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黑太歲
陸澄基本肯定，「黑太歲」必然是一尊神怪，「黑太歲」所居的勞山必有靈脈。
他的手當仁不讓地觸摸上那個神名牌位，發動「鑒寶」技藝——哪怕牌位的那頭直接連著另一位虛境王神陸澄都不在乎，更何況牌位那頭多半更可能是公爵以下的小神，在曾經的唐土諸神之土，只敢俯仰帝神鼻息。
——從牌位里，陸澄讀到這座神殿六百年的歷史，無數古人面目在他腦海里走馬燈般旋轉。等陸澄讀畢，勞山上已經響起了鳥叫聲——凌晨三點半了。
「你看到什麼了？黑太歲是什麼模樣？現在還活著嗎？」白曄急不可耐地問睜開眼的陸澄。
陸澄道，
「——六百年前，此山還是荒山，有道士入山修鍊，在此掘得一個上古盒子，『黑太歲』就封印在其中。
——盒上說，這是唐國第一位皇帝祖龍派遣方士出海求長生不老，從某位上古『海神』處求來的仙物，非有緣者不得開啟，否則必有禍殃。祖龍德薄，方士不敢獻上真品，就埋於此山。
重新掘得盒子的開山道士也不敢開啟，但卻依照盒上的圖案，建造了這座神廟，並且把盒子供奉入現在神龕裡面，祈禱海神息怒，同時，開閉了神廟。
——此後歷代道士都凜遵開山道士的遺訓，不敢妄開神廟。
直到近世，在勞山邊興建島城的馬克國人有意也把勞山划入新城範圍，開闢為郊外『避暑地』。廟裡的道士沒有勢力無可奈何，但有一個大膽的遊方道士卻在六百年後悄悄開啟了神廟，乞靈于禁忌的仙物。
——後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勞山依然還在道士們手裡，那個獲取仙物的道士卻離開了這裡，帶走了仙物，不知道怎麼和東瀛的『海老俊三』勾搭上，成了城裡『紅卍字會』的創始人，逍遙到現在。」
白曄道，
「那個道士就是『福緣道長』咯。」
陸澄道，
「我來這裡前，你沒有直取『紅卍字會』是明智的。
——當年開盒道士在獲取『黑太歲』仙物前，就是一個B級巫師，正宗的龍虎山授籙道士，只因為龍虎山門戶之見，被放逐到這裡。
得到了『仙物』，他變得更獨特了——到了今天，毫無疑問是一個棘手的A級。」
——易安明白，龍虎山向來是獨尊章家天師一脈，有資源就往天師血脈堆疊。外姓道士雖然有才，也不能在本山得到大用，只能去外面找仙緣。
陸澄的目光凝視起神殿四處雕刻的一團團混沌黑色魚怪。
白曄將信將疑道，
「福緣道長吃下了盒子里的『黑太歲』，變成了廟裡的魚怪模樣？
——但我見過福緣道長本人，他可不是這種怪物樣子。」
白曄從包里取出福緣道長的相片，這個在島城公開活動了五十年的社會名流，樣貌不過三十齣頭，這還是蓄了鬍子，如果減掉鬍子，其實只有二十歲。實在是駐顏有方，修鍊屍解仙已成呀。
「福緣道長，可以是他想是的任何樣子。」
陸澄道。
——在他讀取的記憶里，當初那個道士服下了盒子里那團球莖般的黑色肉團，身體逐漸化為無定型的軟泥，並沒有任何固定之相。
幸而此道士深通道術，用神足通幻化的手把自己捏出了一個全新的模樣——「福緣道長」這個身份也並不是那開盒子的道士本來面目，而是他殺了道觀里另一個窺到自己變化的好事者，用那人的身份冒名頂替。
白曄和易安留心了，福緣道長的變化術超過了一切易容，他可以是任何性別、年齡、乃至物種。
「幸好，福緣道長早就離開了勞山，在心理上他也迴避自己的第一桶金來源。
這裡的勞山道士和他牽涉不深，不妨礙我種樹。」
陸澄的天寶金匱里躥出搖錢樹的青銅枝條，躥入神龕里，然後往勞山的山腹紮下根去。
