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禦審
第十一章禦審
金鑾大殿上,北涼的命臣們皆跪在兩側,山呼萬歲的簇擁著沈夜上座,平宋的使臣則位於沈夜的右手首位,沈夜為顯親和,一早便賜了座。
這邊沈夜剛剛拂袖對眾高呼平身,那邊沈浮就姍姍來遲,身後跟著一個穿著素色羅裙的姑娘,眾人仔細一瞧,才認出那是平宋薑家的四小姐。
沈浮今日難得的隆重,束發戴冠,一身黑金錦服充分顯示了他對這個朝堂的尊重,他上殿後自顧的微微行了一禮然後就自然而然的上位坐在了沈夜的左下方。
薑離正要循著薑言之的方向走過去,沈浮卻是突然開口:“四小姐過來上座。”
這話一出,滿座皆驚,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站在大殿中央的薑離身上。
按理來說,沈浮作為攝政王緊鄰天子而坐,也算是順理成章,可薑離雖說是平宋貴客,可她一介女流,身上既無勳功,更無爵位,能得上殿,已是天子恩賜,怎可與攝政王同座,接受萬臣朝拜?
雖然大家心中多有意見,可終究還是沒有一個人敢反駁攝政王,薑離隻好在一眾灼灼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然後在沈浮的身側坐下。
反倒是沈浮麵色如常,沒有半分覺得不妥的意思。
等人到齊,沈夜也不在為這種禮節小事多做糾纏,朗聲道:“來人,帶薑四小姐。”
沈夜身旁的公公得令,立刻跑至殿外朝下一層層傳命,不過片刻,大理寺卿崔子福就領著薑煙雨上了大殿。
不過兩日未見,薑煙雨已經是瘦了一圈,雙眼淤青,眼皮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腫脹起來,頭發淩亂,玉簪半落,華麗的亮色衣群也是布滿灰塵,到處皺著,纖細的手腕上還殘存著烤鏈留下的傷痕,不再像之前的意氣風發,此時此刻的薑煙雨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眼神呆滯,毫無生氣。
說起來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生於貴族,長於閨閣,可也逃不過淪為政治鬥爭犧牲品的命運。
薑煙雨是這樣,那她薑離呢?如果注定回不去,是不是最終也會淪為這樣的結局?
狡兔死,走狗烹,唇亡齒寒,此情此景,薑離根本沒辦法不把自己聯係進去。
想到這裏,薑離輕輕扯了扯身旁沈浮的袖口,沈浮感覺到身旁動靜,扭過頭來看著薑離,薑離在衣袖間抓住他的手,飛速在上麵寫了一個字。
“可!”
沈浮感覺到掌心被一隻極小的指頭來回滑動,隻覺得手心癢癢的,心中也劃過一絲異樣,等到明白對方的意思後,沈浮快速翻手握住薑離的小手,勾起唇角靠近薑離,溫熱的氣息吞吐在薑離的耳邊,薑離清楚的聽到他說的兩個字。
“安心。”
薑煙雨見到沈夜後,像是突然被注入了靈魂,醒了過來,一下跪倒在地:“陛下聖明,煙雨絕沒有傷人性命,是那院令之女自己失足落了水。”
沈夜皺了皺眉頭,還未來得及說話,太醫院院令寧榮立刻上前怒不可遏道:“薑家小姐此言差矣,雖說小女人微言輕,老朽也不過是個太醫院院令,自然不及你平宋丞相之女身份尊貴,可我對小女也是疼愛有加,身邊的護衛丫鬟從不離身,何來失足落水一說,倒是薑小姐你半夜三更在外遊蕩,難免不讓人懷疑。”
“哦,那敢問院令大人,令嬡落水之時,您府上的丫鬟護衛又在何處呢?”
開口的是薑言之,薑煙雨與他畢竟同出一房,他多少還是在意著這個妹妹的。
寧榮被這一問的噎住,隨後狠狠的甩了甩朝服的袖子拱手朝著沈夜道:“陛下,平宋黃口小兒,剛剛入我北涼之地,就挑釁北涼權威,殺害朝廷命官之女,可謂是不把我們北涼放在眼裏,陛下,您可一定要為老臣做主啊!”
一早之前,宋媽媽就打聽過,寧榮雖然掛的是個太醫院院令這個無關緊要的文職,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卻是北涼先帝爺最寵愛的皇貴妃——婉貴妃,如今先帝薨逝,七皇子沈夜初登大寶,除了自己的生母靜寧皇後,就隻封了婉貴妃一人為皇太妃入住棲霞宮,其餘的妃子貴人都被送到了太廟,終身常伴青燈古佛為北涼皇室祈福。
沈夜這一舉動倒並不是因為孝順先皇,所以愛屋及烏的將他最愛的妃子錦衣玉食的供養起來,而是先皇層把養在西域的秘密軍隊的虎符交給了這為皇太妃。
這批秘密軍隊還被先皇改名為寧家軍,以她的姓冠三軍之名,此等寵愛,可想而知。
可惜紅顏命薄,皇太妃出身醫學世家,卻是身患頑疾,無法生育,否則這皇位恐怕也輪不到沈夜沈浮兩兄弟來爭了。
所以沈浮選的人選很巧妙,沈夜忌憚寧家,決不能草草了事,反而必須將這件事重視起來,甚至鬧到禦審的地步,畢竟死的那位可是皇太妃的親侄女。
這是一塊燙手的山芋,若是沈夜偏袒了寧家,必定就會失去平宋的信任,若是沈夜偏袒薑煙雨,那恐怕皇太妃手上的寧家軍也不會輕易鬆口。
沈夜對此可以說是毫無辦法,一開始他想收複多方勢力,以此來敵對沈浮,可是沈浮是多聰明的人,隻要稍加鬆口,就會立刻瓦解沈夜和平宋的聯盟,而寧家這邊沈浮倒是根本無所畏懼,寧家軍再精銳,也不過是支獨軍,沈浮手上的才是真正的千軍萬馬。
薑言之等人和寧家以及寧家的一眾擁護者吵得不可開交,沈夜頭上布滿細汗,焦頭爛額,可沈浮愣是坐著半天沒動,坐山觀虎鬥。
薑離回頭無奈的看他一眼,眼中意思明確。
“你確定要一直袖手旁觀下去嗎?”
沈浮不回答,隻是毫不在乎的笑著,眼中盡是慵懶和疏離,仿佛這大殿上的爭吵不過就是一出皮影戲,他靜靜的觀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