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得寸進尺
對此間事一無所知的古靈這會仍跟著蔣管事，又將昨日沒來得及去的幾家酒樓的招牌菜也都嚐了個遍。
期間倒也吃到了幾樣連她都覺十分驚豔的菜，然而大多數菜在她這兒也仍是落了個滋味平平的評價。
果然，京城這邊的確是人才眾多，這兩天眾人一路吃過來的酒樓，古靈也能分辨出來，這些大廚的確都是有真功夫的，基本功皆都分外紮實，隻是不懂創新，也因此漸漸淪為了達官貴人用來充場麵的首選，真正來這些地方吃飯的，倒真沒幾個。
大約是在涇河縣的那一段日子，蔣管事沾了長公主的光，也跟著將一張嘴吃刁了，等到眾人從此行計劃好的最後一家酒樓出來後，他便也打了個嗝，歎了一聲：“也不知屆時等到咱們的酒樓開業了，會將京城中這些死氣沉沉的酒樓都炸成什麽樣子。”
聞言，古靈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可不是麽，等到自家帶著以鹵味為首的一眾創新菜品出現在京城裏，這簡直就是在靜如一潭死水的京城廚界丟下了一枚極富威力的炸彈。
然而古靈這會也懶得去計較這些了，既然打定主意要同長公主在京城這地界也做出個名堂來，眼下才剛剛起步，她自然也不可能畏手畏腳。
此時已近申時，眾人這會也皆沒什麽睡意，古靈坐了一路的馬車，又吃了一路的菜，這會隻覺口幹舌燥的，隻想找個地方歇著，坐下來喝杯沁涼的水果茶解解渴。
正好蔣管事也打算再去一趟碎月軒查看一番後廚新式月餅的生產進度，馬車便也直接帶著眾人往碎月軒去了。
馬車才堪堪到碎月軒門口，古靈往車窗外瞄了一眼，便暗自吃了一驚。
這一路走來，大街上統共也沒見著幾個人，就連那背靠陰涼地兒的茶攤子裏也都隻剩一個攤主搖著扇子昏昏欲睡，然而這碎月軒門前，這會眼見著竟是都開始排起隊來了。
碎月軒門前兩側特意空出來供上門的客人停放馬車的地方，這會也都是停了一溜的馬車，古靈望著門口那些排隊的小廝丫鬟，一時間還有些納悶，然而等到前頭有人手裏端著兩隻竹筒出來後，古靈便也恍然大悟了。
蔣管事辦事果真夠快的，自己一行人才到京城沒兩天，這奶茶生意就已經安排上了。
一旁的鬱乘風也瞧見了那些人手中端著的各色竹筒，他倒是已經聽古靈提起過奶茶和刨冰了，因此這會倒也見怪不怪，隻是等眾人進了碎月軒，又一路被引至二樓雅間落座點單時，他才狀若無意的同古靈提了一句：“少加些冰，女子本就畏寒，用冰還需適量。”
古靈先是愣了片刻，而後便也淺笑著答應了。
以前她一個人生活時，倒是從不在意這些的，仗著底子好，自己又會折騰這些吃吃喝喝的，便幾乎是胡吃海塞無所禁忌了。
這會突然又多了一個關心她的人，這感覺也確實不賴。
沒過多時，底下好些人還在排著隊，而古靈他們這兒卻已經是人手一杯奶茶喝上了。
古靈隻要了一份冰過的雙皮奶，在加一壺冰鎮過的水果茶，倒是沒再要什麽茶點。
大約是因著這兩天吃的菜品種類繁多，再加上天氣的緣故，她這會也沒什麽胃口了，隻覺得有那一壺果茶也就夠了。
這會眾人一邊坐著悠閑喝茶，蔣管事又想起了些事來，便也直接就同古靈道：“對了，昨兒下午那泰興記的顧大貴還特意來碎月軒轉了一圈，大約是沒瞧見咱們的人，隻轉悠了一會便也離開了。”
聞言，古靈也隻是全然不在意的應了一聲，“不管他，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
蔣管事便也不再多言了，隻又同她提起了前日提起過的那養殖村的事來。
當時兩人一番商議，蔣管事便也直接答應尋了人就開始著手修烤爐、訂製工具，好方便古靈日後著手開始研製烤鴨等菜品。
眼下雖才過去了這麽兩天，蔣管事卻隻言此事也已經有些眉目了。
古靈也隻能在心裏感歎著，果然家大業大手裏又有錢就是好辦事。
等到兩人聊了許多生意上的事，桌上的茶也都消滅的差不多了，眾人便也打算要打道回府了。
這一回馬車倒是直接就往嚴府去了，聽蔣管事所言，似乎是長公主那頭的正事已了，似乎是有什麽事要當著眾人的麵說。
古靈倒也不疑有他，隻順帶問了一聲，放在公主府冰窖裏的那條海鯛魚該如何處置。