除了「福緣道長」這個膽子潑天的，勞山道士們沒一個敢開神廟仙物，更不會用人注意到陸澄已經悄然對神龕做了手腳。
陸澄先用這株搖錢樹開一個口子，等到和卍字會決戰時，再把這個口子徹底扯開來，和唐國的本土靈脈徹底連接。
——目前，陸澄的兩枚天寶金匱共有十二株搖錢樹，每株靈光儲量上限一千二百萬泉，都是從他的神軀分化，是陸澄在玄都之戰後，簡併了黃帝廟的搖錢樹林的精華。
他還有十一株留待它用。
種完樹，陸澄再把那個「黑太歲」的牌位放回神龕，擋在才露尖尖角的青銅樹前。
「這個仙物為什麼要叫『黑太歲』呢？」
易安忽然問道——她聽陸澄轉述過《靈光秘殿》的種種神職，「太歲」是帝神們派遣人間，監察各地的巡神。
陸澄本人就是如今唐土巡視許可權最大的「公明太歲」。
「黑太歲」這個《靈光秘殿》體系外的神靈也取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神名，所圖何為？難道，也要巡視這片沒有正神的世界？
「我會去問『福緣道長』本人。」
陸澄道。
這時，他的手指抵在太陽穴上——疏通鐵路、種下搖錢樹，釜底抽薪的工作已經完成，陸澄的注意力重新轉移到燈塔山大酒店，通過放出去的替身「海會大神」切換到大酒店方面倫道夫的視角。
——倫道夫已經入住大酒店一夜，卍字會召喚邪神狂熱如斯，作死之心一刻都不能停，該是他們給倫道夫分派任務的時候了。
……
島城燈塔山，凌晨三點半，一座泰西古堡般的奶黃色建築，面海的一間總督級套房門外，響起了夢囈般的暗號聲，
「在永恆的宅邸，螺湮城之中，長眠的蛸神待汝入夢。」
「唵！讚美蛸神——大袞神之左鰭，霸波爾奔，追夢而來。」
倫道夫警覺地醒來，答道。
不知何時，夢魘般的旋律已經籠罩了包括花園在內，山頂的整座燈塔山大酒店。
其餘住客都陷入了長眠。
是卍字會黨羽集會的時刻了。
倫道夫整理好衣冠，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
陸澄借著海會大神，從倫道夫的視角里觀察周圍的環境——一個套魚頭斗篷的黑影提著氣死風燈引倫道夫下樓，一層層下到這前總督府的地下酒窖。
魚頭斗篷者在地下酒窖從一堵偽裝的牆壁上推開一道通向下方深邃處的門。
「太神奇了！」
倫道夫讚美道。
陸澄這邊，易安也想到了什麼，道，
「馬克帝國在島城的山體和地下不計成本，修築了東方最先進的下水道系統——比金陵雞鳴山地宮先進數百年的地下迷宮。
——沒有卍字會的人帶路的話，我們還得從市政廳搞一張城市設施圖。不然，做不到把盤踞下水道的它們一網打盡。」
白曄卻冷笑道，
「沒戲——我們唐人的市政廳不存在那種城市設施圖。
——東瀛人在交還唐人島城時做了手腳，唐人手裡的城市設施圖不靠譜。市政廳的唐人工程師到現在也沒弄清下面的管道是怎麼回事。」
「東瀛人既然有真的城市設施圖，那可以問東瀛的水野領事要嘛。」
陸澄噓了白曄一下，別吵到他一面監控，一面向她們轉述實況。
——這島城的下水道果然錯綜複雜，體量比雞鳴山地宮竟然還大了十倍，當防空洞也綽綽有餘了。
行到深處，下水道的裝潢也越加怪異，不再是馬克國風格的植物紋樣，而代之以各種海洋生物的浮雕，貝殼、珊瑚、水母、燈籠魚……
倫道夫倒是安之若素，如同回家。
他和魚頭斗篷者行到一處高聳如大教堂的地宮，穹頂上皆是張牙舞爪、千眼千口的異怪。
穹頂下，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粼粼湖泊。
