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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火燒

  今年船隊帶回來的東西裏依舊有好些稀奇的獸骨獸牙並一些本地人從未見過的農作物和種子,其中大概也就隻有紅薯和土豆這兩種農作物,倒是大家都熟識的。


  眼看著這一回各條船上的貨物裏也沒什麽十分精致的物件,被點上來搬貨的工人們倒也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但鬆氣歸鬆氣,各人幹活卻也都十分仔細且賣力,就算是那些零零散散的巨大獸骨,也都按照要求,在船上專人的指導下,分區將其逐一搬運下船,再分別放進不同的匣子中,等著碼頭上的專人接應收管。


  碼頭旁邊不遠處便挖有一口大水井,正好供平日辛苦搬貨的工人們喝水,說來這口井還是當年由長公主一並出資所建的。


  搬了十幾趟貨物,終於也開始有工人零零散散的跑到水井旁打水喝。


  沒法子,眼下雖已到八月,這天氣卻絲毫沒有轉涼的意思,果然老人總說秋老虎也能熱死人,這話倒是不假。


  水井旁零散堆放著的幾個木桶中,這會也早被先來的人打上來了沁涼的井水,平時來船了,眾工人們也多是將自帶的竹筒茶碗等就擺放在井邊附近,等到口渴了,便過來打上一桶水,直接就在桶中舀水喝。


  水井邊又圍了好幾個大汗淋漓的工友,趁著這會短暫的休息間隙,便有人立馬就開始問起了旁邊人:“欸,你們方才都瞧見沒有,我就說那船還沒靠岸的時候,我就隱約見著那其中一條船上有個長得特別白的姑娘吧!”


  聞言,眾人這一回倒都是默默點了點頭,也有人嘖嘖稱奇道:“可不是麽,也不知是從哪個小國帶回來的女子,長得竟比那些胡姬還要白上好幾分不說,那一雙眼珠子的顏色也是稀奇的緊。”


  “確實,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見到長者這種淺藍色眼珠的人,說實話,方才乍一被那女子盯上,我還嚇得後背一涼呢!”


  “哈哈哈!我方才也被嚇到了,不過多看兩眼,倒覺得那姑娘也不是難看,就是整張臉怪異得很!被她一瞪,我心裏就有些發毛!”
……

  “行了,喝了水趕緊接著上船吧,人家好心放我們來喝水,可不是讓我們來這談天說地的。”有工人湊過來說了一句。


  眾工人這才又趕忙將竹筒茶碗放好,隨意擦了把汗,便又朝著那一溜排開的大船過去了。


  而在碼頭上,這會也正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離了碼頭,載著車上的人,直往城內而去。


  一上馬車,嚴清歡便直接坐著開始閉目養神了,好在這會緹娜也隻顧著將腦袋從車窗外伸出去,不停的打量著四處新奇的場景建築,倒是無暇再糾纏著他。


  而坐在緹娜身旁的女奴汀,倒是從上車起就變得十分沉默。


  坐在嚴清歡另一側的嚴府管家這會也是光顧著看自家的大公子,時不時在心裏感歎著,大公子怎的又瘦了,還曬黑了好幾分,這般下去,怕是要讓京城中的許多姑娘都夢碎了。


  原本好好的一個俊俏公子,生得又是白皙文弱,那模樣看著便是一等一的清貴俊朗,也正是因此,才令不少貴女至今都在等著他歸來。


  歎了口氣,嚴管事這會隻想著,等大公子一會回了府上,老夫人和夫人怕是又要心疼上許久了。


  正惆悵著,馬車內的幾人便聽得一旁的緹娜出聲問了一句:“歡,為什麽這裏的人這麽少?方才那海邊倒是還有那麽多人呢。”


  心知她說的方才那海邊便是碼頭無疑了,瞧著嚴清歡沒有答話的意思,嚴管事便隻得接過了話茬,好心替她解惑道:“是因為今日京城中有一樁大案開審,但凡是得了閑的人,便都跑去那大理寺附近等著看熱鬧去了。”


  望著眼前的異國少女聽得似懂非懂的模樣,嚴管事便又好心提了一句:“一會馬車便也要從大理寺門前經過,到時候你就能看到人了。”


  聞言,緹娜便也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而是大大方方的點頭向他道了聲“謝謝”,而後便又接著將腦袋伸出去,不住的打量著外頭的街道和建築。


