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契書 酒樓
自打上午從鬱園離開後，村長鬱溪山便先又回家去同自家老爹說了一聲，老族長得知了古靈的打算，也隻是揮了揮手，同他道：“你隻管將人都帶了去，無論那丫頭想做什麽，你隻需在一旁幫她鎮著場子便是。”
鬱溪山自是點頭應下了，轉身才欲出門，便又聽得他老爹喊住了他，又特地叮囑了一聲：“我們這些老的是沒臉再過去了，但你可得記住了，若是有那混賬東西真想蹬鼻子上臉了，你隻管替我狠狠削他！”
抹了一把額角不存在的汗，鬱溪山也隻得苦著臉應下了。
等出了自家的門，他原打算著要去同先前說好要跟去鎮上做工的幾戶人家都知會一聲的，到這會卻是半天都沒挪動步子，就站在自家大門前不住歎氣。
長籲短歎間，他隻得在心中感歎道，哪怕是太平歲，這好人都不好當啊。
人家表姑娘一片好心，到了有些無知村婦的嘴裏就變成了別有心思；文濤家的古氏當年也是當著老族長的麵明媒正娶進來的，這會也被那些蠢婦背地裏傳成了所謂的外室。
老族長一家子和眾族老卻是再清楚不過這裏頭的彎彎道道了，說來也還是鬱氏一族拖了人家文濤的後腿。
族中也沒啥有大出息的人不說，人家文濤在京中任職時，得的那點俸祿不僅要養家、打點上級不說，每年還都會托人悄悄帶些銀兩回來送到老族長手上，隻說是讓老族長存著銀子以供村裏修路和村塾維持等開銷。
後來鬱家在京中糟了難，村塾也開不下去了，人家帶著一家子人又回了村裏，二話沒說便將自家的宅子拿出來用作村塾場地，若不是後來遇上了鬱乘風這檔子冤案，人家文濤到現在還在給村裏孩子當教書先生呢。
想想看，一個探花老爺給一群小兒當啟蒙先生，說出去有多少外村人聽得眼紅，可這會村裏人便是這般對待他的家人的。
鬱溪山在自家門前杵了許久，不住歎氣，他這副模樣也教坐在屋裏的老族長“悄悄”瞧見了，老族長也隻是歎著氣，一言不發的就點上了土煙，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而後又被那土煙給嗆得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家裏的老妻聞聲立馬便過來了，又是給他順氣，又是奪了他手中的煙鬥滅了火，及至他終於好些了，這才嗔道：“你這老家夥，又鬧什麽脾氣？”
老族長一時也答不上來，過了好半天，才抬起一雙略顯渾濁的雙眼歎道：“咱們村是該要好好整治整治了，平時看著各家都是笑嗬嗬的，這才賺了點小錢，人心便浮躁了。”
老妻聞言，也隻是輕歎一聲，沒再開口勸他。
剛到申時，便有村民陸陸續續來村長家報道了。
上午時鬱溪山便同這幾家都說好了，讓眾人必須在申時前便來自家集合，這會眼瞧著人也到得差不多了，鬱溪山便領著眾人，直接就往鬱園那邊去了。
這一回在村裏統共招了十四個人，有男有女，最小的後生也有十七八了，最大的也不過三十四五，這會眾人跟著鬱溪山一同走著，各人臉上神色也都各異。
為首的李嬸子先前便跟著古靈一同出過攤，又在鎮上的小店裏做過一段日子的工，心裏自然是清楚東家的為人，這會便也隻管大步跟著鬱溪山一同往前走，她旁邊也跟著幾個村婦並兩個年輕後生，皆是她的幾名妯娌和侄兒侄女等人。
她們這一家人因著李嬸子的緣故，也是對古靈這位表姑娘格外感恩，一聽人家還缺人，便問過了村長，就一同過來了。
除卻李嬸子家的五六人外，後麵的跟著的村民臉上便多多少少都存了些許猶疑了。
他們無非都是在昨日聽了那趙嬸子的話，這會便越想越覺得這事是有些奇怪。
雖說這靈兒姑娘是探花老爺家的表侄女，但終究也不如在村裏長大的孩子那般知根知底，再說了，那趙嬸子說的也不錯，探花老爺家裏眼看著也是敗落了，她一個年輕姑娘能有這等本事在鎮上開酒樓，又同碎月軒有合作關係，指不定是靠什麽手段得來的。
村裏人都是小門小戶的，可沒法陪著她折騰，萬一這表姑娘若是出了什麽事，豈不是還要村裏人陪著一起遭殃？
村裏好些女人沒敢說的是：本來因著那探花老爺一家出的事，早就讓人好些日子都睡不好覺了，眼下雖說是人家表姑娘要帶著村裏人一起賺錢，但這個錢瞧著也是真不好賺啊。
