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賈崆峒(四十二)
晴雯便道:“別放謅屁!你們查的不嚴,怕得不是,還拿這話來支吾才剛並不是一個人見的,寶玉和我們出去有事,大家親見的如今寶玉唬的顏色都變了,滿身發熱,我如今還要上房裏取安魂丸藥去太太問起來,是要回明白的,難道依你就罷了不成。”眾人聽了,嚇的不敢則聲,隻得又各處去找晴雯和玻璃二人果出去要藥,故意鬧的眾人皆知寶玉嚇著了王夫人聽了,忙命人來看視給藥,又吩咐各上夜人仔細搜查,又一麵叫查二門外鄰園牆上夜的廝們於是園內燈籠火把,直鬧了一夜至五更,就傳管家男女,命仔細查一查,拷問內外上夜男女等人賈母聞知寶玉被嚇,細問原由,不敢再隱,隻得回明賈母道:“我必料到有此事如今各處上夜都不心,還是事,隻怕他們就是賊也未可知。”當下邢夫人並尤氏等都過來請安,鳳姐及李紈姊妹等皆陪侍,聽賈母如此,都默無所答獨探春出位笑道:“近因鳳姐姐身子不好,幾日園內的人比先放肆了許多先前不過是大家偷著一時半刻,或夜裏坐更時,三四個人聚在一處,或擲骰或鬥牌,的頑意,不過為熬困近來漸次發誕,竟開了賭局,甚至有頭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三百吊的大輸贏半月前竟有爭鬥相打之事。”賈母聽了,忙:“你既知道,為何不早回我們來?“探春道:“我因想著太太事多,且連日不自在,所以沒回隻告訴了大嫂子和管事的人們,戒飭過幾次,近日好些“賈母忙道:“你姑娘家,如何知道這裏頭的利害你自為耍錢常事,不過怕起爭端殊不知夜間既耍錢,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門戶任意開鎖或買東西,尋張覓李,其中夜靜人稀,趨便藏賊引奸引盜,何等事作不出來況且園內的姊妹們起居所伴者皆係丫頭媳婦們,賢愚混雜,賊盜事,再有別事,倘略沾帶些,關係不這事豈可輕恕。”探春聽,便默然歸坐鳳姐雖未大愈,精神因此比常稍減,今見賈母如此,便忙道:“偏生我又病了。”遂回頭命人速傳林之孝家的等總理家事四個媳婦到來,當著賈母申飭了一頓賈母命即刻查了頭家賭家來,有人出首者賞,隱情不告者罰林之孝家的等見賈母動怒,誰敢私,忙至園內傳齊人,一一盤查雖不免大家賴一回,終不免水落石出查得大頭家三人,頭家八人,聚賭者通共二十多人,都帶來見賈母,跪在院內磕響頭求饒賈母先問大頭家名姓和錢之多少原來這三個大頭家,一個就是林之孝家的兩姨親家,一個就是園內廚房內柳家媳婦之妹,一個就是迎春之乳母這是三個為首的,餘者不能多記賈母便命將骰子牌一並燒毀,所有的錢入官分散與眾人,將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攆出,總不許再入,從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錢,撥入圊廁行內又將林之孝家的申飭了一番林之孝家的見他的親戚又與他打嘴,自己也覺沒趣迎春在坐,也覺沒意思黛玉,寶釵,探春等見迎春的乳母如此,也是物傷其類的意思,遂都起身笑向賈母討情:“這個媽媽素日原不頑的,不知怎麽也偶然高興求看二姐姐麵上,饒他這次罷。”賈母道:“你們不知大約這些**們,一個個仗著奶過哥兒姐兒,原比別人有些體麵,他們就生事,比別人更可惡,專管調唆主子護短偏向我都是經過的況且要拿一個作法,恰好果然就遇見了一個你們別管,我自有道理。”寶釵等聽,隻得罷了