  京城裏的街道皆修建得寬闊整潔,這一帶雖還未至主街,街道兩旁卻也絲毫不顯清冷,一早便有攤販出來擺攤。


  隻不過今日正逢震驚朝野的科舉貪汙受賄案開堂審理,便是好些攤販也都罷了工,直接就趕著一起去湊熱鬧了,不過這會也仍有不少攤販堅守著攤子。


  緹娜正想伸著頭瞧一瞧那些攤子上都賣的都是些什麽物件,便在此時,鼻間猛然嗅到了一股葷香,直教她滿口生津,不由得便咽下了好大一口口水,甚至聽在她自己耳中,都發出了“咕咚”一聲響。


  她連忙四處梭巡著這陣香味的源頭,很快雙眼便鎖定了不遠處的一家攤販。


  隻見那小攤前正有一對母子駐足,眼看著裏頭的一名老嫗手腳麻利的將一隻圓圓的餅子擱在黑漆漆的一口大鍋上烙著,餅子翻動間,便有陣陣葷香傳來,直將緹娜都勾得食指大動。


  她忙將頭收了回來,一臉興奮的便又伸手拉住了嚴清歡的一角衣袖,急促的出聲道:“歡,我餓了!我想吃外麵的那種餅子,你去給我買好不好?”


  被拽住衣袖的嚴清歡也終於無法再安心閉目養神,隻得幽幽睜開了雙眼,麵上卻並沒有一絲不耐,隻是麵向另一側的嚴管事,輕聲道:“嚴叔,還要勞煩你跑一趟了。”


  嚴管事也隻是微笑點了點頭,便又向著那滿眼皆是期盼之色的異國少女道:“姑娘且等等,我這便下去給你買。”


  馬車堪堪停在了那一家賣火燒的小攤前,那攤販老嫗乍一眼瞧見一輛馬車停在自家攤前,便立馬又抬頭掃了一眼馬車前頭的家徽,待到看清那圖案花紋,便立馬手腳麻利的將鏊子上的那一隻火燒給夾了起來,取了一張幹淨的油紙包好,遞給已在攤前等候多時的母子兩人,而後便擺出一張笑臉,等著迎接從馬車上下來的人。


  緹娜這會也仍是將頭伸出了窗外,兩眼直勾勾的望著那對母子接過了老嫗遞來的火燒,等那婦人付了錢,便將那火燒遞給了牽著的孩童,那孩童也不含糊,當即就在火燒邊緣咬了一大口。


  被烙得焦脆異常的火燒外殼一咬之下便發出了一陣十分清脆的聲響,那孩童這一口已將火燒咬到見餡,空氣中那股誘人的葷香愈發明顯,隻是見得那孩童吃得嘴角都是亮晶晶的油漬,緹娜便又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


  許是她這一回咽口水的聲響動靜更大了些,又或者是街旁停下來的這一輛馬車過於紮眼,這孩童被那婦人牽著往前走,一邊啃著手中的火燒,一抬眼,便注意到了從馬車裏伸出頭來的緹娜。


  大眼和小眼隔空對視,瞧著那胖嘟嘟的孩童,緹娜沒忍住,便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而那孩童也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也未回應,隻是又低頭啃了一口火燒,而後才舉起剩下的那一半火燒,向著身旁的婦人道:“娘,我吃飽了,剩下的你吃。”


  那婦人便蹲下身子,慈愛的摸了摸孩童的頭,又接過了火燒,這才給那孩童細細將嘴角的油漬擦拭幹淨,然後便牽著他離開了。


  原本還笑容十分燦爛的緹娜,也不知怎的,看到了這一幕,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眼瞧著那對母子遠去了,這會緹娜更是直接將頭都縮了回來,隻略顯氣悶的跌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語。


  她身旁坐著的女奴汀自然也是聽見了方才外邊那對母子間的寥寥對話,又見著緹娜這副模樣,便已能猜出,她定是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緹娜的父親當上首領已有近二十年,期間有過不少妻子,也生下了許多孩子。