如此，心懷各異的一眾村民便跟著鬱溪山一同行至鬱園門前，由鬱溪山敲門。
聽得了敲門聲，古靈便也很快就過來開門了。
因想著等人來了，必然是要開誠布公的同村民們說清楚的，中午吃了飯之後，古氏還幫著將園子裏的會客廳也給打掃收拾了一番，這會鬱溪山帶著人來了，古靈便也直接將人都引到會客廳去了。
等到各人都落了座，古靈又忙活著給眾人都倒上了一杯茶水，這才也坐在了正座下麵的側首位，打算同眾人好生講講她關於酒樓員工的要求以及薪資待遇了。
先前李嬸子和趙嬸子兩人在小店裏的工錢便是每人每月二兩銀，這會古靈也打算月錢就先按照這個標準來，等日後再行調整。
另，這一回酒樓肯定是要給員工提供食宿的，這麽多人一起到鎮上幹活，是肯定不可能每日在村裏和鎮上兩頭往返的，古靈也早就想好了，到時就在酒樓附近再盤下兩間宅子，男女分開住便是。
講完了薪資待遇，古靈又接著講到她對於自家員工的基本要求，大致就是少說話多做事，中飽私囊是決不允許的。
大家都是一個村的，需得團結，但也不能拉幫結派排擠他人。
等到講完了這些，自覺無甚可講，古靈便也直接就問了眾人一句：“如此，各位若是還有什麽想問的，大可現在就提出來。需知要在我家酒樓裏幹活的，無論男女老少，都必須得簽下契書，這契書一成，那可是受到官府衙門保護的。”
見底下的幾人神色都有些茫然，古靈便又解釋了一句：“契書內容也就是我方才同各位所說的那些，到時可由村長在一旁監督。隻是我這會要提醒各位一句，這契書一旦簽下了，若是有人罔顧契書中的內容，又或是犯了什麽大錯，按照契約，酒樓方麵是可以要求犯錯的人賠償酒樓損失的。”
一聽還要簽契書，當即便又有好幾人開始動搖了。
平頭百姓哪裏懂什麽契書之類的，隻一聽簽了契書便要老老實實按照契書上的內容來做，若是做錯了事，還有官府管著，甚至還可能要麵臨著賠錢的風險，下麵的人頓時便紛紛開始交頭接耳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就隻有李嬸子一家五人還能淡然應對了。
眼瞧著下麵的人都有些動搖，李嬸子便想也不想的就舉手開口了：“東家，這契書我們家五個人都肯簽！”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的目光便全數聚集在了李嬸子身上，李嬸子倒也不慌，迎著眾人的目光，很快便又開口道：“大家也都知道，我也是一直跟著東家一路過來的，東家待人到底如何，我心裏有數，我全家也都看在眼裏。”
她瞧了瞧身邊的兩個妯娌和侄兒侄女，又道：“說句實在的，若不是這回聽著東家實在是缺人，我也不會拉著自家人一起過來，省得還要讓東家擔心，若是我們家的人抱團偷奸耍滑，那該要如何是好。”
一說至此，李嬸子又是一陣冷笑，直將下頭坐著的其餘村民都瞧了個遍，這才又冷聲道：“眼下東家都說了，既是要簽下契書，那就好辦了，我李翠蘭第一個簽！我今日也將話放在這兒了，東家年紀雖小，卻比咱們都更有本事，東家每日在廚房裏流的汗，可不比咱們下地幹活的人流的少！你們可莫要教別人幾句話便哄了去！”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直將古靈都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感念於李嬸子還能這般信任維護自己，古靈一時間也是心下感動，便朝著李嬸子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又示意她稍安勿躁。
想著上午鬱溪山同自己提起的那事，想來這會村民都有所動搖，也不單單隻是因為契書的緣故，古靈便又笑著開口道：“各位心中擔心的事，我也大致有所耳聞，我也不能像各位保證些什麽，但那契書裏自會添上一條，若是我自家出了什麽問題，決計不會讓各位一同承擔。”