一時賈母歇晌,大家散出,都知賈母今日生氣,皆不敢各散回家,隻得在此暫候尤氏便往鳳姐處來閑話了一回,因他也不自在,隻得往園內尋眾姑嫂閑談邢夫人在王夫人處坐了一回,也就往園內散散心來剛至園門前,隻見賈母房內的丫頭子名喚傻大姐的笑嘻嘻走來,手內拿著個花紅柳綠的東西,低頭一壁瞧著,一壁隻管走,不防迎頭撞見邢夫人,抬頭看見,講耪咀*邢夫人因:“這癡丫頭,又得了個什麽狗不識兒這麽歡喜?拿來我瞧瞧。”原來這傻大姐年方十四五歲,是新挑上來的與賈母這邊提水桶掃院子專作粗活的一個丫頭隻因他生得體肥麵闊,兩隻大腳作粗活簡捷爽利,且心性愚頑,一無知識,行事出言,常在規矩之外賈母因喜歡他爽利便捷,又喜他出言可以發笑,便起名為“呆大姐“,常悶來便引他取笑一回,毫無避忌,因此又叫他作“癡丫頭“他縱有失禮之處,見賈母喜歡他,眾人也就不去苛責這丫頭也得了這個力,若賈母不喚他時,便入園內來頑耍今日正在園內掏促織,忽在山石背後得了一個五彩繡香囊,其華麗精致,固是可愛,但上麵繡的並非花鳥等物,一麵卻是兩個人赤條條的盤踞相抱,一麵是幾個字這癡丫頭原不認得是春意,便心下盤算:“敢是兩個妖精打架?不然必是兩口子相打。”左右猜解不來,正要拿去與賈母看,是以笑嘻嘻的一壁看,一壁走,忽見了邢夫人如此,便笑道:“太太真個的巧,真個是狗不識呢太太請瞧一瞧“著,便送過去邢夫人接來一看,嚇得連忙死緊攥住,忙問“你是那裏得的?“傻大姐道:“我掏促織兒在山石上揀的。”邢夫壤:“快休告訴一人這不是好東西,連你也要打死皆因你素日是傻子,以後再別提起了。”這傻大姐聽了,反嚇的黃了臉,:“再不敢了。”磕了個頭,呆呆而去邢夫人回頭看時,都是些女孩兒,不便遞與,自己便塞在袖內,心內十分罕異,揣摩此物從何而至,且不形於聲色,且來至迎春室中迎春正因他乳母獲罪,自覺無趣,心中不自在,忽報母親來了,遂接入內室奉茶畢,邢夫人因道:“你這麽大了,你那奶媽子行此事,你也不他如今別人都好好的,偏咱們的人做出這事來,什麽意思。”迎春低著頭弄衣帶,半晌答道:“我他兩次,他不聽也無法況且他是媽媽,隻有他我的,沒有我他的。”邢夫壤:“胡!你不好了他原該,如今他犯了法,你就該拿出姐的身分來他敢不從,你就回我去才是如今直等外人共知,是什麽意思再者,隻他去放頭兒,還恐怕他巧言花語的和你借貸些簪環衣履作本錢,你這心活麵軟,未必不周接他些若被他騙去,我是一個錢沒有的,看你明日怎麽過節。”迎春不語,隻低頭弄衣帶邢夫人見他這般,因冷笑道:“總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對兒赫赫揚揚,璉二爺鳳奶奶,兩口子遮蓋日,百事周到,竟通共這一個妹子,全不在意但凡是我身上掉下來的,又有一話,——-隻好憑他們罷**況且你又不是我養的,你雖然不是同他一娘所生,到底是同出一父,也該彼此瞻顧些,也免別人笑話我想下的事也難較定,你是大老爺跟前人養的,這裏探丫頭也是二老爺跟前人養的,出身一樣如今你娘死了,從前看來你兩個的娘,隻有你娘比如今趙姨娘強十倍的,你該比探丫頭強才是怎麽反不及他一半!誰知竟不然,這可不是異事倒是我一生無兒無女的,一生幹淨,也不能惹人笑話議論為高。”旁邊伺侯的媳婦們便趁機道:“我們的姑娘老實仁德,那裏象他們三姑娘伶牙俐齒,會要姊妹們的強他們明
