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天文社員
二月下旬,金陵雞鳴山春氣漸漸萌發,美景紛呈,儼然是一處遠離世界和唐國紛亂的世外桃源。
這裡是「天文台」的所在,山間各處的洋館和寺廟也是這次天文社籌備大會來自全國各地的會員的下榻之處。
唐國國土廣闊,交通不便,這一趟大約有五十來個超凡人物陸陸續續上山,不止代表他們本人,也代表所在地的超凡傳承和不便成行的同道。
與徐老之前發出的邀請函對照,唐國南方依然延續的傳承人物基本來齊。
——遺憾的是,再沒有A級人物的新面孔。
——慶幸的是,其中B級人物有二十多位,也就是說「天文社」的中間力量還是很有厚度;而陸澄也獲知了不少唐國超凡傳承的線索。
依照九大職業區分——
唐國目前最強的商人傳承非陸澄本人莫屬。他只缺一個鹽商傳承,就能開發出【財神公】完全的神能,但是這個傳承卡在了嚴駿人的手裡。
——嚴駿人作為精英調查員,也是最熟悉鹽商的人,很久前就捷足先登。當然,嚴駿人能夠汲取的只有鹽商傳承中的刀筆知識。
最強的獵人,林洋也當仁不讓;不過,南方另有一大獵人門派,是大江上游的「灌口神」傳承。尚雲鵬去世之後,柳子越的師叔「陳袍哥」就趁著這次大會,抬著「灌口神」的神像順江下到金陵,物色新的傳人。
遊俠的A級傳承,自從智多星死亡后就失去了線索,白曄握著她的遺物「白煙羅」、「幽靈骰子」和「鹿鼎匕首」,已經是掌握傳承碎片最多的人;
無論南方、北方,如今都沒有A級巫師和A級煉金師。
最強的巫師傳承,南方道教以「天師」和「茅山」為首,佛教以「台山」為首——陸澄這邊已經汲取了大量精華;
北方以薩滿教為首,陸澄在草原和他們打過不少交道,蘊含最重要神秘知識的「通天巫」頭骨也落入了他的手裡,深入研究之中。
「煉金師」,舊唐古稱「煉丹師」。南方的方存仁先生得到了正宗傳承,而丁霞君博士從草原歸來后就獲得了方先生的傾囊相授。
北方的「血滴」餘孽也傳承著舊唐正宗煉丹術,可恨,他們把其中的精華出賣給了東瀛那個「烏丸宗蓮」,所以陸澄接觸的藤光、島田芳子都有白曄那樣的易容和隱匿能力。
「煉金師」里另有一支「陶工」傳承,如今由北方的年珠月繼承
——經歷了巫王之墟的調查,陸澄對年珠月的人品和能力沒有疑問——可惜,從嚴駿人向「天文社」出示的那個「營造社」會員名單里,陸澄也看到了「年珠月」的名字。
——那個「營造社」的「社董」(也就是金主)有秀帥、有眾多唐國議員、北方富豪和大學者的名字。
紙面上看,「營造社」的強大還在「天文社」之上。
作為鎮海站的收容科長「年珠月」,要顧忌北方同仁觀瞻,是不能拒絕上「營造社」名單的。
另外四個職業,卻都是北方人物強於南方了。
南方最強的「刀筆」是1A級徐老,而北方的說客嚴駿人也是1A級刀筆,他背後的刀筆秀帥更是深不可測了。
南方的「武人」以霍振聲大俠為首,北方的武人則是現在的陸澄也摸不到邊的李俊義。
徐老回憶,南方的「樂師」曾經以張筠亭的爺爺張鶴年為首,但她爺爺離開人間之後,就無法和北方比擬,如今公認北方的名旦「商老闆」是唐國第一A級樂師;
至於目前最強的唐國「匠人」,則是和「利建侯」共同建造雞鳴山天文台的A級匠人「馮織雲」了。
——是的,在一年前,馮織雲建築師還在南方;一年後,她就去了北方。
——建築師是依賴金主才能發揮才能,在大地上豎立起自己的紀念碑的職業。完成了「雞鳴山天文台」這個項目之後,馮織雲的興趣轉移到了發掘并州的古建築,瀟洒地飛向北方了。
「商老闆」也對「天文社」和南方沒有敵意,他的戲班每年都要從北方到幻海商演走穴。
但和馮織雲類似,他們目前的利益側重於北方,當然為「營造社」站台。
除了秀帥與李俊義,陸澄不能把絕大多數北方「營造社」視為敵人,相反,他要把他們爭取到自己這邊。
這幾天,嚴駿人在搖唇鼓舌,在山中挨家挨戶推銷他的1%方案,同時炫耀「營造社」的名單多麼華麗,資本多麼雄厚,慫恿「天文社」碗里的人跳到「營造社」
——所謂南北,和成員的出生地域無關,只和他們嚮往的發展環境有關——「天文社」里的武人霍大俠就是北人南下,而「營造社」的嚴駿人則是南人北上;
