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玉奴三世還君恩(十二)
“stop!”
額頭被敲,力道有些重,似在懲罰她的胡思亂想,“既然想象力這麽豐富,為什麽就不假設一下,目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由那個人一手造成的呢?”
楚辭凝眸沉思,臉色越發沉重:“也就是說,我們可能會成為他掌中的玩具?”
帝居忍不住笑出聲,刮了下她的小鼻尖:“還沒到那個地步。”
即使是,他也不會讓那個人得逞!
楚辭可笑不出來,領教過那個人的毀天滅地的本事,壓在心頭的大石越來越沉重:“如今敵在暗我們在明,想要對付他,真的是難上加難。”
更何況,他們還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姑娘滿腹心事的模樣,娥眉挑動,嫣唇抿在一起,唇紋清晰可見,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擷。
指腹挑起她的下頜,拇指從左往右,不斷摩挲著她的唇紋:“謝謝你,讓我找到了它!”
俯身,二人的鼻息交纏在一起:“現在,感受到了嗎?”
沒頭沒尾的兩句話,讓她有些驚愕。
手掌被他抬起,擱在跳動的胸口,數著上方逐漸加快的節奏聲,眼眶裏還未褪去的濕潤再次浮起:“你……確定嗎?”
確定對我的心意了嗎?
“之前一直不確定,”近在咫尺的兩人,唇瓣眼看就要貼在一起,“就像現在,做什麽事都還差一點。”
大掌箍住她的後腦勺,含住這兩片讓他心猿意馬許久的唇瓣。它們每次翕合,都像是在施魔法般極其容易攝取他的意識。
唇上的柔軟意料之中的糯如糍粑,隱隱還泛著讓他沉迷的香氣。舌尖沿著唇紋上密密匝匝的弧線,一點點的挪動,愛不釋嘴。
“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來。我很高興,你呢?”
楚辭纏住他精壯的腰身,感受著他從頭到腳給予的溫熱,胸口一暖:“我也很高興,終於找到了你。”
在茫茫人海中,依著那抹纖薄的感知力。
帝居箍緊力道:“尤嘯天說,當年你差點嫁給了我?”
楚辭掄起拳頭揍他:“拜了天地,又洞了房,是差多少點?”
“不差,一點都不差。”
帝居笑,又親了親她的發頂,“既然你能找到我,那麽就一定知道,天若不想亡我,不論遇到多少次危機,我都能死裏逃生。可如果天已棄我,那麽不論是多少個太平盛世,都躲不過一場偶然的大火。”
這番話,實在太熟悉了。
楚辭胡亂抹掉眼角的淚珠,仰頭對上他的視線,哽咽的喉頭盡是委屈吧啦的埋怨:“不帶你這樣的,表露心意的同時,還牽帶著生與死。”
“人無法擁有永恒的生命。”
“可你並非凡人。”
帝居抵上她的額頭,氣息微薄:“至少這一世,我還是。”
低喑的沉音,雜糅著紛繁複雜的情緒,如同一打剪不斷理不清的線團,解得人心煩意亂。
楚辭舍不得讓他困囿在這窒息的深淵中,指尖滑向他的長臂,小心卷起白毛袖,摩挲上頭依舊鮮紅的牙印:“那麽這一世,請你答應我,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不然,我真的不會再要你了。”
又覺語調不夠果決,刻意加重最後一句:“帝筳簿,我是說真的!”
獨自一人扛著為數不多的希冀過了上萬年,眼睜睜看著思念深入骨髓卻無法排解時,那已經不叫執念,而是魔怔。
“我能承諾你的,便是我能做到的。”帝居單臂撳住她的肩胛骨,唇角勾起一抹悠揚的弧度,“可我還是想要確認一句話,倘若前方是萬丈深淵,你還要跟著我跳下去嗎?”
楚辭眼底閃動著堅毅的神色:“不論刀山,亦或火海,筳簿去哪裏,楚辭亦永遠跟隨。”
“好。”
她的性子,他已經摸透了。任何危險的事情一旦化了等量,分而承擔,就會減弱了許多。
至於那座巍峨沉重的大山,他來承擔就好,餘下的小砂礫,得空就丟幾粒給她玩一玩,如此,也挺好的。
“啊——”
大清早,落蕊別墅內,一尖叫聲嚇得眾人打了個寒顫,匆忙丟下手中的東西,急惶惶朝聲源處跑去。
最先趕到的蕭鸞,胸口上下起伏,不斷查看她有沒有受傷:“怎麽了?”
