲袍慘遭毒嘴,自己先跑了。
看著羌蕊失魂落魄離開的模樣,楚辭於心不忍:“你說,這次要不要幫他?”
小氣如某人:“他斷了我一臂,幫什麽幫?”
“.……”
前不久在星巴克,用一番大道理堵住她嘴的又是誰?
真是個表裏不一的家夥。
既然決定讓他們自己解決,楚辭也就沒太把心思放在這邊,轉而問他:“反正都出來了,去一趟警察局吧?”
帝居眉梢一挑:“想見誰?”
將她的手拽進自己的口袋裏,天氣漸冷,她的手常年冷冰冰的,可別吹感冒了。
楚辭忍不住啞然。這廝,醋缸子又打翻了?
自從知道冰冰陪在他身邊的金龍,不斷散播愛心,這不,還把昏迷了許久的湯容長救醒。
他一醒,籠罩在分局上的陰霾瞬間消散,每個人隔三差五去醫院看他,一時之間整個病房擁堵得不像話。
所幸也沒維持多久,確認湯容長沒啥大礙,很快就放他出院。
他對帝居也算有救命之恩,楚辭一直想請他吃頓飯,當麵答謝一番,可某人卻說:“那是我承的情,用不著你來還。”
她回懟:“分得這麽清楚,難道你的事就不是我的事了嗎?”
他倒是笑,逗趣著:“一頓飯就想把他搞定?”
楚辭笑,別有居心說:“灌醉他,問出他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孩,趁還有時間,促成一段姻緣,豈不美哉?”
帝居樂得不行,捏了捏她的鵝蛋臉:“我的姑娘學壞了。”
就上次一句調侃的‘老婆’,現在又變成姑娘了。
他的稱謂還真是隨心所欲。
不過也懶得跟他計較。
尤光源默不作聲跟在身後,兀自感慨著,真是虐單身狗呀。
車子抵達第三分局,找的人卻不是湯容長,而是力大解。
“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蔡斌將人帶來前,支吾著提醒。
明天就是法院開審的日子,可他們心中還有疑惑。
“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蟲兒飛,蟲兒飛……”
拘留室空無一人,卻有故作稚嫩的老成聲在唱歌。
蔡斌嚇得不行,卻還是硬著頭皮告訴他們:“力大解就在這裏。”
可.……不論是監控器還是肉眼,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剛開始大家還覺得匪夷所思,尤其是聽到空蕩蕩的拘留室傳出歌聲時,真的是三魂不見七魄。
局長朝拘留室掃了一圈,拍拍眾人的肩膀保證:“力大解就在這裏,沒跑。隻是年輕時不知跟誰練了亂七八糟的武術,懂得隱身。放心,審訊當天他就會露麵。”
這件事實在太奇葩,局長不許透露,所以風聲隻把在幾個人口中。
呆在裏頭太滲人,蔡斌躲到門外呼了好大一口氣,還是沒緩過來。
帝居敲了敲鐵栓,歌聲停了:“我們有話問你,顯出人形吧。”
縮在被子裏的螃蟹頓時探出腦袋,伸著懶腰,肥碩的肚子圓鼓鼓的:“有話就說,不過先說好,你們想要的消息,我不一定知道。”
當初為了保金龍,力大解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如今金龍落網,倒是不見他有一絲傷心的模樣。
“校慶那天,你從金龍口袋裏偷走的鑰匙,是要去校長室找什麽?”
“如果我說,這隻是掩耳盜鈴,讓你們把懷疑對象放到我身上,會信嗎?”
催眠術對他沒有任何作用了。
帝居突然冒出這個念頭,這是口袋裏的謠迷石給出的提示。
這個沉默的空檔,楚辭順其自然接過話茬,卻沒往他的陷阱走:“不如我們來談談條件。”
力大解眯眼看她,當時沒注意,如今細看,這丫頭擁有一副連昏暗的燈光都遮不住的美色:“故布疑陣?”
這是要將他請進陷阱裏來嗎?