  在她們的部落裏,最為強壯的男人便有權力同時擁有多個女人作為伴侶;同樣的,若是女人自己有本事,也能合法擁有好幾個男人作為伴侶。


  畢竟在部落裏,人口便是能使部落壯大發展的首要因素。


  汀還記得緹娜的母親,那個柔順又愛笑的女人,她雖不及別的女人那般強壯,甚至因為身形瘦小而時常被人嘲笑,但她那一雙手卻是別人難以企及的靈巧。


  由她編織出來的毯子又密又好看,一雙巧手更是能編出許多花樣的草鞋和席子,直讓首領都對她刮目相看,將她娶了回去,然後,便有了緹娜。


  汀比緹娜大六歲,早在緹娜才剛出生沒多久時,她便被緹娜的母親選為了緹娜的貼身女奴,從此伴著她一同長大,同時也見證了這個母親一天天的消沉下去。


  首領很快有了別的伴侶,久而久之,自然便忘記了那個柔順瘦弱的女人,而在一次冬季過後,這個女人也終是沒能挺過去,在春季來臨前,便一頭倒在了石屋裏。


  她臨死前,還一直交代著身邊的女奴,若是還沒有等到春季來臨,又遲遲等不到狩獵隊帶回來食物,便將她的屍身分食了,一定要讓緹娜活下去。


  那時的部落還遠沒有如今這般的規模,隻是在周圍數十個小部落中夾縫求生,那一年,部落裏僅存的餘糧也屈辱的“供奉”給了從別處來的一支大部落的戰士。


  在那個女人走後的第二日,部落裏的狩獵隊便從冰封的森林中歸來了,同時還帶回來了許多獵物。


  可那個女人卻再也沒能醒過來了。


  後來緹娜逐漸長大,學會了在首領眾多的孩子裏討得他的歡心,她雖也同那個女人一般身形嬌小,卻十分健康的一路長大了,一手鞭子也舞得像模像樣的,瘋起來讓好些青年都不敢輕易近身。


  女奴從未聽到緹娜輕易提及自己的母親,但她心裏明白,那會的緹娜應是早就懂事了,也因此,她自小便知道,若是不努力成長,不去爭取首領的寵愛,便會如自己的母親一般,一頭倒在冬季寒冷的石屋中,再也無人問津。


  也是因此,少女的骨子裏便有那麽一股執著的狠勁,認定的事,就絕不會輕易更改;想要的人,也一定要盡力去爭取。


  女奴的眼神晦暗且複雜,略一抬頭打量了安坐在原地的嚴清歡一眼,發覺他臉上仍是那副淡然自若的神情,心中便也不由陣陣收緊。


  等到嚴管事拿著剛出鍋的火燒回了馬車,才一進來,便也感受到了車內幾人間的微妙氛圍。


  但他卻是什麽都沒說,而是仍帶著溫和的笑意,將手中的兩個火燒遞到了緹娜麵前,道:“姑娘趁熱吃吧,這火燒剛出鍋時最好吃了。”


  馬車再次緩緩行動起來,緹娜著實消沉了好一陣,最終卻仍是沒能扛過麵前這名為火燒的食物散發出的逼人香氣,終是伸手接了過來,又認真的同嚴管事道了聲謝,這才將其中一隻火燒不容分說的遞給了女奴,然後便舉起剩下的那一個火燒,大口大口的啃食了起來。


  油潤的內餡被滾油炙烤過後,其中的鮮味得以釋放出來,再加上香料佐料的調和,配上外皮酥脆內裏宣軟的麵餅,一口下去,便能讓人有十分滿足的感覺。


  汀這會也一同吃著這火燒,饒是平日裏她多是以沉默冷靜的麵貌出現在眾人眼前,但這會若是有旁人在,也能清晰的從她臉上看出那陣陣隱藏不住的驚豔之色。


  同樣是差不多的烤肉,原本瞧著這火燒裏頭夾著的鬆散肉餡,汀也沒報什麽期待。在她的固有印象裏,整塊大片的烤肉才是最好吃的,隻需要略微抹上少許鹽巴,無論是放在明火上烤熟,又或是放在陶鍋石板上煎熟,都是十分的美味。


  可這會才咬了一口火燒,便瞬間顛覆了她過往對於美食的定義。


  身邊的少女已經默不作聲的將一整個火燒都吃下了肚,汀於是也迅速將手中的火燒啃食完,這才取出一方手巾,拉過少女的手,細細將她手上不小心粘上的油漬和火燒碎屑清理幹淨,而後又細細擦拭了她的嘴角。


  等到做完了這一切,她才又將手巾疊了一下,給自己也清理起來。


  等到了住處,得先找個有水的地方將這手巾搓洗幹淨了。


  女奴心裏想著。


  她們原先本也是沒有這般講究的,但因著嚴清歡的緣故,緹娜便也開始注重起自己和身邊女奴的儀表來了。


  吃完了火燒的緹娜像是瞬間就得到了治愈,便暫時忘卻了傷感,又重新恢複成了平日裏活潑愛笑的樣子,又開始纏著嚴清歡,不停的同他說著話。


  雖很少得到回應,少女卻也依然樂此不疲。


  而汀也隻是不作聲的默默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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