餘嬋美單手掩唇,另一隻手指了指前方,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蕭鸞沿著她的方向看過去,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用錯綜複雜來形容。可他好歹也是馳騁商場的大鱷,很快斂起震驚的神色,指摘蕭寶卷:“這麽一件小事,至於這麽興師動眾嗎?”
餘嬋美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樣,當即不悅:“這哪裏是小事?還有,什麽叫興師動眾?我並沒有讓你們來,你這是在含沙射影的指責我?”
老傭人見到這一幕,心頭一動,眼眶裏莫名有些濕熱。多少年了,整個落蕊別墅許久都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對於她的無理取鬧,蕭鸞也找到了一個維持天下太平的方法,那就是:左耳進右耳出,不予理會便是祥和。
鬧著鬧著,沒有人頂嘴,餘嬋美也覺沒意思,注意力瞬間轉移:“玉兒呢?怎麽還沒下來吃早餐?”
說著,又朝她的房間走過去。
沉浸在拾掇中的蕭寶卷也探出腦袋,左鬢角處還染滿了泡沫。情不自禁跟在餘嬋美身後,左手還握著一把電動刮胡刀。
“玉兒?還在睡嗎?我進來咯?”
敲了好幾聲,都無人回應。推開門,整個房間一如昨晚那般的整潔如新,好似並未有人入住。
奇怪,人呢?
繞著整個房間找了一圈,空無一人。
餘嬋美喊來管家:“見到玉兒了嗎?”
管家搖搖頭:“沒有。”
至今,都沒有人見過潘玉兒的身形。
蕭寶卷飛奔回房,泡沫隨著抖動的身體掉落在地毯上,浸濕了幾塊區域後,又很快被熱風烘幹。
潘玉兒房間內響起了手機鈴聲,餘嬋美迅速接起:“是玉兒嗎?你去哪裏了?怎麽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很擔心你呀。”
“媽,”那端的蕭寶卷呼出一口悵然的濁氣,“是我。”
“怎麽是你?”
餘嬋美看著沒有任何備注卻又無比熟悉的手機號碼,點開通訊錄,裏頭的聯係人隻有四個。
蕭寶卷心裏極不是滋味,胡須上的泡沫已經被風幹,半邊未刮幹淨的胡茬格外紮手。
同一時間內的公寓
楚辭放下手機,神色凝重。
帝居闔上冰箱門,手中端了杯牛奶遞給她:“怎麽了?”
“玉兒不見了。”
可昨晚她們在視頻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
“視頻完之後是多少點?”
“大概十二點。”
帝居轉身走進書房,點開連接了電腦的追蹤器,局域網縱橫交錯,上方的紅點並未移動,也就是說,她還在落蕊別墅內。
楚辭咬著下唇看他,心頭惴惴不安,難不成那個人又來了?
“現在還沒有辦法斷定。”
帝居牽過她的手,驅車前往落蕊別墅,“在還沒有查清楚之前,什麽東西都沒法下定論。”
沒錯,目前最首要的,就是要把潘玉兒找出來。
按理說,如果她出事,那麽琉璃移魂陣就會自動將他們送出來,可現在他們還在陣法內,就說明潘玉兒安然無恙。可這麽一個大活人,翻遍了整個別墅都沒看到人影,實在不引人生疑。
“要不,咱們先報警?”
餘嬋美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蕭鸞搖搖頭:“失蹤沒達到48個小時,警局是不予受理的。”
餘嬋美一口氣下不來,怒懟他:“這不行那不行,你說怎麽辦?”
楚辭忙過來做和事佬:“二位長輩,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可是關心則亂,我們都先冷靜一下,然後回想昨晚十二點後,是否有聽到不對勁的聲音或者發生什麽怪異的事情?”
“有。”
因找人而精疲力竭的蕭寶卷忽然起身,眼眸中閃爍著心有餘悸的懼怕,“昨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被拖進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脊背一陣森寒。頭頂打落一束光,一個自稱巫妖的骷髏臉拿著一把團扇,繞著她不斷拍掌轉圈,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詞匯。然後忽然掏出一把桃木劍,割破了他的手指。
“你再回想一下,她究竟說了什麽?”
