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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執念相守盡浮生(十四)

  楚辭唇角碰上一個硬物,指腹強行塞了一顆糖進口中,不得不說的確挺甜的。頎長的黑影罩落在江蘺頭上,髣髴泰山壓頂般。


  江蘺撇撇嘴,頓在空中的手順了順大背頭,維持帥氣俊逸的形象。


  一米九的帝居,高出江蘺七厘米,看他的眼神也帶著居高臨下的斜睨:“想要辭職是吧?走吧。”


  “!”


  這個驚歎號首次出現在江蘺腦袋中,不可置信咽了咽口水:“你、你沒開玩笑?”


  帝居朝他丟了個‘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人嗎’的眼神,剝掉另一顆糖的彩紙,問楚辭:“還想吃嗎?”


  邊炒人家魷魚邊問她要不要吃糖,這.……會不會太傷人了?如果她點頭吃糖,會不會把人氣得滿地吐血?


  “孫媳婦——”


  又是一道氣息渾厚的聲音。


  蔣苗裔被秋蘭牽著疾跑,在前廳左等右等,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看到。等不及了,直接就過來找人。一雙探究的眼神沿著楚辭打轉,諱莫如深一笑。


  又是這個眼神,楚辭忍不住哆嗦了下,徹底落實了那種被眾人圍觀的耍雜技的猴子的感覺,心頭發怵。


  蔣苗裔跟秋蘭兩個人眼神交換片刻,握著楚辭的手慈祥笑著:“孫媳婦,跟我說說你跟筳簿是怎麽認識的?”


  所以,剛剛那一聲‘孫媳婦’也是在喊她?


  楚辭頭上落下幾條黑線,瞪了帝居一眼,讓他趕緊解釋解釋。帝居也沒想到自個兒奶奶聽風就是雨,誰知才喊了一聲‘奶奶’,就被蔣苗裔忽略,一個勁兒的牽著楚辭朝前廳走去,一口一個‘孫媳婦’,喊得可熱絡了。


  江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這什麽情況?”


  不過離開幾天的工夫,這就把人家這一美若天仙的姑娘騙到手了?

  “可以呀,沒想到你不出手則已,才出手就一鳴驚人,快教教我,不然薜荔都要跟別人跑了。”


  帝居雙手插兜,雲淡風輕掃了他一眼:“你不是要辭職嗎?還待在這裏幹什麽?”


  “就算不是你助理,我好歹也是奶奶的幹孫子。怎麽著,這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


  帝居懶得理他,跟在被簇擁的楚辭後麵,嘴角竟勾起一個不自覺的弧度。


  “楚丫頭,你是哪裏人?”


  “喜歡吃什麽?”


  “跟筳簿在一起多久了?”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婚事確定了吧?”
……

  楚辭覺得自己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對於一個熱情如火的長輩,絮絮叨叨要你陪聊天,卻又一直沒給你說話的機會。而某個罪魁禍首呢,姿態清雅坐在椅子上,一口接著一口喝茶,那模樣,別提有多愜意舒暢了。


  一時氣不過,逮著手邊的東西朝他砸過去。


  帝居表麵上看似在喝茶,實際卻是將他的一舉一動收進了眼底。鵝卵石砸過來的時候,他能準確測量拋物線的弧度,卻沒動。


  腹部一緊,新傷沒好,又添舊傷,這就是騙人的下場嗎?

  也還好。


  楚辭沒想到他居然一動也不動,一時之間也有些驚愕。


  相對於兩人的各懷心事,身為局外人的蔣苗裔朝秋蘭一個勁兒的擠眉弄眼,好像在說:看看,我這孫兒雖然脾氣差、撲克臉,可對於心裏的人,可縱容得緊呢。

  秋蘭也樂嗬嗬回她:是呀是呀,小少爺的好都藏起來了,隻有深入接觸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奶奶。”帝居抬腕看了下時間,終於舍得替楚辭解圍,“時間也不早了,你們要是聊完了,我們就先回房間,我還有其他的事要跟楚辭說。”


  回房間!

  蔣苗裔險些尖叫出聲。


  淡定,要淡定。


  好不容易緩過來,蔣苗裔動作迅速將兩人推出廳堂,一點兒也不像七老八十、步履蹣跚的老人家:“去忙吧,不用管我。回房間好好聊,楚丫頭第一次來梨園,你凡事都多照顧著些,爭取明年就有個小東西蹦出來。”


  楚辭紅著一張臉,手都不知該往哪裏擺?

