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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阿水正在上課,便接到了顧守道打來的電話。
??“喂,顧大哥。”她壓低聲音說道。
??“阿水,張大哥沒了。”
??“什麽?”阿水大驚失色,聲音也不自覺大了起來,使得周圍人都紛紛看向她。
??“你現在能過來麽?”
??阿水聽出顧守道聲音中的悲痛,她沒有任何猶豫,立即說道:“好,我馬上去。”
??“怎麽了?”郭珍見阿水神情不對,等她掛掉電話後,連忙問道。
??“出了些事,我要去顧大哥那裏,下課後你幫我把書包帶回宿舍。”阿水急急說道。
??“好,你先別急,路上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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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先去了書屋,她見那裏沒人,就趕緊跑去小強家裏。
??門開著,阿水走進去便看見了他們兩個。
??小強正跪在地上,哀聲痛哭。
??她默默走到顧守道身邊,輕聲說道:“顧大哥,我來了。”
??“嗯。”
??阿水見顧守道緊鎖雙眉,默不作聲,她心中不安,急忙緊緊地握住顧大哥的胳膊。
??顧守道看了一眼阿水,他想要露出一個笑容好讓她不要擔心,可卻怎麽努力都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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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強一直在哭,哭個不停。
??今早起床,他去看父親,可是父親和往常不一樣。
??“爸,爸……”
??小強叫了很多次,父親都不回答。
??於是他開始使勁地搖父親,但父親眼睛始終閉著,身子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反應。
??小強嚇壞了,他趕緊跑到顧哥哥那裏,書屋還沒開門,他隻好不停地敲門。
??顧守道從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他聽到外麵的動靜,就趕緊下來,一看竟是小強。
??見他惶恐不安的模樣,顧守道連忙問道:“怎麽了?”
??“顧哥哥,你……你快去看看我爸,他不知道……怎麽了,無論我怎麽叫,就是沒.……沒反應。”小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隻能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先別急,我現在就同你過去。”
??說完,顧守道就趕快和小強跑去他家,連羽絨服都忘記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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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福早已沒了呼吸。
??顧守道在床頭發現了藥瓶。
??張國福經常睡不好,所以會吃一些安眠藥,它們一直放在床邊上。
??顧守道見藥瓶裏麵空空的,一粒藥都沒有,藥蓋子還扔在旁邊,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可是,顧守道不知道該如何向小強解釋。
??這個孩子漸漸明白發生了什麽,他覺得天已經崩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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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守道和阿水心神不寧地看著小強,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才好。
??可是必須要有人率先打破沉默,顧守道忍住哀痛,他拍了拍阿水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示意她先把手拿下來。
??之後,顧守道走到小強身邊,他蹲下身子,輕聲喚道:“小強。”
??小強聽到了,但是沒有抬頭,他依然在低頭痛哭。
??顧守道心裏組織了一大堆語言,可是最後一句都沒講出來,因為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
??他能做的隻有陪伴。
??不知過了多久,小強才抬起頭,他兩眼噙著淚水,小聲啜泣道:“顧哥哥,爸是我唯一的親人,他走了,這世上我就再沒有任何的親人了。”
??“誰說的!”阿水立馬打斷道,她走上前去抱住小強,無比認真地說:“我和顧大哥都是你的親人。”
??“沒錯!以後你就和我一起住,小強,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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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守道找人來辦理後事,事發突然,幸虧他認識一個朋友,幫了他們很大的忙。
??阿水時刻注意著顧大哥的狀況,她見對方穿得太單薄了,趕緊提議道:“顧大哥,我回去給你拿衣服。”
??“沒事。”顧守道搖著頭說。
??他現在已經察覺不到冷了。
??晚上小強要守靈,顧守道和阿水堅持要一起陪著。
??阿水給郭珍打電話,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並告訴她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他們一天都沒吃什麽東西,顧大哥又穿得那麽少,阿水真的擔心他會生病。
??可無論自己怎麽勸顧大哥回去休息,他就是堅決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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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福下葬後,小強跪在墓前,他悲痛欲絕,遲遲不肯離去。
??顧守道和阿水默默站在身後,他們同樣很悲傷很難過。
??小強幾乎一直在哭。
??每當他們以為小強會停止哭泣時,沒有多久,他又開始流下眼淚。
??這種痛苦,顧守道和阿水能夠理解,但是卻無能為力。
??隻有時間可以平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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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還有一個小房間,阿水用了半天的時間把它收拾幹淨,以後小強就住在這裏。
??顧守道受了涼,又沒有休息好,再加上沒怎麽吃過東西,身子已經開始有些不舒服了,但是他一直強忍著。
??等一切都弄好後,他終於支撐不住了。
??阿水這兩天都沒有回學校,無論是顧大哥,還是小強,她都放心不下。
??大家都太累了。
??多虧有郭珍,阿水可以完全不用操心學校的事,一心照顧小強和顧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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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守道本想讓小強休息幾日,但他堅持要去上學。
??“我不能落下功課,我爸希望我好好念書,我一考高分他就會很高興,所以我一定不能鬆懈,以後每次考試我都要考第一,顧哥哥,你說我爸能看得見麽?”小強問道,他的臉已瘦了一圈。
??顧守道心疼地看著小強,回道:“能看見,一定能看見!”
