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雄辯是銀，沉默是金
戰後第十七年，二月二十日晚五點半，雞鳴山天文台附屬禮堂，已經到了赴會的唐人超凡者舉行酒會的時刻。
——一改幾天來爭論不休的緊張氣氛，陸澄在今天下午突然贊同了嚴駿人那個1%的方案，南北合作驟然暢通無阻。
那麼，到了二月二十五日正式開會建立天文社,眾人只要通過徐老等擬好的社團章程，對社董、社長、各組幹部的人選全部贊成完畢，便可以定期領錢了。
包括嚴駿人在內，酒會之人滿是歡慶之色，杯盞交錯。
——當然，嚴駿人是強顏歡笑。
——其實，他樂於助成陸澄拿回屬於唐國的50%幻海站節點配額,這和他本人過去在談判桌上索回東瀛強佔的唐國「島城」是差不多的壯舉。只不過,不能讓南方獨佔此功。
但陸澄這回把壓力完全踢到了北方這一邊,嚴駿人簡直不知道如何回去向秀帥交代，也不知道以後如何在鎮海站面對高桌之人勞倫斯。
唐人要從勞倫斯那裡拿到鎮海站節點的50%——陸澄，根本沒有領略過那個高桌之人真正恐怖的實力。
在草原對付鮑里斯時，時間緊迫，勞倫斯並沒有獲得協會的最高收容武裝許可權——在世界陷入最大危機時，可以比擬王級神的力量。連秀帥都未必應付得了完全裝備的勞倫斯，陸澄先能應付毒島光瑞再談吧。
——嚴駿人冥思苦想了一個下午，忽然想到，營造社也並非秀帥的一言堂，如社內的A級匠人馮織雲，自成門戶，也和南北兩方關係良好，既為南方建造了這座天文台，目前又為北方在修復玄都城的「五大壇」。
如果請她出面，代持南方的1%配額,那麼秀帥那邊可以過關，勞倫斯也不好怪罪。
至於陸澄爭取鎮海站50%配額的狂想，姑且口頭應允，然後拖延到不了了之吧。
——禮堂的酒會上，嚴駿人不斷搜索林洋的身影。
——他希望能得到更多和那位小姐獨處的機會，通過影響她來影響和約束陸澄。
他相信，林洋小姐遠比她的弟弟通情達理，善解人意——陸澄受到智多星那樣永遠不會停歇的活動家和冒險者的熏陶太深了；
而林洋這位小姐已經擁有了一切，或許只差一個完滿和有愛的家庭，她的追求只是保住已經擁有的。
稍讓嚴駿人失落的是，酒會上還沒有看到林洋的身影——他自我安慰，目前只是酒會的預熱階段，林洋這樣只差一個法理頭銜的公主在最後出場並不奇怪。
禮堂里，嚴駿人看到了陸澄的女友顧易安，寒暄之後問詢起陸澄何在——酒會上也沒有陸澄的身影。
「嚴先生，陸先生和林小姐去金陵巡視靈脈了。7點，酒會正式開始時一定能趕回來。」顧易安道，這是白天林洋就交代她了的日程安排。
當然，其實顧易安也有點心急，陸澄和林洋聯手勘探，至今未歸，工作效率未免低了一些。她已經派遣柳子越帶鷹犬去城裡找他們了。
「嗯,我也祝願金陵恢復鼎盛時的舊觀。」
嚴駿人道。
——不止有美艷動人的皮囊,林洋小姐還有著勤勉盡職的品質。
「嚴先生，林洋小姐，似乎對你頗有好感——我聽她念叨——像您這樣有風度和才華，溫潤如玉的唐人男子，她一生環遊世界，從沒有見到過。」
顧易安忽然小聲道，助攻是陸澄布置給她的工作。
嚴駿人頓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受，
「哪裡，哪裡值得林小姐這麼挂念
——她這麼十全十美，我這個男人都要自慚形穢。
——會騎馬、賽車，還是一個真正的船長。
——我只會讀書。」
——嚴駿人雖然出生鹽商世家，幼時家境已經敗落，純靠貴人扶助，才能完成學業，走上仕途。讀書之外，就沒有餘力發展其他方面的才藝了。
顧易安道，
「林洋一直渴望有一個懂她的人。
——她的家人只有陸先生一個，但陸先生和她生疏。其他人不是把她當做『怪物』，就是當做高高在上的女王。
——她怕自己不能給別人帶來幸福，更不願敞開心靈了。」
嚴駿人不禁心蹙——他知道林洋站在五成眷族的臨界點，沒有生育（起碼不能生育人類）的能力。
香火對於林家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否則林洋一旦有三長兩短，林家的帝國必然會徹底消亡。
「唉，不知道我能為林洋小姐做點什麼？」
他感慨著，忽然道，
「顧小姐，你和我說了這麼多，是有什麼用意呢？」
——顧易安絕非普通的女子，絕不是一個亂八卦的媒婆。嚴駿人清楚她作為陸澄代言人的身份，他其實隱約猜到他們的目的，只是要確認下。
顧易安淡淡道，
「嚴先生，你不必依附任何人，你應該做你想做的，追求你想追求的。」
嚴駿人聽懂了她，或者說後面陸澄的意思。
