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黃豆豬手湯
不管心疼也好,心驚也罷,總之,那枚玉鐲也就此套在了古靈手上,估摸著除非是哪天真的一不小心磕碎了,又或是沐浴的時候,才會考慮將其從手上取下來。
隻是手腕上陡然多出了一個沉甸甸的玉鐲,雖然古靈已經極力忽略它的存在,然而該在意的時候還是會在意,比如這會,她正在案桌前調製做冰皮月餅所需的奶黃餡,周遭圍了一圈人,看著她擼起袖子拿著特製的竹製蛋抽迅速將盆中的奶黃餡攪打均勻。
盡管周遭圍著的眾多點心師傅都隻是在瞧著她手下的一係列動作,然而古靈卻隻覺手腕上那隻沉甸甸的鐲子確實有些礙眼了些,掛在手上,實在是有炫富之嫌。
在同眾人講解的間隙中,古靈又抬頭瞧了一眼坐在角落處悠閑品茶看書的鬱乘風。
特意給他泡的一壺水果花茶,他倒是很喜歡,這會一手執一卷書冊,一手端著茶盞,置於唇邊,輕啜一口,這副樣子直讓古靈都不禁看直了眼。
好在暫時無人發現她的窘態,古靈便又連連在心裏念叨了幾句“美色誤人”後,埋頭繼續給一眾點心師傅示範、講解製作月餅的步驟。
待到一連演示了兩遍後,眾點心師傅這會也都紛紛找了位置開始著手試做了,古靈也終於得了閑,隻需在各人身邊溜達一圈,時不時觀望指導一番即可。
也好在碎月軒這邊負責做月餅的幾個師傅都是多年的老手了,方才看過古靈演示兩遍,又細細記下了她講解的許多細節,這會直接上手也都沒出什麽差錯,見狀,古靈便也總算是放心下來了。
畢竟眼下距離中秋節時間也就隻有二十來天了,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月餅製作的問題,然後才能開始琢磨著定製包裝用的禮盒以及打折促銷等經營手段。
看著眾點心師傅一副熱火朝天的模樣,古靈這會也頗覺欣慰。
隻是她一連站了許久,這會竟隱隱覺得有些腿酸,於是便直接朝著角落那邊過去了,打算在鬱乘風身邊坐著歇上一會。
聽得腳步聲,鬱乘風也迅速從書冊後抬起頭來,待到見得來人的模樣,原本清冷的麵容也逐漸柔和起來。
直接在他身邊坐下,古靈這會倒也再無之前那般的扭捏之態,隻拉著他的衣角,將身子也湊近了些,柔聲問他道:“看了這麽長時間的書,累不累?”
他自然是輕輕搖頭,放下手中書冊,動作十分自然的將她垂落在臉側的幾縷發絲別在耳後。
他的指尖在臉龐上輕輕撫過,古靈隻覺有些癢,便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一把就捉住了他的手,笑著道:“癢。”
望著小姑娘明媚嬌美的笑臉,聽著她好似撒嬌一般的同他說話,不覺間,他隻覺又有些口幹了,然而他方才才喝下了小半壺花茶。
古靈自然是不知他內心的諸多想法,隻是這會被他逐漸灼熱的目光盯著,眼神便又開始止不住的有些飄忽,等到視線往下,無意瞥見了他滾動著的喉結,她整個人便又如同被燙到了一般,慌忙就扭過頭不敢再看他。
“要是覺得在這兒有些無聊的話,你還是先回去等我吧……”古靈試圖轉移話題。
天知道她就是不自覺的就對他撒了個嬌,怎的氣氛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瞧著她一副被嚇到了的慌亂模樣,鬱乘風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這小姑娘,總是不自覺的就在他麵前露出了本來的模樣,過後又如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滿心隻想著要逃。
然而他也打定主意,絕無可能讓她再逃開。
本來是古靈捉住了他的手,現在也換成是他握著古靈的一隻手,任憑她使盡了各種小伎倆,奈何鬱乘風就是不放手,她也隻得無奈由著他去。
畢竟一想到他此時手上還帶著傷,就根本狠不下心來。
古靈抬起頭瞄了一眼不遠處那幾個點心師傅,見他們這會仍是埋頭忙著自己手上的事,時不時三兩人湊在一起小聲交談一番,壓根沒注意到這處角落,便也徹底放心了。
左右逃不掉,那就趁機靠在他身上歇一歇。
破罐子破摔的古靈直接就往他肩頭上一靠,反正這會也沒人注意到兩人這般親密的樣子。
大約是她此時的坦率舉動取悅了身旁人,古靈隻覺耳邊有一聲輕笑,而後便聽得他壓低聲音道:“明日我還能再陪你一天,而後也要開始處理手下的事了。”
冷不丁聽他說起了正事,古靈還愣了片刻,而後又很快反應過來,便也回道:“好,反正後日我也要去周姨在京郊處的莊子上轉一圈。”
她這會一雙手也已經被他捧在了手心,古靈低頭瞧著他右手掌心處的繃帶,一雙手便也隻是輕輕覆在他修長的手指上,柔聲繼續道:“你放心,周姨已經同我說好了,到時要讓冷香姑娘陪著我一同前去,蔣管事也會跟著一起。我估摸著,在莊子上待的時間最多也不過兩天。”
細細摩挲著,隻覺他掌心和指腹處皆有粗糲的薄繭,古靈悄悄挪了挪身子,額頭也輕輕貼在了他頸窩處,“對了,一會回去路上得看看還有沒有賣豬手的攤子。”
聽得古靈的意思,這是要買豬手了?
