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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壞蛋”

  縐紗餛飩因為其皮極為薄透,然所包的肉餡卻又分量不少,因此等到餛飩全部都包好了後,還不能直接下到滾燙的沸水中煮熟,而是需得將其封口處朝下,按照一碗的量放在一隻笊籬中,然後才將笊籬伸到沸水中去,先將餛飩的底部燙熟,如此循序漸進,也能最大程度的保證餛飩的完整性。


  畢竟這餛飩皮確實是薄,經不得沸水翻騰幾下,怕是就要破皮露餡了。


  這邊古靈還在一碗碗的煮著餛飩,顧和興那邊的燒賣也都已經上籠蒸著了,正好古氏這會也起了,見著船上到處都找不著人,便向著來廚房瞧一眼,果不其然,就見著幾個小的都窩在這兒呢。


  籠屜裏蒸製著的燒賣她這會是瞧不見了,但古靈這邊正煮著的餛飩倒是一眼就讓她看見了。


  望著這一個個皮薄餡大的餛飩,古氏又不禁感歎道:“我還記得,靈兒第一回給咱們做飯,就是做的鮮蝦小餛飩。”


  這一番話也勾起了古靈的回憶,握著笊籬,人便也有些失神了。


  想當初自己還在為了位置的前路而發愁,一心便隻想著能先跟著這一家子人,謀得一口飯吃。


  好在那一回的小餛飩倒也是歪打正著的得了鬱家兩口子的喜歡,也才有了今日的自己。


  突然就開始感慨起來的古靈還沒感慨多久,到底還是記著笊籬裏頭的餛飩,沒多時,便將已經燙煮熟了的餛飩撈上來,甩幹了水,而後便倒在一旁早就準備好的一隻大碗中。


  高湯什麽的這回肯定是來不及做了,再說早起便喝高湯,怎麽想都覺得有些膩,於是這配餛飩的湯水便也直接減省了,仍舊是在碗底撒了些小蝦皮,再加上各種調味料並幾根薑絲,這會將餛飩丟進碗中,再另舀上一勺滾水衝開,便也算是一碗原汁原味的鮮肉小餛飩了。


  隻是可惜沒有紫菜,若是湯水中能再加點紫菜和蔥油,那就更香了。


  這會已經捧著碗吃上了餛飩的古氏倒是沒她這麽挑嘴,忍著燙咬上一口餛飩,隻覺滿口都是鮮香嫩滑的肉餡和柔軟的麵皮,直讓古氏不由得又讚道:“靈兒這一回做的餛飩倒是比之前更好吃了些!”


  無奈搖了搖頭,古靈又迅速燙好了一碗餛飩,便又囑咐著汀蘭先給長公主送去。


  估摸著等小丫頭一會回來,這燒賣也就差不多做好了。


  一頓早飯吃完,無所事事的眾人隻能又去船上各處溜達了一圈,而後小丫頭便又拉著顧和興並疏竹,三個小的又一同在外頭擺起了桌子開始打牌。


  好不容易能將一直蹲在後廚裏的顧和興拉出來玩,小丫頭自然也不會放過他。


  而長公主便也還是老樣子,就搬了張躺椅坐在三隻小的旁邊,一邊打著瞌睡,一邊圍觀著他們牌桌上的局勢。


  想來確實是今日的早餐頗合胃口,就連古氏這會也都一改常態放鬆了下來,也搬了張凳子,過來坐著嗑瓜子了。


  古靈也是樂得清閑,索性在船上也確實沒什麽事要做,每日除了打牌嘮嗑便也隻有想著法子弄吃的了。


  於是這會,無所事事的古靈便又自然而然的開始琢磨著,一會要再弄點什麽吃的好。


  太複雜的她這會也不願意弄,主要是人一旦懶了下來,幹什麽都提不起勁兒來。


  既然如此,要不然直接做個鹽水花生當零嘴?


  想起鹽水花生,便又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涼拌毛豆來,而想起了涼拌毛豆,就又想到了虎皮雞爪和油燜大蝦。