  夏蟬在枝頭鳴叫,涼風從樹梢底下拂過,帶來絲縷清涼的暢意。


  “還要嗎?”


  掌紋脈絡清晰,托著剛才砸中他的鵝卵石。


  楚辭動手理了理被撩起的發絲,一把奪回鵝卵石:“你剛才……怎麽都不解釋一下?”


  總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這廝不僅謊報假名,還套用假身份,簡直可惡至極。


  有片落葉從帝居的眼前落下,飄飄揚揚的,掉在青石板路上。明明是個偉岸的身軀,為什麽總有種孤獨的感覺。


  “奶奶在我六歲那邊,生過一場大病,險些沒命。後來雖然病愈了,可身體還是大不如前了。”


  楚辭心頭咯噔了下,可剛才勾挽自己手臂的蔣奶奶,絲毫沒有那種病態的感覺。


  樹蔭小道上光線充足,芭蕉葉蔥綠。半落在他的身上,髣髴一雙鬼蜮的手,奪走他的半個身軀:“醫生說,人到了一定的年級,就會知曉天命。可對於一個才六歲的孩子而言,不能哭,每日能做的就是從早跪到晚,不斷向天祈求,甚至願意將自己的壽命全都給她。”


  人都是感性的動物,但凡能有觸動自己心弦的故事,便毫不吝嗇貢獻自己的眼淚。


  楚辭翕了翕鼻尖,又不知該怎麽安慰這落寞的背影:“別難過了,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醫生還說,奶奶的身體時好時壞,盡量不要刺激她。”


  “那澄清的事情先放一放,以後找個機會慢慢說。”


  “真的?”


  楚辭點頭如搗蒜:“比珍珠還真。”


  意味深長的眸子看過來時,眼角還帶著戲謔的笑意。楚辭這才發覺自己上了當,又羞又赧,掄起拳頭砸過去:“騙子,答應我的事情呢?”


  都耽擱半天了,愣是沒聽到一件關於瑪瑙玉佩的事情。


  帝居笑,腦中閃過一句話:最好的幸福莫過於她在鬧,你在笑。


  隨後又一笑置之,很快棄之腦外。


  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回到房間,一遝如小山般高的文件堆放在楚辭麵前:“這是凡定天的資料。”


  楚辭臉色一僵,難不成自己查訪凡定天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2018年4月12日,伯庸城星沙路四合院三號出現一起命案,著名手藝工匠凡定天被殺,死亡原因:自殺。

  死亡時間:下午14點至晚上9點。


  檢查情況:身體多處組織被破壞,毀損嚴重。腿部有被啃咬的痕跡,疑是貓狗等齒類動物,不見了膝蓋骨。初步判斷致命傷在腦後,腦部著地,撞到尖銳的石子,流血過多而亡。
……

  資料一頁頁往外翻,楚辭眉皺得像幾座連綿不絕的玉龍雪山。


  末了,她甩下一遝資料,眼神銳利如小獸:“這些資料,你信?”


  帝居端著兩杯水走過來:“你懷疑哪裏?”


  楚辭推開冷水:“我隻喝溫水。”


  又道:“你不覺得這一切太過於巧合了嗎?”


  疑點一,凡定天住的是伯庸城少有的四合院,周圍的鄰居都是相互照應了十多年的人,門窗也不隔音,有個風吹草動難道都沒聽到嗎?


  鄰居回答說,當時都睡著了,還做了好幾個香甜的夢。


  疑點二,假設是自殺,那他自殺前為什麽突然往自己身上倒油,放火燒身,死前還要虐待自己?


  疑點三,凡定天腳上類似貓狗啃咬的痕跡是普通的齒類動物還是……

  當然,最後一點她沒有跟帝居說。


  兩人初見便是相互偽裝,又經過好幾次過招,基本都是稍有保留,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吾伯來接她前,一定給見過自己的人下了失憶咒。不確定他是否知道自己,楚辭決定出言試探:“給我看這些做什麽?難不成還能幫我找到瑪瑙玉佩?”