“你不也同樣好奇我們的身份嗎?”特意走到燈下,紫眸目光銳利,“在這裏,隻有生靈才能看穿彼此,可偏偏我們是人類,卻還能將你們擒住。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們是怎麽做到的嗎?”
“有意思。”
此刻的力大解髣髴脫離了此前魯莽暴戾的角色,變得更加謹慎小心。
空氣再次陷入靜默。
話已盡,交換與否全在他的一念之間,誰都沒再開口。
看樣子這個條件讓他動搖了。
“除了這個,你們還能給我什麽保證?”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
帝居把拘留室唯一一張椅子拖出來,從口袋掏出一方絲帕,墊上,這才讓楚辭坐下,不疾不徐開口,“等價交換,物競天擇。”
力大解咬咬牙,獅子大開口:“我要一筆錢,還有一個不被任何生靈或人類發現的地方。”
看樣子,他還真把他們視作掌管生殺大權的締造者了。
兵者,貫以為計。
兩方交戰,最擅捕捉人心。
帝居捕住他的微表情,心頭落了底,反而不著急了。
一雙手搭在楚辭的肩上,笑著問她:“老婆,你怎麽看?”
果然,他一來這個稱呼,楚辭就知道準沒好事。
力大解猜到他們的關係,都說男主外女主內,可帝居這句話,倒是直接表明自己的決定權都掌握在楚辭手中。
行吧,既然一家之主的位置端給她,重如千斤也得接。
“你那天究竟要找什麽?”
“出口。”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這個‘出口’絕對不是簡單的出口。
怕他們不懂,又解釋了一遍:“一個能帶我逃離這個鬼地方的出口。”
從他有意識開始,就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受控製。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舉一動都得按照那個人的標準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唱一台戲,有了角兒,鐵定有觀眾。
起初他以為那個操控自己的人是金龍,後來金龍被捕,他隱隱猜到後麵可能還有一個更大的幕後者。
他要對付這裏頭的木偶,誰死誰活,簡直易如反掌。
楚辭了然於胸次:“你認為,這個幕後的操控者,就是我們?”
“不然誰會閑來沒事進入這裏?難不成度假嗎?”
兩人再次對視,被裏頭的人發覺這是個假的世界,接下來該怎麽做?
“我再問你,鷙垢有沒有殺人?”
為了羌蕊,他們對鷙垢的事情避而不談。可如今,再不把這件事攤開,恐怕整個伯庸城岌岌可危。
力大解想蹺二郎腿,腿太胖了,杠不上去,作罷。幹脆躺下,做了個挑起一個三緘其口的眼神,好像在說,你們要是不答應我的條件,那就永遠也別想知道真相。
楚辭拿不定主意,拽著他到牆角商量:沒試過將裏頭的生靈從陣法裏帶出,萬一出了什麽事……
帝居倒是沒想那麽多,用眼神反問她: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楚辭不假思索:替宿主羌蕊完成夙願。
帝居點了下她的腦門,補充:還要替你重塑神軀和精魄。
“怕就怕.……”
“天塌下來,還有我。”
搭在肩上的手,滑到手腕上,與她十指緊扣。
小手軟乎乎的,就是有些涼。
可對於楚辭而言,身前的一切都在倒帶,好似回到當年那場撼動天地的大戰。她因為一些事,不想跟他再有牽連,可偏偏他也是這麽牽著她的手,說:“第一次領兵上陣殺敵,不用怕。天塌下來,還有我。”
有刺亢的颯聲,帝居忙將楚辭護在懷中,避開這個突如其來的偷襲。
一切安靜了,再抬頭,力大解側躺在鐵板床上,一動不動。
兩人一前一後上去,將力大解翻過身時,後者已死。
可偏偏就在這時,他的手中竟然多了那把魚腸刀,一股詭譎的力量推動他的手,尖刀刺入了力大解的心髒。
“剛才怎麽突然那麽大一股風?”
蔡斌扶正帽子走過來,好巧不巧,偏看到這驚人心魂的一幕。
“真不去找她?”
幽靜雙手環在胸前,怒氣未消。
鷙垢拿著遙控器,不但切換電視台。
從小到大,他要是不想理人,誰也無法讓他開口。
“鷙垢!”
