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和你一樣
如果說白天的嚴嘉樂還在對這涇河縣一行而感到深深的懊惱，但是現在，他覺得這一趟真算是值了。
??這會小店也隻剩下他們這一桌子的人了，古氏瞧著最後一桌客人離席，便趕忙吩咐讓汀蘭去將門板落下。
??待到落了門板，古氏這才用帕子將抹黑了些的臉仔細的擦了幹淨，幽幽從櫃台後行至長公主那一桌前，在幾人的目光注視下，麵色不改的向著席上的長公主行了個福禮。
??“方才人多，一直未能給長公主見禮，還望長公主贖罪。”
??這會的古氏舉止大方，神態自然，完全就跟白日裏嚴嘉樂見到的那個剽悍美婦判若兩人，再一聽她這話，很明顯她也是早就認出了長公主來，這不禁就讓嚴嘉樂原本熄滅的八卦之心重新點燃了起來。
??也不知這婦人到底是何人？難不成長公主此行就是為了要來見她？
??嚴嘉樂一邊在心裏猜測著，也沒有做聲，隻打算先冷眼旁觀。
??席上的長公主見著古氏這一禮，點了點頭，便伸手虛托，示意她無需多禮，而後才開口道：“自你們離京一別，我瞧著你整個人現在倒是比在京城要好上許多了。”
??長公主來之前就知道她要找的古靈正好這會就是古氏名義上的侄女，因此晚間古氏一出來，雖將那一張臉稍稍抹黑了些，但她還是一眼就將古氏給認了出來。
??這會她擦幹淨了臉，長公主近距離瞧著，發現古氏確實是比在京城時要豐腴上不少，雖瞧著臉色有些蒼白，但整個人的精氣神還是不錯的，可見她在涇河縣的這大半年應當是過得不錯。
??望著一身常服，打扮同尋常婦人沒什麽區別的長公主，古氏的語氣中也帶了些感慨，“還要多謝長公主當年願意伸手拉我們老爺一把，否則我們又哪裏能得了這大半年的清閑日子。”
??見長公主隻是笑而不語，古氏有些拿不準主意，又試探著問了一聲：“也不知長公主這一趟過來，所為何事？”
??眼瞧著這會小店終於打烊了，長公主於是也不打算同她掖著藏著了，便直接道明來意：“你不必緊張，我這一趟來，正好能拖一拖上頭派來查你兒子的那位巡撫，順便也是來想要見上你那侄女一麵的。”
??一聽她竟是為了鬱乘風一案過來的，古氏麵上立馬就帶了些喜色，可一聽她還想見古靈一麵，古氏立馬又有些弄不明白她的意圖了。
??要知道這會的長公主雖看著十分平易近人，可其實她從年輕時起就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女煞星，做事全憑她自己的喜惡，根本不理會旁人的眼光看法，經常都能坑得人吐血三升。
??長公主也看出了她麵上的幾分疑慮，立馬又解釋道：“你放心，我就是想問你那侄女幾個問題，再說了，她現在同我碎月軒的生意可是牢牢綁在一起的，我將她視若上賓都來不及，又怎麽會坑她？”
??這一番話古氏也聽得是將信將疑，但想來無論如何長公主也不會去坑害一個未曾謀麵的孩子吧？
??古氏也隻得勉強笑著應下了：“那您且先等一等，這孩子這會應當還在後廚煮宵夜呢，等她弄好了我再喊她出來拜見長公主。”
??一聽還有宵夜，嚴嘉樂立馬又坐不住了。
??“宵夜？什麽宵夜？我能跟著吃上一口嗎？”天真無邪的嚴小公子揚起一張俊臉，笑得人畜無害，說出口的話卻直教人不覺想要道一聲“不要臉”。
??對著長公主還十分恭敬的古氏，對著嚴嘉樂就又是另一副麵孔了。
??“那怕是要叫這位公子失望了，咱們家的宵夜都是按自家人頭來煮的，怕是沒有多餘的了。”
??聞言，嚴嘉樂也不惱，隻是聲音中明顯帶了些失望，“好吧，算了，好在今晚也算是吃得挺飽了。”
??古氏也懶得理他，隻又向著長公主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她現在倒是有些能猜出來嚴嘉樂的身份了。
??他那侍從姓嚴，這小子又同長公主明顯關係匪淺，再看他的年紀，想來多半就是嚴玨的小兒子了。
??古氏一邊挪著步子到了後廚，一邊又感歎著，多年未見，沒想到嚴玨的小兒子也都已經這麽大了，隻是那孩子的相貌倒是同嚴玨沒有太多相似之處，想來大約是長得像他母親了。