知姐姐這樣,他竟不顧恤一點兒。”邢夫壤:“連他哥哥嫂子還如是,別人又作什麽呢“一言未了,人回:“璉二奶奶來了。”邢夫人聽了,冷笑兩聲,命人出去:“請他自去養病,我這裏不用他伺候。”接著又有探春的丫頭來報:“老太太醒了。”邢夫人方起身前邊來迎春送至院外方回繡桔因道:“如何,前兒我回姑娘,那一個攢珠累絲金鳳竟不知那裏去了回了姑娘,姑娘竟不問一聲兒我必是老奶奶拿去典了銀子放頭兒的,姑娘不信,隻司棋收著呢問司棋,司棋雖病著,心裏卻明白我去問他,他沒有收起來,還在書架上匣內暫放著,預備八月十五日恐怕要戴呢姑娘就該問老奶奶一聲,隻是臉軟怕人惱如今竟怕無著,明兒要都戴時,獨咱們不戴,是何意思呢“迎春道:“何用問,自然是他拿去暫時借一肩兒我隻他悄悄的拿了出去,不過一時半晌,仍舊悄悄的送來就完了,誰知他就忘了今日偏又鬧出來,問他想也無益。”繡桔道:“何曾是忘記!他是試準了姑娘的性格,所以才這樣如今我有個主意:我竟走到二奶奶房裏將此事回了他,或他著人去要,或他省事拿幾吊錢來替他賠補如何?“迎春忙道:“罷,罷,罷,省些事罷寧可沒有了,又何必生事。”繡桔道:“姑娘怎麽這樣軟弱都要省起事來,將來連姑娘還騙了去呢,我竟去的是。”著便走迎春便不言語,隻好由他
誰知迎春乳母子媳王住兒媳婦正因他婆婆得了罪,來求迎春去討情,聽他們正金鳳一事,且不進去也因素日迎春懦弱,他們都不放在心上如今見繡桔立意去回鳳姐,估著這事脫不去的,且又有求迎春之事,隻得進來,陪笑先向繡桔:“姑娘,你別去生事姑娘的金絲鳳,原是我們老奶奶老糊塗了,輸了幾個錢,沒的撈梢,所以暫借了去原一日半晌就贖的,因總未撈過本兒來,就遲住了可巧今兒又不知是誰走了風聲,弄出事來雖然這樣,到底主子的東西,我們不敢遲誤下,終久是要贖的如今還要求姑娘看從兒吃奶的情常,往老太太那邊去討個情麵,救出他老人家來才好。”迎春先便道:“好嫂子,你趁早兒打了這妄想,要等我去情兒,等到明年也不中用的方才連寶姐姐林妹妹大夥兒情,老太太還不依,何況是我一個人我自己愧還愧不來,反去討臊去。”繡桔便:“贖金鳳是一件事,情是一件事,別絞在一處難道姑娘不去情,你就不贖了不成?嫂子且取了金鳳來再。”王住兒家的聽見迎春如此拒絕他,繡桔的話又鋒利無可回答,一時臉上過不去,也明欺迎春素日好性兒,乃向繡桔發話道:“姑娘,你別太仗勢了你滿家子算一算,誰的媽媽**不仗著主子哥兒多得些益,偏咱們就這樣丁是丁卯是卯的,隻許你們偷偷摸摸的哄騙了去自從邢姑娘來了,太太吩咐一個月儉省出一兩銀子來與舅太太去,這裏饒添了邢姑娘的使費,反少了一兩銀子常時短了這個,少了那個,那不是我們供給?誰又要去?不過大家將就些罷了算到今日,少些也有三十兩了我們這一向的錢,豈不白填了限呢。”繡桔不待完,便啐了一口,道:“作什麽的白填了三十兩,我且和你算算帳,姑娘要了些什麽東西?“迎春聽見這媳婦發邢夫人之私意,忙止道:“罷,罷,罷你不能拿了金鳳來,不必牽三扯四亂嚷我也不要那鳳了便是太太們問時,我隻丟了,也妨礙不著你什麽的,出去歇息歇息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