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礦山
距京城約三百裏外的通城,因盛產硫磺硝石等礦石,又因其距離京城算不得遠,故而一直都是由朝廷派精兵把手,並在此地設立官辦火藥處。
火藥處創立多年,供給了朝廷大量火藥,太祖年間,也是靠著這些火藥,才使得淵朝能生生將周邊的蠻夷小國給打退了去,維持了這麽百十來年的平安盛世。
然而也正是因為如今的太平盛世,也直接導致朝廷囤積的大量火藥毫無用武之地。
朝中最近一次對外使用火藥,還是數年前大統領樓懷玉率軍南下鎮壓苗疆的反叛軍時,不得已才動用了囤積的火藥。
近幾十年來,對於通城的火藥處,朝廷也確實是有些疏於看管。
曆年來按例上交當年所產的全部火藥後,朝廷便也不會再過多幹預火藥處,每隔一段時間,才會派大臣前去考察一番,當然,也大多是做做樣子罷了。
左右相安無事,便也不會有人特意提起。
入夜,從礦山上下來的眾苦力也終於得以歇息。
這些精瘦的漢子大多來自於附近的幾個村子,隻因此地周邊土壤貧瘠,雨水也算不得豐沛,再加之氣候寒冷,實在是不宜農耕,故而周邊許多村子的健壯勞力就都來這附近的礦山上討生活。
在礦山上幹活雖苦,但拿的銀錢也比種地來得多,也正是因此,雖明知年年都有人累死在這礦山上,想要來山裏幹活的人也是常年不減。
礦山腳下,昏黃的燈光漸次亮起,這一片盡是些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平日裏在這處礦山上幹活的苦力也都是宿在這些茅草屋內。
屋前的空地上,此時已經有工頭擺好了鍋子,正在給拿著碗排隊等候的人放飯。
李蛋好不容易從牆角處破爛的木櫃子裏取出了一隻缺了口的粗瓷碗,起身才走了兩步,便覺腿肚子都一陣發軟。
和他住在同一個屋裏的那漢子見狀,也隻是微歎了口氣,而後才衝他道:“你這樣子,也幹不了多長時間了,還是早些跟工頭說了,領了錢下山回家過日子去吧。”
說罷,那漢子便也端著自己的破碗,出門排隊等候放飯去了。
隻留下李蛋一人,咬了咬牙,才又艱難的邁開腿出了門。
沒事的,他還能幹,隻要今夜吃了飯,再好好睡上一覺,明兒一早起來,照樣能上山采礦。
飯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陳米煮出來的飯,每人打上一碗飯,又分得了兩個拳頭大小的烤土豆,一旁還準備了兩大鍋渾濁的米湯,供眾人分食。
烤土豆握在手裏還是滾燙的,這會沒人嫌棄它燙手,也沒人嫌棄土豆麵上的那一層薄薄的灰,一眾漢子沉默著盤坐在周邊的空地上,十分默契的掰開了土豆,齜牙咧嘴的吃了起來。
比起那一碗陳米飯,還是這軟糯的烤土豆要更好吃些。
若是在家裏,說不得這會還能在這烤土豆上撒些鹽,那滋味,別提多美了。
李蛋默默吃完了兩個烤土豆,看了一眼手邊的那一碗陳米飯,便又起身,踉蹌著去打了些米湯澆在飯上,而後才回來,就著這一碗湯湯水水的將其吃了個精光。
他又去打了一碗米湯回來,一邊慢悠悠的喝著米湯,坐在陰暗處,一邊斜著眼打量著遠處駐守在山下的兵。
他們上工的這一處礦山,據說也是由朝廷監管的,平日都會有士兵把守,也因此,除了給工錢,還額外會管飯。
雖然連著幾日的飯食都不見油花,但李蛋已經十分滿足了。
他家裏的媳婦去年給他生了第四個孩子,一家老小都等著他賺了銀子回去吃飯,眼下既有工錢拿,還不用操心飯食住宿,自然也能省下更多的銀子帶回家去。
一碗米湯已經被他喝了大半,他瞧了一眼天,黑漆漆的竟連星星都沒幾顆,怕是明日要下雨了吧?
將最後一口米湯一飲而盡,李蛋這才又挪到不遠處的一口水井邊上,勉強打了小半桶水上來,先將碗洗了,然後才又捧起水來,胡亂搓了搓臉,便拿著碗,打算回去睡覺了。
通城這一帶雖距京城才三百來裏遠,但卻遠遠沒有京城那邊的氣候炎熱,因此他白日裏雖也出了許多汗,但在這微涼的夜裏,身邊又都是些同樣邋遢的漢子,久而久之,李蛋便也養成了早睡早起、三兩日才認真洗一次澡的習慣。
等到他回了那間破茅草屋,照例一躺下,沒過多久便也睡著了。
隻是今夜這一覺,不知怎的,卻隱隱有些睡不踏實。
子時已過,礦山周邊一片沉寂,就連此時駐守在山腳下的眾衛兵也都漸漸有些鬆懈了。
不遠處燃起的團團火苗也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照著一眾士兵昏昏欲睡的臉龐。
這一處是上山唯一的一條路,三四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分成兩班,日日輪換著值守在此處。
照理說,平日到了這個點,換班的那一隊人也應當下山來了。
打著瞌睡的小隊長環顧四周一圈,發覺身邊的好些兵這會都已經快站著睡著了,他於是也打了個嗬欠,打算上山去探一探。
點了兩個兵,三人一同往山上去,然而沒走多時,三人便隱約聞見了從山上飄下來的異樣味道。
似乎是血腥味。
三人立馬清醒過來,那小隊長渾身一激靈,這才想起來往自己懷裏摸出一支用來示警的信號彈。
然而還沒等他拉下繩索,他就猛覺後頸處一涼,整個人便也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倒下的一瞬間,他似乎還聽見了身後還有兩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鼻間嗅到的血腥味似乎更加濃重了些,他還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已經撲在地上,隻覺渾身發冷,身體詭異的抽搐了兩下,而後再無聲息。
黑暗中,鬱乘風無聲無息的收回了揮舞出去的長劍,沾了血的劍刃在月光下也依舊泛著幽藍的光澤。
等他提著劍緩緩下山後,見到的便是先前還守在山腳的那支小隊早已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
風吹散了此處的血腥氣息,十道黑影相繼在他身前站定。
“頭兒,除了那些白日挖礦的村民,其餘的一個沒留。”
略一點頭,鬱乘風又向著空地前的那口水井走了過了,散落在井邊的一隻木桶裏還餘有小半桶水,他提起那半桶水,細細將手中長劍上殘留的血跡衝洗幹淨,而後才將長劍收回劍鞘內,向著身後的十名黑衣人下達了指令。
“任務已完成,該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