??小強走後,他便把店門鎖上,完全沒有心情繼續營業。
??顧守道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
??阿水一直站在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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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哥麵色蒼白,氣色非常非常不好。
??“顧大哥,我們去醫院看看吧。”阿水苦苦懇求道。
??可是顧大哥似聽不到她的話一般,依舊沉默地坐在那裏。
??這讓阿水更加害怕起來,她拽住顧大哥的手,心想就算是來硬的,也要把他帶到醫院。
??“顧大哥,你的手怎麽這麽燙!”阿水忽然驚叫道,她又摸了摸顧大哥的額頭,急切道:“你發燒了,我們快去醫院。”
??就算顧大哥病了,力氣也比自己大,阿水怎麽都拉不動他。
??對方一直不說話,阿水終於忍不住了。
??其實她心裏也很難受,隻是不敢表現出來,這個時候,她必須要堅強。
??可見到顧大哥這副模樣,阿水再也控製不住淚水,她哀傷地看著顧大哥,握緊他的手,哭泣道:“我求你了,顧大哥,你說句話吧,你不要什麽都不說。”
??不知過了多久,顧守道才看向阿水,喃喃自語道:“是我害了張大哥。”
??阿水一臉疑惑,不知道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之前張大哥就說過,小強跟著他總是挨餓受凍,從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和同齡孩子相比,小強受了太多太多苦,他每天都很累很累,他的手一到冬天就會生很多凍瘡,可是這孩子懂事,從來都沒有抱怨過。自從遇見了我,情況才有所改善,小強終於可以不用挨餓,可是這個破屋子一到冬天就會很冷,他還是要受凍。不僅如此,小強每天放學後又要照顧自己,還要抽出時間學習看書。
??張大哥認為自己就是個累贅,因為有他,所以才會讓小強那麽辛苦。前幾日,他和我說,若是日後他有什麽事,就把小強交給我,他求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強。其實那個時候張大哥就產生了自殺的念頭,可是我沒有在意,隻會勸他不要多想。
??阿水,如果我不幫小強,張大哥絕對不會做出這個選擇。以前就算再苦,但他放心不下兒子,所以無論如何都會堅持活下去,可是我出現了,張大哥知道我一定不會不管小強,這才…”
??阿水眼裏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顧大哥的手被她握得更緊了。
??“這不是你的錯,誰都不想讓它發生,顧大哥,你不要存心和自己過不去。”
??顧守道搖了搖頭,“張大哥一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吃下那些藥,他其實很舍不得小強,但是張大哥寧肯死也不願拖累兒子。而小強隻想和父親在一起生活,就算我對他再好,可終究不是張大哥。”
??說到這裏,顧守道淒然一笑,“我以為我對他們好,是在幫助他們,可沒想到卻害的張大哥和小強天人永隔。我總是自以為是,阿水,我就是饒恕不了自己啊。”
??“顧大哥!”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顧守道的手慢慢地抽出來。
??他全身乏力,四肢酸痛,費了很大力氣才上樓回到房間。
??阿水默然地跟上去。
??顧守道像沒看見她一樣,砰地關上門,並從裏麵把門反鎖。
??阿水跌坐在地,她靠著牆,默默地守候著顧大哥。
??一道門,擋不住阿水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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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很久,顧守道才從房間裏出來。
??他見阿水還坐在地上,不禁心疼起來。
??這個傻姑娘也累壞了,但她強忍著不說。
??如今阿水又要為自己擔憂,顧守道頓時覺得愧疚不已。
??“你一直坐在這裏?”
??阿水見顧大哥出來了,她急忙站起來,說道:“顧大哥,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不用了,我沒事,休息下就好。”
??“怎麽會,你臉色這麽差。”
??“我吃些藥就行了。”
??既然顧大哥拿定主意不去醫院,阿水也不想再逼迫他。
??“藥在哪裏,我去拿。”
??顧守道微微一笑,他費力地晃了晃手。
??阿水這才看見顧大哥手上的那盒藥。
??“我去倒水。”
??“嗯。”
??顧守道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他還要照顧小強,所以絕不能有事。
??很快,阿水就端了一杯水上來。
??她親眼見顧大哥吃完藥,這才暫時放下心來。
??“顧大哥,你再去睡會兒吧,今天我去接小強放學。”
??“謝謝你!”
??“和我不需要這麽客氣。”
??阿水下樓前又不忘叮囑道:“顧大哥,你曾答應過我要好好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好。”
??“我們拉勾,蓋章!”
??顧守道和阿水互相勾住小指,然後,他們的大拇指用力地按在一起。
??“放心吧。”顧守道看著阿水,溫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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