此話一出，下麵的人頓時便也安靜了下來，古靈又趁機繼續道：“趁著今日人多，我也就直說了，對於那等在背後抹黑我和我家人的人，但凡是涉及到我自家的生意和產業，今後都不會雇傭這種人及其親屬。最後，還望各位想清楚了，在明日午飯前便要給我一個答複。”
古靈原本也計劃著，後日便要雇了馬車，帶上那幾箱子書，再回鎮上，因此便也隻能留給這些村民一夜的考慮時間。
她這會也是想通了，何必做那濫好人，平白無故的教人懷疑自己別有居心，若是在村裏招不到人，直接去鎮上招便可。
眼見著古靈話已至此，坐在另一側首位上的鬱溪山便也輕咳了一聲，這才道：“行了，靈兒丫頭的話也都說得夠清楚了，大家這就都回去好好想想吧，願意跟著去鎮上的酒樓做工的，明日午飯前隻管來我這留下名字，再看靈兒丫頭如何安排。”
正在這時，門口又進來了一人，眾人忙定睛瞧去，卻見進來的正是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姑娘，一身黑衣，周身氣質凜然，長得卻是難得的俊俏，隻那一張俏臉看著實在太冷了些，教人難免有些生畏。
見著冷香竟在這時過來了，古靈也有幾分詫異，便起身迎了過去，打算問上一問。
還沒等她走上兩步，冷香卻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人也很快便走上了前來，隻瞧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心，便立馬轉向眾人，揚聲道：“酒樓選址已經定了下來，用於安置各位的宅子也已尋到了，我家主人讓我來轉告各位一句，咱們的酒樓最遲十五日內便要開門營業，若是各位有心要來酒樓做工，還是盡快為好。”
聞言，就連古靈都有些愣神，她可是才同長公主提了酒樓這事沒幾天，怎的這麽快就有了眉目？
還沒待她細想，便又聽得冷香補充了一句：“對了，忘了告訴各位，我家主人正是碎月軒的大東家。”
這話一出，底下眾人便徹底沒了聲音。
一提到碎月軒，即便是再沒有見識的村婦都知道，這碎月軒可是一路自京城那邊開過來的，背後是有大門路的。
曾聽有貨郎開玩笑，說是大淵朝上下，但凡是有人的地方，便有碎月軒的分店。
這話倒也不算是胡說。
由此，便可見這碎月軒背後的東家財力和權柄到底有多恐怖了。
驚疑過後，原本還有些動搖的村民這會也都紛紛想明白了，這表姑娘本來就同碎月軒有合作關係，眼下人家跟著她一同辦一家酒樓，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了，隻是這機會難得，若是錯過了，怕是真要後悔。
一想至此，立馬便有人出聲道：“表姑娘，我想明白了，那契書我簽了！”
隨後，立馬也有幾人附和。
瞧著底下眾人又是一陣亂糟糟的，古靈這會也隻得無奈安撫道：“這樣，各位還是先回去想清楚了，就按照山子叔方才說的，若是想清楚了要在酒樓幹活，便在明日午飯前去他那兒留名登記，方便我後續再做安排。”
話已至此，眾人便也隻得先告辭了。
等到將人都送走了，古靈這才又急急忙忙的回來拉著冷香問道：“冷香姐姐，那酒樓.……這麽快就盤下來了？”
她先前可是還想著，若是蔣管事那邊選好了樓麵，裝修改造還得再廢上十天半個月，再加上員工培訓等事宜，酒樓若想順利開張，隻怕怎麽也得再等上一個月左右了。
可這會，冷香竟說這酒樓最遲十五天之內便能開門營業，簡直是顛覆了古靈的認知。
見古靈這會還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冷香也隻是笑了笑，這才緩緩開口道：“主子早就知道你想將那小店做大了，一早便讓人開始留意起合適的樓麵來了。”
好半晌，古靈才終於愣怔著回過神來，便又聽得冷香輕笑了一聲，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行了，別愣著了，自己問主子去吧。”
古靈這才反應過來，便忙點了頭，一溜煙的就朝著長公主歇著的那一塊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