  好不容易止住了險些泛濫的口水,吸溜了一聲,古靈又忍不住想著,可惜淵朝這會連小龍蝦也還沒引進,如今便隻能吃著河蝦解解饞了。


  一想至此,在古靈心中,今日的午飯便也大概有了打算。


  就做上一道涼拌毛豆,再加一道蒜蓉粉絲蝦,再上一鍋水煮魚片,齊活。


  等一會再去問問蔣管事,下一次靠岸補給是什麽時候,到時候可要想法子下船采買些雞爪回來,船上的香料也都是現成的,等再回來了便可窩在廚房裏做虎皮雞爪了。


  吸溜著口水,古靈又不禁感歎道,可惜了,這會遠在京城的人注定是沒有此等口福了。


  而此時,京城嚴府,府裏的人一大早便也開始暗地裏議論著,自大公子這一趟回來,二公子倒是又開始要拆家了。


  隻因昨日嚴清歡回府後,激動萬分的嚴嘉樂居然還大言不慚的放了話出來,隻說是他這一趟跟著長公主在涇河縣那邊,竟然還學了一道菜。


  更離奇的是,聽嚴嘉樂所言,他不僅將這道菜學會了,還要在明日午飯時做出來給他大哥接風洗塵。


  一臉駭然的嚴一當時還沒反應過來,等到夜裏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便趕忙又去拉著嚴三絮絮叨叨問了好一通。


  總結起來,嚴一其實就是對二公子的廚藝水平極度不信任,甚至有些怕,等大公子吃了二公子做出來的“菜”,拉肚子事小,萬一若是出了別的什麽毛病,那才真是……

  然而,對此嚴三卻也是信心滿滿的拍著胸脯告訴嚴一,讓他隻管放心便是。


  嚴一內心:謝謝.……根本沒辦法放心。


  然而到底是憑他一個人,在府上是完全沒什麽話語權的,這不,一大早嚴嘉樂便跑去通知了後廚的人,讓人給他專門騰出一張案板來,好方便他發揮廚藝。


  麵上發苦的嚴一到底也不敢將對二公子的不信任掛在臉上,對著嚴清歡旁敲側擊的勸阻無果後,嚴一也隻得認命的想著,等到時候二公子將他做的那道菜端上來了,便由他嚴一親自去為大家夥先試試毒。


  如此,也算是犧牲小我拯救大家了。


  一臉苦瓜相的嚴一還是沒能忍住,等快要到午間飯點時,便偷偷摸摸的溜到後廚去,想瞧上兩眼二公子到底是如何做菜的。


  可等他親眼瞧著二公子抱來了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壇子,又從裏麵取出了一隻隻被麥糠黃土等可疑物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未知物品出來時,他這會不僅臉上帶著苦相,心裏也是陣陣發苦。


  難不成二公子要給大公子做的美食就是清蒸麥糠?

  但那黃土殼又是怎麽回事?


  無法接受事實的嚴一此時都有些絕望了,想他當初便是跟著大公子在異國那些原始部落裏走上一圈,也沒瞧見有當地人餓瘋了會吃土的,人家最多也就是吃吃樹皮草根什麽的,可這二公子究竟是怎麽想的,不僅要讓全家人吃土,還要和著麥糠一起吃?


  無心再看下去的嚴一火速逃跑,等回了嚴清歡所住的那座小院,望著自家一臉平淡之色獨坐飲茶的大公子,嚴一到底還是忍住沒有多嘴,隻想著,等一會吃飯時,一定不能讓大公子吃二公子做的那道菜。


  而此時嚴府後廚裏,嚴嘉樂已經跟嚴三一起,將那些皮蛋外邊的泥殼統統洗幹淨了,又用濕布將其表麵的水分都擦幹,這才放在一隻大碗中備用。


  饒是那位被嚴嘉樂從“奇香居”裏請回來的大廚,此時他麵對著這一碗皮蛋,也都是直言從未見過還有這種處理鴨蛋的手法,竟能讓原本呈淡綠色的蛋殼也都變成了現在這般麻麻賴賴的墨綠色。


  一開始,這位大廚還十分期待這皮蛋的味道,等獲得了嚴嘉樂的準許,他這才小心翼翼的取了一枚皮蛋,磕破蛋殼,將其整個取了出來,又對著呈琥珀狀的蛋白讚歎許久,這才取了一把刀,小心將其切成兩半。


  望著切麵處那呈半凝固狀態的黃綠色蛋黃,大廚心裏也開始有些犯嘀咕了。


  再將那一把切了皮蛋的刀放在鼻子處一聞,頓時,一股十分酸爽的別樣臭味便瞬間席卷了大廚的天靈蓋,直讓他差點兩眼一翻,罵出聲來。


  將那一柄刀扔在案板上,再次凝視著那被切成了兩半的皮蛋,大廚心中不禁開始有些自我懷疑了。


  難不成是他聞錯了?


  這叫皮蛋的東西,怎麽聞都是一股子“壞蛋”的味道啊,這也能吃?