這海鯛魚本就是越新鮮越好吃，就算是眼下存放在冰窖中，若是隔夜了，也自然失去了其最新鮮的風味。
聽她提起這事，蔣管事也隻笑著讓她放心便是，“想來那條魚這會也已經讓人連著碎冰一道送進嚴府去了。”
得了蔣管事的這句話，古靈便也不再多言了。
正好趁著今晚人多，就當是大家都來給她試菜便罷。
於是回去的路上，古靈又特意讓馬車繞路，去菜場邊上挑了兩個小南瓜並好些生栗子。
南瓜引進淵朝已有十餘年，品種改良的也都差不多了，在京城的菜場裏，很容易便能挑到那種個頭小，卻多粉高糖的南瓜。
而這邊的栗子就有些讓古靈分不清好壞了。
個大的個小的，圓的扁的栗子皆有之，一時間也無法分辨出到底哪一種才是正宗的野生板栗，古靈便也隻好每樣都買了些，打算回去煮熟了便知好壞。
在外頭轉了一天，回程的路上，古靈難免也有些蔫蔫的了，索性這會馬車內也隻餘她和鬱乘風兩人，她便直接就靠在他身上，閉目養神起來了。
手掌輕輕覆在他掌心裏，指尖也觸到了纏在他手上的繃帶，古靈又不放心的睜眼打量了他掌心傷處，待到瞧著那處的繃帶這會也仍舊是雪白一片，這才心下稍安。
隻是想起他明日也要開始忙他手上的事了，想來他眼下給那位四皇子做的事，也不見得是什麽能放到明麵上來講的事，其中也必定多有凶險。
一念至此，原本放下去的心便又提了起來，覆在他掌心上的那隻手也不禁有些顫抖。
覺察到了她的異常，鬱乘風當即就反手扣住她的手，五指相扣間，也愈發清晰的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戰栗。
沒來得及多想，長臂一伸，鬱乘風便直接將靠在他肩上的古靈摟到了胸前，“怎麽了？”
此時整個人靠在他胸前，古靈也沒有做聲，隻是也伸出手去摟緊了他的腰身，也就是這一刻，才能讓她切實感受到身旁人的存在。
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她在內心深處早就開始習慣依賴起了他來。
此刻的鬱乘風眼神中也有某種不明之色一閃而過，那雙眸子也更顯幽深，他似乎也明白了她此刻到底在擔心什麽，隻是愈發摟緊了古靈，低下頭，湊在她耳邊，柔聲哄道：“別怕，這一次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低音醇厚，圍繞在耳旁，如同海妖低吟一般，聽在古靈耳中，也莫名像是帶著些蠱惑的意味，“最遲到明年這個時候，就把你從公主府接回家，此後，就再也不讓你等了。”
古靈聽得一陣臉熱，又有些氣惱，便伸手輕捶了他胸口幾下，嘴中也賭氣道：“誰跟你說這個了！我就是擔心，你這一回暗裏給四皇子做事，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被她這般輕輕幾下捶在胸口，鬱乘風也隻覺心神都被她攪得一通動蕩，忍不住便低下頭去，同時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直將她還待說出口的話盡數都堵在了雙唇間。
古靈又羞又氣，兩手抵在他胸前，到底也沒舍得下手將他推開，於是也隻得由著他予取予求。
車廂內的空氣似乎更加熾熱了幾分，此刻唇舌皆被他肆意掠奪著，古靈甚至都有了一種近乎缺氧的錯覺，好在他也終於放過了她。
迷離的雙眼緩緩睜開，眼前人那張清雋的臉龐上也悄然染上了紅霜，隻那一雙眼望著她，卻猶如深潭一般，似乎也要將她全部意識都吞噬殆盡。
他的雙唇此刻異常紅豔，古靈隻覺得那顏色說不出的誘人，又羞愧於自己心中所想，便也緩緩轉過了頭去，不敢再看他。
也正是這時，外頭也響起了車夫的提醒聲：“姑娘，已經到了。”
古靈匆匆忙忙的就想掙開他，趕緊下車去，然而這人卻偏偏不教她如願，隻雙臂一緊，又十分蠻橫的將她拉回到自己懷中，這才低頭在她耳旁輕聲道：“不會有什麽危險，這條命還要留著回來娶你回家。”
明明是哄孩子一般的話語，卻也莫名教他說出了幾分真誠的意味來，古靈也隻得胡亂點著頭應了一聲，這才滿臉通紅的掙脫了他的懷抱，趕忙就逃也似的竄出了車廂去。