??搖了搖頭，古氏這會內心又是百感交集。
??方才聽到長公主這一趟過來，也是為了鬱乘風的案子，她還著實高興了好一陣，可等到聽著她也是為了古靈來的，古氏這心裏就有些七上八下的摸不準主意了。
??同古靈相處了這麽些日子，她多多少少也都發現了這個便宜侄女身上隱藏的謎團，隻不過一家人都十分默契的選擇閉口不言。
??古氏這會已經隱隱開始感覺到，長公主這一趟過來，雖說是順便來尋古靈問上幾句話，其實這順便才應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吧。
??且不說外頭的古氏這會是如何憂心，反正古靈在後廚倒是捧著一碗紅糖醪糟蛋喝得正香。
??本來這個天兒喝這醪糟還是會有些怕上火的，但架不住她方才給蔣管事那一桌煮了桂花甜酒釀，那會就有些饞了，於是打烊了便也直接就做了些紅糖醪糟，又給各人都煮了一顆溏心蛋。
??顧和興這會也捧著碗，坐在小板凳上，呼哧呼哧的吃到停不下來。
??他原本確實是不愛吃這些甜膩膩的糖水的，可架不住古靈手藝好，釀出來的甜酒醪糟又香又清甜，十分順口
??這會打了烊，坐下來喜滋滋的喝上一碗，再咬一口那煮得恰到好處的溏心蛋，隻覺得整個人都升華了。
??畢竟他也是實打實的在後廚聞了一天的油煙味兒，這會能喝上這麽一碗清甜的醪糟，感覺喉嚨裏的油煙味都被衝散了不少。
??汀蘭這會正忙著給各人都盛上一碗醪糟，就看著古氏一臉心事的走了進來。
??她一邊迎上去將那一碗醪糟遞給古氏，也沒開口，隻是望著她眼神閃爍了幾番，等看著古氏回了一個意味深長又帶著些憂慮的眼神，小丫頭的一顆心也登時提了起來。
??而一大一小這一番自以為還算隱秘的眼神交流也還是沒能躲過古靈的眼睛。
??其實她從那會小丫頭進來同她說，說是蔣管事帶了人來自家小店吃飯，就已經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且先不說蔣管事，大忙人一個，小店開張那天他都不在涇河縣，而是派了個大掌櫃來幫著自家撐場麵，怎的這會就心血來潮的想著要來店裏吃個飯？還是帶了旁人一起來。
??這會再一看古氏那一臉藏不住事兒的表情，她心裏也多多少少有數了，想來方才一定是自家姨母叮囑了汀蘭和疏竹，讓他們先不要對自己提起外邊的情形。
??喝完了碗中最後一口甜湯，古靈隨意拿袖子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就朝著古氏過去了。
??“姨母，蔣管事他們走了？”
??冷不丁聽著古靈這麽一問，古氏驚得手中的湯匙都要掉了，又怕在古靈麵前露了破綻，趕忙就扯出一個笑臉來，“還沒呢，說是找你有些事兒。”
??古靈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說，隻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便轉身出了後廚的門。
??古氏本還想再拉著她好好叮囑一番，可又一想到長公主方才同她保證的那一番話，又生生的收住了話語，眼睜睜的就看著古靈已經跨門出去了。
??等到了門外，古靈一眼就瞧見了靠門邊上坐著的那一大桌子人，還愣了一會。
??蔣管事在也就不說了，但那白日裏在自家小攤麵前賣藝的主仆二人怎麽也在？
??嚴嘉樂聽到後頭的響動，一轉頭就瞧見古靈有些愣愣的走了過來，正好對上了自己的目光，於是他趕忙咧開嘴朝著她露出了一個極燦爛的笑容。
??他這會的想法也很簡單，既然這姑娘手藝如此之好，看長公主那樣子，短時間內大概也不打算回京城，想來這些天怕是要頻繁來這間小店光顧了，因此怎麽也得給掌勺的古靈留下一個好印象。
??古靈自然是不知道他此時這些想法，隻覺得他這一笑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也很快就將這人拋諸腦後，而是轉而先望著蔣管事，行了一禮。
??“蔣管事，別來無恙了，先前正忙，也沒好好招待您，您見諒。”