  撓著頭,轉身一看,卻發現後頭的二公子這會早已將那些皮蛋都切成了小瓣,而後擺在兩隻大盤子裏,又開始著手切蒜調汁了。


  看著嚴嘉樂調汁隻用到了蒜末蔥花並醬油香醋和麻油等物,大廚原本高懸著的心倒是又放下了幾分。


  好歹這二公子在調料汁上倒是沒有出格的舉動,所選的佐料醬汁也都是平時常用的。


  而後,大廚便見著嚴嘉樂直接就將那調好的料汁澆在了盤中切好又已經擺好了盤的皮蛋上。


  等到嚴嘉樂拍著手喊了一聲“大功告成”,這大廚這才過來仔細將這道菜品端詳了一番。


  平心而論,這道菜單論擺盤,確實是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均等切成一口大小的皮蛋被分散擺成了一朵花的形狀,再加上底下那一圈醬汁以及白色的蒜末和些微蔥花的點綴,這道菜在造型上確實能算過關。


  但這味道吧……大廚又忍不住瞄了一眼那被他切開仍擱在案板上的皮蛋,沒敢吱聲,隻得眼睜睜的瞧著嚴嘉樂小心翼翼的指揮著嚴三,二人各端了一隻大盤子,便興衝衝的往前院去了。


  等到人一走,內心掙紮許久的大廚最終仍是沒能壓下心中的好奇,不顧兩個徒弟的勸阻,毅然也動手調了一碟一模一樣的醬汁,然後便將那皮蛋給切開丟了進去,在後廚眾人的注視下,毅然夾起了一塊,表情壯烈的放進了自己嘴中。


  嚼了兩下,然後他便又沒忍住,迅速動筷子又夾了一塊,再一塊,直到那一小碟涼拌皮蛋隻剩下了醬汁。


  回味著皮蛋帶來的那複雜鮮味的大廚終於忍不住感歎了一句:“想不到啊,此物竟如此美味!”


  而此時的前院裏,眾人也都紛紛圍著這兩大盤子的醋拌皮蛋,躊躇著不敢下筷。


  好不容易盼著兩個兒子都回了家,梅氏本還想著要親自下廚去做兩個菜,然而被嚴玨一再阻攔後,她最終也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然而眼下看著嚴嘉樂鼓搗出來的這兩盤子菜,她也仍是忍不住對其一通埋汰。


  “阿樂,你認真告訴娘,你確定這黑乎乎的玩意能吃?”


  不是梅氏不信任自家兒子,實在是這名喚為皮蛋的東西,不論是從黑漆漆的外形上來看,還是那銷魂的味道,都讓人忍不住要心生懷疑:這好好的鴨蛋莫不是被醃壞了?

  信心爆棚的嚴嘉樂自然又是拍著胸脯道:“當然能吃了!而且我敢保證,絕對好吃又下飯!”


  瞧著他這副模樣,滿桌子的人大概也就隻有鬱文濤未有什麽質疑,而是若有所思的瞧著麵前這一盤子皮蛋,最終沒說什麽,直接舉起筷子便夾了一塊,放入口中。


  在眾人的注視下,鬱大老爺麵不改色的吞下了那一塊醋拌皮蛋,而後便緊皺著眉頭,“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氣。


  一瞧他這副模樣,原本就緊著一顆心的梅氏好險沒有立馬喊人去叫郎中來,而後,眾人便見著鬱文濤又很快下手,再次夾了一塊皮蛋,吃得連連點頭。


  “小子,這菜,你是同我家靈兒丫頭學得的吧?”


  鬱大老爺斜睨了嚴嘉樂一眼。


  聞言,後者倒也是十分幹脆的承認了:“沒錯,就是那古靈兒教給我的,這皮蛋也是從她那兒順來的。”


  鬱文濤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吃得嘴上胡子一翹一翹的,忍不住便又點頭讚道:“不錯,不錯!我那侄女兒果然有本事,竟能讓一個不會做飯的小子都整治出了如此的美味來!”


  至此,梅氏這才反應過來,感情方才他“嘶”的一聲,就是逗著玩呢。


  沒了顧慮,眾人紛紛下筷,吃過之後,才能切身感受到這道菜的美味之處。


  而原本還想著以身試毒的嚴一,這會也隻得幹瞪著眼,守在一旁,親眼見著,那兩大盤子的醋拌皮蛋,竟是瞬間就被席上的眾人爭搶了幹淨,甚至就連自家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公子,也都動了好幾次筷子,原本無甚表情的臉上也能輕易瞧出一絲滿意的神色來。


  撤下去的兩隻大盤子被侍女端著,從嚴一麵前走過去,愣了半天都沒合攏嘴的嚴一這才反應過來,一把就抓住了身旁嚴三的領子,惡狠狠的道:“三兒,那皮蛋還有剩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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