在楚辭的追問之下,蕭寶卷絞盡腦汁,卻還是沒能湊出半個字出來。
帝居突然攤開一張白紙,擱下筆:“要麽把巫妖說的話想起來,要麽把你看到的那把團扇畫出來。”
“我……盡力而為。”
帝居朝楚辭遞了個眼色,她心領神會,找個理由將餘嬋美交給蕭鸞,並親自送他們回房。
“不是盡力而為!”已是寒冬,落地窗外的樹梢光禿禿的,極盡蕭條,“是全力以赴!”
蕭寶卷也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不同尋常的氣場,心有戚戚:“你、你們究竟是誰?”
“你無需知道我們是誰,隻要知道倘若不將夢裏的內容弄清楚,潘玉兒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潘玉兒一天沒回來,他們就會被困在琉璃移魂陣。
蕭寶卷被他一嚇,靈魂都快要出竅了,卻還心存僥幸道:“有可能她隻是突發奇想要跟我們玩捉迷藏的遊戲,躲得累了就會自己出來。你也說了,她還在落蕊,隻要還在,就一定能夠找到!”
帝居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不再勸導:“隨你。”
走廊內,好不容易將餘嬋美安撫入睡的楚辭,悄然闔上門,輕呼了口氣。
“被罵了?”
快步走來的帝居握住她的手,以防她透明的身軀被他人發現。
楚辭搖搖頭:“這倒沒有,隻是……”
幾分鍾前,蕭鸞的助理再次打來電話,小心翼翼提醒他剛回國,還有一堆公事要處理,蕭寶卷不在,公司還是得有人坐鎮。
餘嬋美聽到後就不幹了,她這次回來,就是希望能夠撮合蕭寶卷和潘玉兒,消弭當年那件事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可蕭鸞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讓餘嬋美很是惱火。
一提起當年的事,蕭鸞也氣湧上心頭。二人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他們雖是商界聯姻,可看得出來對彼此都是有意的。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然而做出來的事情,莫說他們自己,連旁人都看不出半點情義?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有緣無分。”
楚辭跟在帝居身後,進了安排給潘玉兒的房間:“可愛一個人,為什麽就不能坦誠相待呢?”
說一句愛他,有這麽難嗎?
帝居舉起謠迷石,在各個角落中掃射:“他們都是天之驕子,含著金鑰匙出身,擁有得天獨厚的驕傲。骨子裏不服輸的勁頭,驅使著他們既把對方當做親人,也是競爭對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遇強則強?”
“聰明。”
帝居忙裏偷閑,俯身給了她一個鼓勵的親吻。
楚辭臉色漲紅,雖然這裏除了他們就沒有其他人了,可畢竟是在白天,又在別人的房間裏,影響不好。
帝居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去沙發上坐一會兒。”
昨晚送她回房,又跟潘玉兒視頻了那麽久,鐵定是翻來覆去沒睡著,現在眼睛裏還都是血絲。
“我沒事,陪你吧。”
看他這架勢,估計還要忙活好一陣。
據眾人對潘玉兒最後一次見麵的印象,她進了房間之後就沒再出來。別墅的監控也顯示,午夜十二點後也沒有了她的身影,所以這間房就成為了他們重點排查的地方。
謠迷石與潘玉兒戴在手上的手表有感應,倘若她遇到什麽事,應該會留下一些線索。可幽紫色的光束遍掃整個房間,連犄角旮旯也沒落下,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
難不成是事情發生得太快,她還沒來得及留下線索,就被帶走了嗎?可如果被帶走,手表也會一並消失。因為這塊手表,是謠迷石強行禁錮在每一位請求重塑故事的主人公身上的追蹤器。
沒理由她被帶走,而手表還在。
灰蒙蒙的天際,轉瞬即黑。窗外的樹梢颯颯作響,黑影晃動間,好似鬼魅。
楚辭打了個嗬欠,困意如同洪水般滾滾襲來。為了不影響他,就躲到身後掩唇,盡量控製混沌的意識。
“上來。”
帝居背對著她,屈膝半蹲,指腹向上托。
這是……要背她?
楚辭擺手如篩子,強行驅散眼睛裏的困意:“我不困。”
帝居沒等她說完,兜住她的腿彎往上一提,笑著說:“餓了就吃,困了就睡。”
身體失去重心,不得不攀上他的肩胛,依偎著,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小聲嘟囔:“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
帝居啞然失笑,背著她離開浴室,將她放置在長形沙發上,刮她的鼻尖:“忘了補充一句:小豬的生活不就是這樣嗎?”
楚辭佯裝惱怒,拿過沙發上的抱枕擋在胸前,隔開與他的距離:“我生氣了,很難哄的那種!”
“有多難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