“你買豬手作甚?”鬱乘風一手穿過她腰後,將她摟得更近了些。
聽得他問,古靈一時又沒忍住,笑得斷斷續續的,“這個麽……呃.……回去加上黃豆一起燉了湯,以形補形?”
話一出口,她還沒覺得有何不妥,然而還沒等她笑夠,就又聽得身旁人也笑著回應道:“好,隻不過單給我一人開小灶怕是又要讓人誤會,不如,你陪我一起?”
古靈那點壞心思頓時就卡了殼,還沒反應過來,就覺他低下頭來,湊在她耳邊,有溫熱的鼻息撲在耳廓和脖頸附近。
“聽聞黃豆豬手湯也是一道養顏佳品,正好,你也幫我分擔分擔?”
被識破了壞心思,這會耳側也被他灼熱的氣息擾亂的一陣發癢,古靈隻得一本正經的回道:“咳……好啊,那就做黃豆豬手湯好了。”
兩人窩在角落裏,難得有這般靜謐獨處的時候,也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就連同處一室的幾個點心師傅也都心照不宣的壓低了聲音,放緩了手中動作。
鼻間滿是香甜的各種月餅餡料的氣息,這月餅明明還沒吃到嘴,古靈卻已經開始覺得心裏自有一股甜意慢慢滲出。
想來今年的月餅生意定會十分順利。
公主府。
轉眼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公主府裏的下人也早早將府中各處的庭燈點亮,等到一片暖黃的燈火亮起,便將其中眾多的亭台樓閣渲染的如同夢境一般,就連那湖泊中的倒影也都分顯朦朧。
隻可惜這般美景,卻無人欣賞。
古靈被兩名侍女引到公主府裏的一處女子閨房中後,兩名侍女便也很快退下了。
長公主知她一個人自在慣了,也不習慣有人在一旁伺候著,倒也沒有強求,隻在這閨房中準備好了一應用具,這會偌大的閨房裏,那一扇屏風後瞧著也是水霧升騰。
竟是已經連洗澡水都給她準備好了。
古靈一時間又是一陣哭笑不得,摸著整齊擺放在床榻上的那幾套嶄新的衣物,心裏也隻得認命。
看樣子長公主是真鐵了心要將自己先拘在這公主府裏頭了。
隻是可惜了她下午才買的那兩隻豬手。
看樣子隻能一會洗了澡,再偷摸著去小廚房將豬手燉了,自己消滅掉了。
不過古靈心裏又隱隱有些期盼,即便是身在這公主府裏,他若是想來,也應當還是能翻牆跳窗來找她的吧?
強壓住了心中難掩的情緒,打定了主意,古靈便也直接取了一套中衣,打算趕緊趁此機會先去洗個澡,然後趕緊溜去小廚房,將那兩隻豬手給燉上。
若是不趕緊些,萬一等他來了,那豬手還沒能燉爛,無法入口,那就不美了。
很快,房中便也響起了陣陣水聲。
等到洗完了澡,好不容易盼著幾名侍女進來將水倒了,而後又紛紛退下了,古靈這才趕忙從箱籠中找了件不起眼的黑色外袍穿上,隨手就將還濕噠噠的頭發挽在腦後,推開房門鬼鬼祟祟的往外頭看了兩眼,而後便躡手躡腳的跨出了門外,再輕輕合上房門,一溜煙就往旁邊的小廚房跑了。
一路提心吊膽的小跑著,古靈心下也有些慶幸,好在這公主府裏這會也沒什麽仆從家丁,隻偶有巡夜的衛隊從院前經過,但也沒有發現貓著腰從廊下一閃而過的古靈。
也還好她住的這處院子裏還帶著一個小廚房,要不然這會黑燈瞎火的,她上哪找廚房去?