地宮遠不止這一路通道，此時此刻，從別處數十處通道也走過來黑壓壓的斗篷隊列，必是從四通八達的島城下水道系統抵達這裡的卍字會狂信徒。
「祭壇就在湖下，教母亦在其中，霸波爾奔，深潛的時候到了。
——我們就開始綵排，三天後正式召喚。」
魚頭斗篷者摘下了套子，是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雄壯東瀛大漢。
「海老博士，不是該第七天才進行召喚嗎？」倫道夫問詢道。
「『黑太歲』嗅到了唐人的超凡機構『營造社』將有動作——
我們要趕在前頭。
——先讓『蛸神』的傳令官『大袞神』降臨到這個剎土，哪怕唐人有王神級能力者也無能為力了。
後續，『大袞神』再把吾神『蛸神』請入唐土，我們卍字會就可以開闢地上神國了。」
——「傳令官」，陸澄咀嚼著這個辭彙。
倒吊貓曾經預言有五大邪神的傳令官會降臨人間。
——「血月之主」的傳令官趙老太爺被陸澄單殺；
——「燭陰神」的傳令官朱潛龍也被陸澄化成灰；
——這「大袞神」就算是「蛸神」那一路的嗎？
「遵命。」
反正該看到的陸澄都看到了，倫道夫沒什麼好提醒的，開始脫衣服，逐漸化成魚人霸波爾奔的本來面目，準備潛入巨湖下的虛境。
「喀！」此時，卻從那排排的卍字會狂信徒堆里，如同炮彈，飛出一隻赤紅如血的流星之槍，扎向了半魚人化的倫道夫。
——血槍竟然是直取那倫道夫的魚頭，要把它當場斃命！
——什麼人！
陸澄目露凶光——倫道夫這個帶路黨還沒把所有卍字會引出來，怎麼能報銷在這裡！
但是，他如果顯現出附身倫道夫的海會大神，擋下這支投槍，也就暴露出倫道夫的卧底身份了！
「哈！」
卻聽倫道夫身邊的海老博士猛喝一聲，雙手抱球，在電光火石之際已經替倫道夫截住這支赤血般的投槍，夾在雙掌之中。
——「『海老俊三』是東瀛鍊氣武學『合氣道』的正宗傳人，我們唐國就『玉麒麟』可以在武道上碾壓他。」
白曄道。這是C級時候的她的調查結論，現在的她也能不碰海老則不碰。
「轟隆！」
緊接著，海老俊三夾槍的雙手和那赤血之槍一併爆炸了！
倫道夫已經見機趨避到一遍，下水道大洞穴之中的狂信徒也是嘩然不止。
「哪個好管閑事的調查員，出來吧。」
雙手盡失，海老俊三的聲音還鎮定著。
他空蕩蕩的前臂從缺口裡增殖出金屬幾丁質的雙螯。周圍的狂信徒紛紛讓開，海老身體的骨骼爆裂不斷，逐漸隆起，顯現為一隻如同機車頭般大小的龍蝦人。
——這才是合氣道大師海老俊三眷族化的真面目。
赤血之槍投擲過來的地方，另一個通道里的十來個狂信徒齊刷刷倒下——它們的身軀完好，但也只是身軀完好的空殼——它們的靈魂已經被抽走了。
——倒下的狂信徒堆里，從無到有，顯現出一主一仆，一高一矮，兩個女人的身影。
矮的少女一身女僕裝，皮膚和臉卻呈現出水銀般的金屬光澤。
高的女人也是一襲水銀色的禮裝，有一隻手也是水銀似的金屬打造，但投擲血色之槍的卻是那個女人的血肉之手。
——陸澄想，是雷文家的斯旺，這個A級煉金師和她的人造人女僕也來島城了！他們把倫道夫誤會成了協會的內奸了！
一路上狂信徒沒發現她兩，應該是斯旺在水銀禮裝表面施加了光學迷彩。
「邪神的狂信徒，竟然趕打攪我的假期，今天，我要把你們全屠了
——煉成人類的靈魂是煉金師的禁忌，可煉成虛境生物的靈魂，我就沒有任何道德負擔了。
——這裡都是我的能量塊！」
斯旺自信滿滿的大放厥詞。
她的手又指向周圍來不及跑的卍字會狂信徒，要煉成第二口赤血之眷族靈魂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