——陸澄在慫恿嚴駿人脫離秀帥的門戶，成為他們在北方的抓手。
此時，禮堂的鐘聲敲響了，六點了。明亮的禮堂之外，雞鳴山暮色蒼蒼，只有幾處館舍還亮著點點的光。
兀然間，山間響起了一聲凄厲至極的貓頭鷹的叫聲。
嚴駿人和顧易安不約而同，探向禮堂之外——他們看到猶如結界般的濃重黑暗，驟然間把半山腰以上的雞鳴山籠罩起來。
看不到外面的樹木，山間館舍的燈光，天上的星月。
唯有天文台的禮堂還亮著——一瞬間，他們彷彿變成了只有一堆篝火可以依偎的原始人。
禮堂里徐述之也變了神色。
卻聽到堂內一些超凡人物開始嚷叫起來，
「咦。我的技能怎麼不靈了？」
「咦，縛靈不響應我。」
「靈光道具失效了！」
從與禮堂連接的走廊，又有幾個天文館工作人員慌張地跑過來，低聲報告徐老——一直監控舊唐靈脈的「渾象儀」停止了運作。
顧易安忙拿出自己的A級九老仙都印——印和自己的精神鏈接著，她還是A級的精神力，但是九老也不在回應自己。
她和鴛鴦牌另一端的陸澄聯繫，聯繫不上。
她啟動B級塔羅牌，沒有一張奏效。
丁霞君、婷婷、周綿也發現各自的鍊金術、五布偶、念動力，一切靈光手段全部失效了——那些道具還在，道具的靈光還在，他們的神秘知識還在，技藝如常，但是都像被貼了封印。
「喵！——是【梟神】，【梟神】來到人間了！」
白貓戰戰兢兢地抱著寄附於猛虎卣之中的【食神】饕餮，蹦入禮堂中央，哀嚎道——貓的「貨郎擔」還能進出，但沒法延展出一公里的平行空間通道潤了。
「什麼是【梟神】？」
丁霞君絞緊眉頭，一面問，一面讓白貓給禮堂里的超凡人士分發貓倉庫里的「斬鐵劍」和槍械
——眾人中了奇怪的詛咒，必然有未知敵人的來襲，其他不能用，「斬鐵劍」的硬度可未變，槍里的子彈也照樣能傷人。
「這貓所說的【梟神】，不是單純的貓頭鷹之神，而是舊唐【財官十神】的【梟神】，又叫【偏印】
——是一個公爵級的沉默之神、封印之神。和陸澄的【閻王】、【財神】、【劫財神】一個等級，互相生克。
唯有具備『多聞A』、擁有無限神秘智慧之人，才能將之召喚降臨。
在泰西，此神的異名，叫【智神星】『帕拉斯』，在占星上也司神秘和魔法。」
徐述之道。
——雖然沒有陸澄對《靈光秘殿》的理解深刻，刀筆徐述之卻也知道財官十神的大概。
「是，是，【梟神】是【食神】『饕餮』的天敵，『饕餮』聽到它的叫聲就告訴了貓——然後，它的嘴巴被封住了。」
白貓哆嗦道。
顧易安發現，自己也不能動用【傷官】神職的言靈，【傷官】和【食神】同位，不能大放厥詞了。至於「九字道秘」，也只剩下空架勢——符咒當然也在被封印之列。
「——是毒島光瑞來了嗎？」
丁霞君有些埋怨地望了一眼嚴駿人。
——如徐老所述，唐人的敵人里，具備召喚【梟神】『帕拉斯』能力的唯有毒島光瑞。如果，不是嚴駿人在廣陵包庇那人，怎麼會有現在之厄。
「毒島光瑞畢竟是官方調查員，這裡都是平民身份，他不至於違背國際條約傷害無辜人吧——我們出去看看」
嚴駿人挑了一把20發子彈的盧格手槍，和帶狙擊步槍的丁霞君帶頭跑出禮堂，直面外面的黑暗
——一隻幽靈般的褐色貓頭鷹翱翔在雞鳴山上。
「這就是那個【梟神】嗎？」
丁霞君舉起狙擊步槍，並向那貓頭鷹來了一發抑制彈。
子彈自然無法捕捉到貓頭鷹的幻影，反而那貓頭鷹向丁霞君回以凝視——
眾人眼睜睜看著，3B級煉金師丁霞君在瞬間變成了一個大理石般的人像——石化，也是一種封印。
嚴駿人愕然。
「這就是褻瀆神靈的代價！」
一個陰冷的雌性聲音從黑暗裡傳來——隨後，眾人的眼裡，從黑暗裡疾速地跳躍來一隻汽車般巨大的蟲形怪物
——那怪物是流溢金屬光彩的碧玉大螳螂，但身體卻是一個裸露的女體，女人的臉上罩著一個能劇的少女面。
在螳螂的兩個手鐮上分別掛著一個C級唐人調查員的新鮮屍體——是天文社布置在外面的保鏢。
「你難道是……島田芳子？」
顧易安雖然不可置信，但她只能做出這個推測。
「嘻嘻，你們沒有知道我是誰的必要了
——這裡所有人的道具、技藝、縛靈都在【梟神】的作用下，被沉默了。
——我要把你們一個個殺死，吃掉。」
顧易安倒吸一口冷氣。
——林洋和陸澄一定在另外的地方受到了毒島光瑞的阻擊。
現在，島田芳子這個前朝郡主已經徹底淪為了喪失人性的怪物，不在場的毒島光瑞是縱容她大開殺戒，然後把屠殺的責任全部推卸給這個怪物。
「砰！」
「砰！」
「砰！」
這裡的唐人超凡人士紛紛向這個螳螂妖射擊，槍械是他們僅有的自衛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