??蔣管事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無妨，知道你這裏生意好，再說咱們都是老熟人了，還談什麽招不招待的。”
??兩人又客套了一陣，古靈這才直奔主題，“對了，也不知蔣管事這一回來，是有何要事？”
??見她終於問到點子上了，蔣管事同端坐席上的長公主迅速對視一眼，然後便起身揪住了嚴嘉樂的衣領，“小子，走，咱們去後麵談談去。”
??而那侍女冷香也很快起身，隻冷冷瞟了嚴三一眼，嚴三便立馬會意直接從凳子上驚起，趕忙就拖著一條腿跟著一同往後院去了。
??頓時，原本還十分熱鬧的桌上就剩下了古靈和長公主兩人。
??見著周圍終於清靜下來了，長公主也舒了一口氣，這才對著古靈道：“小姑娘，坐下說話。”
??古靈一邊留心著她的神態動作，一邊也還是乖乖在她對麵坐下了。
??方才看見這美婦人時，她便已經感覺到，那一大桌子人裏頭，最終的話語權應當就是在這美婦人身上的，幾人也都隱隱唯她馬首是瞻。
??這會也很明顯了，這美婦人很顯然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斟酌好了措辭，古靈率先開口問道：“不知這位夫人，到底尋我有何事？”
??長公主這會倒是十分冷靜了，臉上也再無笑意，開口就是直奔主題：“小姑娘，我問你，你那蛋糕方子，可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聞言，古靈愣了片刻，又很快回道：“不是，是前輩先人所創。”
??蛋糕這種甜點的做法，本來也就是經過一代代人改良完善後流傳開來的，因此說上一句是為前輩先人所創，倒也不為過。
??長公主聽了古靈的回答，不置可否，略一思索，又問了她一句：“那你再說說，那炸薯條到底要配何種醬料方才是最好的？”
??原來先前疏竹說的問話的那人就是她。
??古靈心中登時就是一凜，麵上卻絲毫不顯，而是笑道：“別的我不敢說，但眼下小店出售的這一種醬料，搭配炸薯條就已經是極好的了。”
??眼瞧著這美婦人明顯是對自己的回答很是不滿意，可還沒等古靈再解釋一番，就又聽得她脫口而出：“難道不是番茄醬才是最好的嗎？”
??這回倒是換成古靈當即愣在原地。
??不應該啊，照理說淵朝這會雖也引進了許多外邦農作物，但古靈之前也翻閱過鬱文濤的那些藏書，在其中的遊記史料上都未曾發現過有記載番茄這種農作物的字眼詞語出現，這說明番茄這種東西，確實是還未曾流傳到淵朝來的。
??再說了，即便是番茄已經流傳到國內，也不大可能會有人想到能用這種蔬菜做成醬料食用，畢竟從前在番茄的原產地，當地的人們還一直都將番茄誤認為是觀賞性的有毒作物而遲遲不敢入口。
??那麽眼下這美婦人到底是從何得知世上還有番茄醬這種東西的？
??一時間，古靈心下思緒百轉千回，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而麵前得長公主光是瞧著古靈現在這一副方寸大亂的模樣，就已經能肯定心中所想，當即就有些激動的拉住了古靈的手，急迫的開口問道：“小姑娘，你應當不是淵朝人吧？你也是……穿越過來的？”
??古靈這會隻覺得腦袋一炸，都有些聽不清對麵的人接下來都說了些什麽，腦中隻是不斷回響著她方才問的那一句話：你也是穿越過來的？
??良久，古靈才終於勉強平複了一陣亂糟糟的心緒，迎著長公主殷切的目光，顫聲問了一句：“你……也是？”
??聞言，長公主當即就是鼻子一酸，兩行熱淚直接從眼眶溢出：“傻孩子，我當然不是。”
??古靈：.……？
??瞧著她一臉怔楞的模樣，長公主很快又破涕為笑，“我雖不是，但我夫君是，他和你一樣，也是從另一個地方穿越而來的。”
??她這會也顧不上觀察古靈麵上的神色了，而是笑著哭著，有些語無倫次的開始講起了有關她那夫君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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