等古靈一路貓著身子摸到了小廚房,關上門,放下窗簾,這才敢將燈點上,喘口氣。
黃豆是來了公主府,又發覺這處院子還帶著一間小廚房後就泡上的,到了這會也勉強能用了,接下來便是要抓緊時間處理那兩隻新鮮豬手了。
古靈擼起了袖子,又隨手取了一條嶄新的圍裙,便磨刀霍霍向豬手了。
夜深人靜,盡管小廚房門窗緊閉,這會也已經關不住那爭先恐後從門縫窗縫往外溢的陣陣香味了。
古靈洗了手,又擦了把臉,便直接搬了張板凳,坐在牆角處等著了。
也不知那喝湯的人今夜到底會不會來,若是他真不來,爐子上座著的那一罐湯怕是真要被她一人給消滅幹淨了。
一想至此,古靈便又有些懊惱。
不過就是兩個豬手,壞了就壞了,大不了明日再去買了新的食材再做就是了,隻是一想到下午已經答應了他,這會望著爐子上那不停冒著氣的瓦罐,古靈也隻得微微歎了口氣。
而此時的外頭的屋頂上,隱隱望去,竟能瞧見一個人影,迎著月色負手而立,似乎是在等著什麽人一般。
此時的長公主早已是嗬欠連天,然一雙眼卻仍是懶懶梭巡著四處的暗角,站在最高點,自然能將此處方圓百米內的情形盡收眼底,當然,約摸一個時辰前,她也瞧見了偷偷摸摸溜進小廚房的古靈,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然而想著今晚既已決定了要放長線釣大魚,自然也隻能將這不聽話的小姑娘當作餌料,任其先自己折騰去了。
眼下已經等了這許久,想來那條大魚也該露頭了。
正想著,果不其然,便也聽得暗處有獵獵風聲傳來,長公主隻冷笑一聲,抄起身旁的長槍飛身掠下屋頂,毫不猶豫的便向著那一片漆黑中刺了過去,隻聽“叮”的一聲,這攜著雷霆之勢的一擊卻就這麽被人擋了回來。
借勢飛退回到屋簷上,長公主也沒有再出手的意思,隻握著槍杆,抄起手來,沒好氣的就往那暗處喝到:“怎麽,敢動手還不敢露麵了?”
隨著她這一聲低喝,那一片暗處亦是隨之傳出了細微的衣物摩擦聲,隨後,便有一人頭頂著月色,從一片黑暗中緩緩步出。
借著月光,倒是一眼就能讓人瞧見他手中握著的那把長劍。
這長劍也不知是以何種材質鑄成,劍身薄而窄,此時映著月色,通體都似乎在散發著幽幽寒霜一般,直教人不寒而栗。
就是這樣一把周身都似乎散發著冷意的長劍,被他握在手中,劍鋒隱隱擦過地麵,竟在青石磚鋪就的地麵上劃出了一道極為明顯的深痕。
此刻迎著長公主居高臨下、頗有不善的眼神,鬱乘風麵上也有無奈之色一閃而過,過後又很快恢複了正常,一抬手,那一柄長劍就收回到腰間懸著的劍鞘中。
“長公主見諒,小子實是迫不得已才與您動手。”
聞言,長公主差點都被這話氣到發笑,“什麽迫不得已?想從本宮府上偷香竊玉,還能說是迫不得已?”
心思被識破,饒是鬱乘風此刻再如何強裝鎮定,也不由低下了頭,無奈拱手道:“偷香竊玉不敢當,實是情非得已,且——”
他調整好心緒,緩緩抬頭,仰視著立於屋簷之上的長公主,語氣堅定,不容置疑,“小子早已決定,不日便上門提親,還望長公主成全。”
四處一片寂然,就連方才還在附近巡邏的衛隊也都不知所蹤,隱隱有幾聲蟬鳴傳來,在這八月天裏也都顯得格外有氣無力。
長公主盯著他瞧了許久,終於敗下陣來。
十分嫌棄的揮了揮手,“趕緊滾蛋,等你把人接回了家再說。”
她十分別扭的將頭扭向一旁,最後才又冷哼一聲,扔下了一句“下不為例”,而後便也轉身離去了。
總算是過了眼下這一關,鬱乘風也舒了一口氣,隻向著她離去的方向一拱手,而後便又轉身掠進了身後那一片黑暗中去了。
沒等他離開多久,方才那一處屋簷上,已然離去的長公主卻是去而複返,隻定定站在那處,望著回歸寂靜的暗處,眼神複雜,滿臉都是悵然若失之色。
若是細看便會發覺,她此時握著槍杆的那一隻手,竟仍在微微顫動著,似乎是方才那一擊的後勁仍在,她這會也隻覺這一條胳膊都有些發麻了。
“唉——終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