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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安昌侯

  京城,秋寒。


  安昌侯府內,飛魚衛指揮使李冠中看完戚樹豪的信,冷哼一聲,想把信撕碎,可終究還是忍了。


  他把信遞給書吏:“交衙門歸檔。”


  書吏應聲退下,李冠中望著關上的門,罵道:“爛泥扶不上牆!”


  這時,一名小廝隔著門喊道:“世子,侯爺請您到內書房。”


  李冠中微微蹙眉,歎了口氣,楊捷在的時候,他這個飛魚衛指揮使隻是擺設,現在楊捷死了,反倒成了他的過錯,就連老父親也不得安寧,太皇太後已經宣過父親進宮,訓斥他教子不嚴,不給絲毫顏麵。


  去父親內書房的路上,李冠中問那小廝:“今天侯爺可有見客?”


  小廝道:“侯爺見過一位書生打扮的客人,小的不知來人身份。”


  “嗯?你不知道?”李冠中停下腳步,這名小廝是父親身邊跑腿傳話的,但凡是有客人來,都是由他把拜帖送到父親手中,不是什麽人都能見到父親的,能見到父親的人並不多,他又怎會不知道來人是誰呢?


  “那人沒有拜帖,隻是拿出一枚猛虎下山的玉佩,他說侯爺看到玉佩,就會決定見或不見。小的仔細檢查過,玉佩沒有機簧,就是一枚成色尚可的玉佩而已,這才大著膽子把玉佩呈到侯爺麵前,沒想到侯爺看到玉佩,立刻就讓小的把那人請進來了。”小廝說道。


  “那人何時走的?”李冠中問道。


  “大約半個時辰之前,那人走後,侯爺就在書房裏,誰都不讓進去,後來侯爺就讓小的來請世子爺了。”小廝道。


  李冠中默然一刻,他知道那枚玉佩,因為父親也有一枚。


  安昌侯李永基有嫡庶五個兒子,李冠中排行第二,他的長兄死在戰場上。長兄李冠英去世後,親隨把他留在營帳裏的遺物交給李永基,其中就有一枚猛虎下山的玉佩。據親隨所說,這枚玉佩是李冠英和異姓兄弟結拜時的信物,那時天下動蕩,李永基父子各自領兵在外,分別已久,李永基直到此時才知曉李冠英與人結拜的事。


  彼時李冠英已經下葬,這枚玉佩就被李永基收起來了,李冠中在父親那裏不止一次見過這枚玉佩。


  至於李冠英的那位結拜兄弟是誰,李冠中沒聽父親提起,但是想來兄長的隨從定然會告訴父親的。


  真沒想到,隔了幾十年,兄長的結拜兄弟會找上門來。


  安昌侯李永基已逾七旬,須發皆白。自從小皇帝登基後,他就以年老體衰為由不再過問朝堂之事,就連朔望朝和大朝會,他也沒有上過朝沒有進過宮,侯府內外的事情全都交給了幾個兒子,誰也沒有想到,八年之後第一次進宮,竟然是被太皇太後指著鼻子罵了一通。


  普天之下,也隻有太皇太後能這樣罵他了吧。


  當年在軍中,他穿過太皇太後親手縫的棉衣,喝過太皇太後親手煮的粥飯,所以太祖還在世時,每每有人上折子請求另立太子,他都會站出來反對。


  太子之所以體弱多病,是因為早產所至,之所以早產,又是因為楊皇後,也就是後來的太皇太後,親自在軍護營裏照看傷兵,勞累過度,在那之前,太皇太後已經小產過兩次了,這一次好不容易挺過來,還是早產了。


  太子是他們這些老將看著長大的,拋開嫡庶不談,也不論沈毅那些文官們嘰嘰歪歪,他李永基也會反對另立太子的。


  他做到了,他也親眼看到了。


  隻是可惜坐上那張龍椅的並非是體弱卻寬宏仁厚的太子,而是年僅五歲的皇太孫。


  他看到了那個他不喜歡,卻也挑不出太多毛病的首輔沈毅滿門抄斬,誅連九族;

  他也看到了定國公府那個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小兒子,人頭高懸於城門之上,掛了整整三個月!


  李永基歎了口氣,一抬頭就看到次子李冠中走了進來。


  “父親,您找我?”李冠中問道。


  李永基屏退了跟著李冠中進來的小廝們,攤開手,手掌上有一枚玉佩。


  猛虎下山的玉佩。


  “父親,這是……”雖然在路上時李冠中已經知道了,可是卻沒想到,父親居然一直在握著這枚玉佩。


  今天來的那個人,對父親的觸動很大吧。


  “這個是你大哥,還有一個嘛……”李永基頓了頓,嘴角微微抖動,好一會兒才說道,“.……是蕭長敦。”


  “蕭……定國公?”李冠中愕然。


  大哥和現任定國公蕭長敦是結拜兄弟?


  為何這麽多年了,他都不知道?甚至沒有蛛絲馬跡?


  按理,即使大哥李冠英不在人世了,做為結拜兄弟,又同在京城,逢年過節也會登門問候的。


  不過,這個人是蕭長敦,也就沒有什麽不可以的了。


  一個連同胞兄弟都能殺死的人,又有什麽薄情寡義的事情做不出來呢。


  “對,就是定國公,今天來的那個人是他的門下,名叫商軒。”李永基輕聲說道。


  “父親,您一直都知道,大哥的結拜兄弟當中有蕭長敦的吧?”李冠中問道。


  “知道又如何?蕭家自己不提,難道我還要主動去找老定國公說,我兒子和你兒子是把兄弟嗎?”李永基悻悻。


  是啊,定國公是什麽身份?他永昌侯又是什麽身份,雖然同為霄雲二十四將,可是世人都知道,那是差得遠了。


  哪怕是在當年戰亂之時,李冠英能與蕭長敦稱兄道弟,也是高攀了。


  “父親,那現在蕭長敦為何又重提此事,難道……”蕭長敦雖然比父親年輕,可是也像父親一樣,稱病不上朝許多年了。


  “你啊,是越發不長進了!”李永基斥道。


  李冠英臉上一熱,他也是當祖父的人了。


  父親的脾氣,幾十年沒有變過。


  早早離開朝堂,對父親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父親,兒子愚鈍,還請父親點撥。”李冠中躬身道.

  “唉,還不是秦王世子死了的那件事啊!”李永基不悅地說道。


  秦王世子?


  李冠中一怔!

  太祖駕崩後,朝中秘而不宣,直到新帝登基後,才詔諸王攜子進京。


  且,要在距京城二百裏之外撤去護衛,隻留儀仗,由飛魚衛和禦林軍護送進京。


  說是護送,其實就是押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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