幽靜忍無可忍,一把奪走遙控器,“你究竟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非得讓自己斷情決義,讓所有人都離開你?”
中秋那日,他突然渾身是血找到她,冷靜得像個無情的機器人,沒有半點喜怒哀樂:“幫我一件事……”
用一個謊言,逼走一個好女孩。
如今,又用另一個謊言,把她們兩個親人逼走。
“我們是一家人,你要是遇到什麽困難,可以告訴我們,不論如何,分擔總比獨承來得好。”
他還是緘默不語。
幽靜抓狂得四處暴走,腦子裏亂了套,比娛樂圈還要亂,忽然一個趔趄:“你……”
鷙垢微側目。
“你你你該不會是生病了吧?什麽病?難治嗎?是因為這個你才把羌蕊趕走的嗎?”
鷙垢不耐,直接甩開她,摔門而去。
徒留原地的幽靜越想越驚怕,連忙撥通金鈺的電話。
白月光,銀霜灑滿地。
小區甬道外還有中秋節期間殘留的爆竹渣。
鷙垢漫無目的走到樹下,路燈將他的影子拖得極長,有隻喜鵲在前方的花壇上蹦跳,俯頭似乎在啄什麽。
夜風掃過兩側的頭發,手機屏幕上的光打在臉上,帶著詭異的淺色藍光。
兩人的通話記錄停留在三天前。
52通電話。
都來自於她。
他的手機通訊錄裏隻有四個聯係人。
其中一個,就是她。
可她在裏頭的備注,他從沒讓她看-——my soul
她隨父母離開後,他強迫自己屏蔽所有關於她的消息。
喜鵲似乎不怕他,啄完那條小蟲子,跳上他的膝蓋,看看他,又轉頭,頓了會兒,又瞧他。
一次,他們飯後散步。
難得的清閑時光,繞著樓下的花園散步,看著別人在遛狗溜貓,她也跟他商量著要不要養隻鳥兒。
他倒是意興闌珊,興致缺缺:“還是算了。”
她有些驚訝:“為什麽?”
隨即想到了什麽,忙說:“關於鳥兒所有的衛生我會處理好的。”
看樣子是想養了。
他意味深長笑了笑,將她拉到一旁的木椅坐下:“我問你,要是我別的女人回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你會開心嗎?”
她心口一窒,攥緊他的手臂:“你為什麽要帶女人回家?”
關注點有些偏了。
而且言語中還帶著委屈。
真是逗不得,他努力拉正她的關注力,平鋪直敘道:“我把別人帶回家,你會不高興。可想而知你要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隻鳥兒身上,我怎麽辦?”
說來說去就是吃醋了唄。
她紅著臉,仰頭親他的臉:“那就聽你的,不養了。”
回憶如倒流的沙漏,一點點抽空他的心。
喜鵲突然跳上他的肩膀,小家夥雖小,爪子上的力道卻不小。穩定性不足,歪歪扭扭走了幾下,怕摔,又蹦到其他地方了。
有腳步聲靠近,被樹影剪碎的影子落在他的肩上,卻隻有半邊:“你打算騙我多久?”
鷙垢蒙了,險些以為是在做夢。可腳邊是她的鞋尖,白蘭花的繡工精湛漂亮:“我問過小姨了。”
他斂下驚喜的神色,故作淡漠,毫不留情揭穿她的謊言:“她現在在非洲,國內的號碼早就不用了。”
這丫頭真傻,夜裏冷,就不知道穿件外套再出來嗎?
羌蕊紅了眼眶,卻還梗著喉嚨:“不是答應要給我分手費嗎?”
“想要多少?”
她砸過來一個錢包:“換你兩個星期,夠不夠?”
明明是理直氣壯的一段撒潑,從她口中說出來,除了委屈還是委屈。
險些破功,想笑,卻憋住了,笨,怎麽連罵個人都不會。
為了維持高冷的形象,他背過身,唇角的弧線卻在擴大:“賣身給你兩個星期?”
一聽到‘賣身’兩個字,她又亂了,明明設想的情節不是這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