  帝居從小山文件中隨手抽出一份:“你自己看。”


  楚辭半疑半惑,卻還是翻開了。上頭用別針夾了好幾份淡淡墨香的紙張,看樣子是從報紙中裁剪出來的。


  都是關於瑪瑙玉佩的新聞。


  二十六年前,唐朝著名工藝大師凡斯人的第五十六代傳人凡定天,嘔心瀝血、傾盡全力,終於在一個晨光升起的早晨,製造出了一對鏗聲嘹亮、聞後髣髴攜帶千軍萬馬勢態的瑪瑙玉佩。


  這件事情一經傳出,門客絡繹不絕,瑪瑙玉佩也是聲名大噪。要知道,玉瓷工藝自從凡斯人造三彩鳴鎏瓶後,凡家的傳人再無出彩的作品。


  短短幾天時間,瑪瑙玉佩的價格已經被抬高至千億美元。


  聽說最後的購買者是一位威尼斯的商人。


  瑪瑙玉佩售出後,凡定天也不知所蹤。六年後,鄰居在巷口發現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細看才發現,是當年不告而別的凡定天。


  接下來的二十年,凡定天閉門不出,不論後來多少大人物過來請他出山,都被拒之門外,直到遇害那天。


  看完了資料,可心頭埋下了一顆怪異的種子,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可又說不出來。


  帝居見她如此反應,自然也沒多說什麽。那晚無意中誤入她的房間,看到她正盯著隻有半塊的瑪瑙玉佩發呆,心頭一震。或許,她能助他一臂之力。


  和芷高燒退了,人自然也就清醒了。睡了兩天兩夜,腦袋都是混混沌沌的。


  “湘姑保佑,孟老師你終於醒了。”


  圍坐在床邊的人,沒有二三十個也有十多個。個個睜著一雙大眼睛,欲言又止。

  和芷拍撫著心有餘悸的胸口,扯嘴露出一抹笑:“你們.……有什麽事情嗎?”


  “和芷姐姐。”


  遊佳佳笑眯眯湊過來,聲音極其甜美,還用了尊稱,“您是用了什麽辦法,讓老中醫把你留下過夜的?”


  “咳咳咳……”


  和芷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過、過夜?

  誰是老中醫?

  遊阿媽拍著和芷的肩胛骨,替她順氣:“孟老師過來的時候已經燒得昏了頭,哪裏還能說什麽話,都是鄒老師在替孟老師忙活的。”


  遊佳佳的態度頓時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我就說嘛,就她那樣有什麽本事能讓老中醫為她破例?”


  遊阿爸敲了下遊佳佳的小腦門,示意她不要對長輩這麽沒禮貌。


  不過話說到這裏,怎麽沒見到無名?不止是他,連老中醫都不見了人影。


  暮歌寨東邊的半山坡,寒風料峭,幾座小山連在一起,像一隻急於躍龍門的錦鯉。


  “兩天的時間,在這訊息萬變的世界裏,足夠成就很多人。”


  相對於老中醫的老態龍鍾,無名倒是精神矍鑠,目光悠遠:“也可以毀了很多人。”


  “犧牲一人而挽救所有人,不正是你們神界一向秉持的宗旨嗎?”


  “神界隻處理罄竹難書、危害一方之人。”


  老中醫渾濁的眼球上淌過一抹譏笑,抽動嘴角,延至五官:“這麽多年,你們還是那麽自以為是。”


  無名悄無聲息凝結神力,從老中醫臉上摜過。後者巋然不動,任爾東西南北風:“你是不是認為,身為神族一脈,永遠都不會做錯事?”


  他隻是一名普通人,本該五十歲就壽終正寢,可為什麽體內有一團強勁的生命力,支撐著他活到現在?


  “你究竟經曆了什麽?”


  老中醫仍在笑:“你不是神嗎?難道就不懂得用法術追根溯源去探究?”


  無名抵了抵後槽牙,這個主意他何曾沒有想到,隻是他體內的顳葉已被人取走,記憶消失,自然也就無法追查。


  不對!


  還有一個辦法。


  既然老中醫能察覺到他用神力抵禦外界傾覆而來的時光倒流和軌跡分割,那就說明這跟其體內的那股強勁火球有關。


  或許,那個火球能告訴他什麽。


  無名當即現出原身,鯤鵬展翅,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整個暮歌寨的天地都被籠罩在烏泱泱的天色之中。


  “阿爸、阿媽,天突然黑了。”


  遊佳佳半依靠在窗戶旁,興奮大叫。


  正在照顧和芷的遊阿媽呸呸了兩聲,嗤她:“這孩子,你該說天亮了。”


  在暮歌寨,天黑了是詛咒人的意思。相反的,天亮了則是給人祈福的意思。


  遊佳佳又訥訥開口:“天又亮了。”


  遊阿媽這才放過她,可遊阿爸對於女兒這麽聽話的表現有些不解,卻也沒有深究。


  可他們都不知道,方才的天空,正如遊佳佳所說的那樣,是突然暗下去,又瞬間亮起來的。


  鯤鵬入身,非死即傷。老中醫既然讓無名入體,必然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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