逃出車廂的古靈這會也仍有些羞憤的想著，這才過了幾天，這人怎的就這般得寸進尺了！
她匆忙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這才極力平複著心緒，跳下車去站定。
也好在這會天色漸沉，嚴府門前也還沒來得及亮燈，從後頭馬車上下來的幾人便也沒看清她臉上的神色，否則指不定還要鬧出什麽亂子來。
及至被人引著到了嚴府大廚房，古靈也依然難平胸中的氣悶。
然而仔細想想，她又覺得這氣確實氣得有些無理取鬧。
明明心裏受用得很，卻偏偏莫名其妙就開始生起了氣來，想明白了的古靈這會整個人也都是垂頭喪氣的，直教大廚房內的眾人也都看得是一陣不解。
從公主府運送來的那條海鯛魚這會也已經被人整個處理好了放在碎冰上保鮮，隻等著古靈過來進行下一步的料理。
一開始來的人特意交代了，隻說這條魚要等著貴客親自動手料理，嚴府的一眾廚子還頗有些好奇。
是什麽樣的貴客，竟還會親自料理飲食？
等到見著這貴客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眾人便更是心思各異了。
這會已經有人悄悄等著看古靈的笑話了，也就隻有嚴嘉樂從“奇香居”請回來的大廚，望著古靈這會已經開始動手處理南瓜和板栗的手法，若有所思。
一旦涉及到幹活這方麵，古靈頓時便也心無旁騖起來，隻埋頭處理著手上的食材，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南瓜削皮洗淨後再改刀切塊，然後放到籠屜上隔水蒸熟；板栗也是直接剝殼去皮，而後加了冰糖水一同熬煮直至軟爛。
在等著這兩樣食材蒸煮熟的同時，古靈也沒閑著，而是又動手調了一個醬汁。
用來搭配魚生的醬汁用的是從涇河縣帶來的自製梅子醬。
這梅子醬做的時候雖也加了許多糖，但這會空口吃也仍覺得略有些酸，於是古靈便又取了少許桂花糖同這梅子醬混合在一起，如此一來，這梅子醬中便又多了些許清香，口味也不再是之前那般的酸了。
醬汁調好，古靈又去盛了一缽粳米飯過來，這粳米飯倒是嚴家後廚中常備的，此刻用來作為金齏玉膾的基底，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等到古靈將那取下來的鯛魚肉也都改刀切成了方便入口的薄片，南瓜也蒸熟了。
蒸得軟爛的南瓜直接用勺子壓成泥，放在一旁稍微晾涼，趁著這工夫，古靈又迅速將那用糖水煮熟的栗子也都壓成了泥，而後再將粳米飯同這兩樣壓成泥的食材混合在一起，便也得到了一大缽略顯濕潤卻散發著清香甜意的金黃色米飯。
趁著飯還是熱的，她又洗淨了手，趁熱將米飯團成團，而後放在案板上略微壓平，最後才將方才切好的生魚片細細在這宛如蓮台一般的飯團上擺成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形態，最後再將調製好的梅子醬滴在“花蕊”的位置，這一道改良版的金齏玉膾便也大功告成了。
而全程在一旁圍觀著的後廚眾人，這會也皆都望著那一朵朵用魚生做出來的“花”，好半天都沒能合上嘴。
甚至，這會還不知道是誰人在後頭驚歎出聲道：“絕了！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能將這魚生都做得這般雅致漂亮的！”
瞧著這宛如脫胎換骨一般的金齏玉膾，古靈也難掩心下喜愛之意，隻可惜這會沒有手機，要不然她定要對著這成菜拍上幾張照片，再發個朋友圈炫耀一番，豈不是美哉？
略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古靈也懶得繼續糾結，隻抬頭便喊人過來將這些做好的金齏玉膾直接端到前廳去，給外頭的各人品嚐。
當然，她也沒忘了留下兩份。
“諸位若是有興趣，隻管自行品嚐，我就不在這兒多留了。”說罷，她也已經洗淨了手，便直接脫下了圍裙，自顧回了前廳去，隻留下一眾大廚和幫廚，皆都圍著她留下的這兩份金齏玉膾，連連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