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前塵(1)
“徐桐春可是佳婿,徐次輔千挑萬選想給自己的孫子選個合心意的,含玉,成不成,可就看這一次了。”
相晴聽著這有些尖利的聲音耳熟的很,卻是再也想不起來是誰,隻是聽到徐桐春、徐次輔雲雲,恍然道:“徐桐春可不就是徐琳琳的大哥?”
含玉……依稀記得徐琳琳的嫂子就叫含玉,那麽外頭這兩個貴女,其中一個就是張含玉了。
相晴皺了眉頭,將身子坐直了些,暗暗想著那尖利的聲音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月湖,我心裏有些怕,萬一那樣做了,徐……他不認帳怎麽辦?”
接著是一陣悉悉索索換衣服的聲音。
那個尖利的聲音有點不耐煩的說道:“你總是這樣優柔寡斷,不為你自己想,也得為你弟弟想吧!你可是沒了親娘,你那後娘能給你指個什麽樣的人家?”
“誒,你瞧這件是不是比那件好看?”
那樣做了?到底是哪樣做了?這個什麽月湖,說話隻說一半是什麽意思?月湖……高月湖?是鄭國公的嫡次女?
相晴揉了揉耳朵,心裏暗想:“我說怎的聽著這麽熟悉,原來是這個死丫頭。”
高月湖前世跟她沒什麽來往,她在原主的記憶裏也找不到相關的記憶,不知道是勳貴跟文官曆來不對付,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不過她和離後,有天跟陸永陵出去吃飯,倒是跟她打過一次交道。
當時掃平了倭寇,海外貿易頻繁起來,京裏的新館子也呈遍地開花之勢。
有歐羅巴人在京城開了一館子,一時間也有很多人去嚐鮮。
“也沒什麽好吃的,怪嗆人的。”相晴被滿嘴的胡椒味兒嗆了個倒噎氣。
陸永陵吃了一口沾滿胡椒粉的羊肉,充滿享受的眯著眼睛鄙視相晴道:“胡椒不就是這個味兒嗎。”
旁邊雅間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喝斥:“滾出去!”
接著是一個外國女人用生硬的官話結結巴巴道歉的聲音:“很抱歉這位夫人,如果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恕罪。”
陸永陵停了筷子,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相晴一瞧便知道,這位爺又要打抱不平了。
於是也停了筷子聽外頭這官司。
“你們這是吃飯的地兒還是青樓啊,一個個穿成這樣在人麵前晃?!蠻夷果然不知廉恥!”
接著有一個男聲說道:“好了,我不過是瞧了兩眼,你這是吃什麽飛醋。”這男聲聽著含糊不清,像是含了個棗子在說話,叫人聽著十分不耐煩。
相晴一聽就笑了,這家館子是歐羅巴人開的,侍女也是歐羅巴人,一個個穿了低胸的衣服在店內倒酒。
大家說是來這裏嚐鮮吃飯,事實上有很多人都是來看這些侍女的,不然這異國飯菜也實在是難以入口。
陸永陵朝她眨眨眼,悄聲說了一句:“怎麽沒見你吃醋,我看你倒是比我看得還目不轉睛。”
“你是瞧了兩眼?嗬嗬,我看你怕是連眼睛都想鑽到人家胸脯裏去!什麽玩意?我定要稟了爹爹,將這破地方拆了去。”那尖利的女聲冷笑一聲。
接著又聽到“啪!”的一聲,那聲音帶了怒氣說道:“姑奶奶賞你一巴掌,好教你知道,姑奶奶就瞧不慣你們這衣衫不整的樣子,我讓你滾出去,你還站我麵前做什麽!”
“月湖!”那男聲不悅的響起。
陸永陵站起身來,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陸大,你去聽聽,誰在這裏狂吠,叫爺連個飯也吃不好!”
相晴“撲哧”一聲,果不其然聽到隔壁靜了一瞬,接著就有“哐當”一聲,像是踢翻桌椅的聲音,隔壁那個含糊不清的男聲仿佛找到發泄的地兒了一樣,也說道:“長貴,你也去看看,叫爺瞧瞧是哪個不開眼的王八蛋大放厥詞!”
君子動口不動手,這跟後世的“你瞅啥,瞅你咋的?”真是異曲同工啊。
陸永陵嗤笑一聲:“閣下帶著夫人吵吵鬧鬧,還真是不怕丟臉。我看這滿京城的人來都沒有這麽大驚小怪咋咋呼呼的,偏尊夫人又是罵人又是打人的……“
他頓了頓又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不過若真是小地方來的,沒什麽見識也就算了,最多隻是在這撮爾小邦麵前有些丟臉罷了。”
這時酒樓裏已經靜了下來,眾人都伸長脖子聽著隔壁怎麽回話。
相晴拿筷子一點一點撥去肉上麵的筋膜,然後夾起一筷,放在嘴裏輕輕嚼著,一邊看陸永陵和隔壁那人杠上。
“你放開我!”隔壁傳來推搡的聲音。
“蹬蹬蹬”幾聲急促的腳步在門口停了腳,簾子被一把拉開。
一張不討喜的臉出現在眼前,看到陸永陵,對方原本怒氣衝天的臉明顯呆了一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相晴抬頭看去,那婦人不過二十三四歲,跟自己看上去也差不多。
不過個子高大,容長臉,雙眼狹長,顴骨又頗高,看上去倒有幾分顯歲數。她抿了嘴看了看陸永陵,顯然是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待看到相晴,眼裏卻又露出幾分明顯的不屑。
咬了唇壓低了聲音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南平王爺。“
陸永陵往後靠了靠,舒適的靠坐了椅子,將手裏的扇子”嘩“的一下展開,十分騷包的扇了幾下,方才促狹的笑道:”是鄭國公家的小姐啊。“
他故意不稱高月湖為夫人,是有原因的。
原本鄭國公看上了二皇子,想將高月湖嫁於二皇子,不過被二皇子婉姖,最後記恨上了二皇子,那跟二皇子一黨的南平王自然也落不了好。
最後高月湖匆匆嫁給了肅寧伯家的嫡子,肅寧伯和鄭國公在朝堂上處處跟二皇子作對,這是後話了。
高月湖絲毫不在乎南平王的稱呼,隻盯著眼前的陸永陵發了呆,一邊在心裏胡思亂想著:”沒嫁給二皇子倒無所謂,當時若是嫁了陸永陵也好啊。“
為何會這樣呢?當然是他因為生的太好。
南平王母族的祖上有些異族血統,到了他這一輩,麵目膚色已與常人無異,然而百年之前那位胡女深邃的輪廓倒是代代流傳了下來。他的眼窩隻比常人深一點點,乍看似乎沒什麽區別,但隨便看著誰的時候,明亮溫柔的眼睛都像是含著情。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形狀的弧度永遠都像是含著笑,芝蘭玉樹一般,將周圍盛裝的貴族子弟們都襯成了衣著華麗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