陸澄也同樣走家串戶
——不過,陸澄還沒有醞釀出反制嚴駿人的方案——他只是和「天文社」各路傳承人物混個臉熟,了解眾人的脾性和愛好,判斷出其中能夠導引風向的關鍵人物,並且探聽口風,發掘他們對嚴駿人方案的真實想法。
對於「天文社」眾多新面孔,陸澄發現,他的重點是要穩住其中二個人物
——「陳袍哥」其一,「黃才子」其二,兩人都極有社交能量,頗得其他社員好感。
柳子越的師叔「陳袍哥」另有一個身份,是大江上游有活力的民間團體「咕嚕會」的關鍵人物。在西南的聲勢不下當年的「紅蓮」。
本來柳子越晉陞了B級,也準備回西南獲得「灌口神」傳承再進一步。這一番,陳袍哥先帶著升A必要的道具「灌口神」下江南,卻沒有直接交給柳子越,顯然別有心思,在觀望什麼。
「黃才子」是東南沿海的B級傀儡師,他家的「布袋木偶戲」是歷史上的A級傳承,如今門內無人可傳,想尋覓一個合適的傳人。
這代表了一部分天文社員的思潮,他們不再囿於地域,但個人的渠道有限,要找到一個可靠的中介組織,這是他們對「天文社」的期待。
此日白晝,陸澄先從「陳袍哥」開始聊起。
陳袍哥借住在雞鳴山的一座茶室,見陸澄登門,便笑呵呵地請陸澄吃茶——
這吃茶的陣勢比較新奇,茶桌上擺著兩隻茶杯,一隻杯子在盤內,一隻杯子在盤外。
陳袍哥手一擺,臉上掛笑,卻沒有再多提示,只道,「討陸先生一個口彩。」
陸澄凝視了一會兒茶陣——他回憶起自己很小的時候,母親在凌波咖啡館也和許許多多陌生人擺過類似的咖啡杯陣。
——和喝的是什麼毫無關係,茶、酒、咖啡都無所謂。在幻海賣咖啡,在西南開茶館,這是秘密組織鑒別自己人和外人的手段。
「木陽城裡是乾坤,結義全憑一點紅。今日義兄來考問,莫把紅蓮當外人。」
陳袍哥滿意點頭,雙方可以用茶了。
陸澄有點佩服自己,幾歲時候看到的情景都能想起來——這是當年反前朝地下社團串聯的暗語。
一百單八路茶門陣,乃一百單八套暗語。
一杯盤內,一杯盤外,是區分內外的「木陽陣」,答出來,就是自家兄弟了。
陳袍哥道,
「小陸,三教本是同根生,紅蓮咕嚕是一家。
嚴駿人不懂我們的茶陣,不是自己人。
你是我們自己人,智多星的親兒子。
你認我是義兄,我就掏心窩向你說實話——那個1%的方案協議,你得儘快應下來。
——凡是搞大事,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你和嚴駿人談不成配額,泰西人那邊每年250萬銀元就發不下來。
我們天文社就要餓肚子,這樣下去花完手頭的錢,就得散夥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是大家的想法。
49%歸南方,1%歸北方,肉都爛在唐人的鍋里,有什麼不好呢?
不給北方1%,反而顯得我們不把他們當一家人了。」
和陸澄的預估差不多,陳袍哥說出了絕大部分社員的真話——他們不認為,或者說管不得1%的讓步會有什麼惡劣的後果,更希望儘快摸到銀元。
現在的南方還沒有凝聚起來,都是陌生人,沒有為還看不到的北方施壓同仇敵愾之心。
大家想要銀元,是人性的常態。要到了銀元,有了利益捆綁,大家才變成真正的好朋友,社員才能真正為陸澄(同時是他們自己)的長遠利益著想。
看來,陸澄是無法違背民意,拒絕1%方案了
——他姐姐林洋先期的錢都投在天文社的一期運作上。
他們要保障三件事:
第一,是「天文社」能完成一個「特級站」的基本功能,包括情報小組、收容小組、行動小組的正常長期運作。起碼能置辦起內勤和外勤的靈光道具,發得出常規僱員的工資和傷亡撫恤。
第二,是給予社員和背後的傳承每年補貼,這本來是國家的責任,卻要由他們這些組織者私人承擔。
第三,是新超凡人物的培訓,傳承的繼往開來,包括為缺乏傳人的傳承物色弟子牽線搭橋。
唐人之間達不成靈力配額方案,幻海站也無法移交安保費,陸澄就沒有更多的錢餵給這個無底洞般的新組織。
陸澄需要改變他對抗1%方案的思路,
「義兄的話,我牢記在心。
天文社是為大家服務的組織,大家想要什麼,天文社就爭取什麼,這是我的責任,我絕不敢違背。
我爭那1%,是為了大家。大家覺得不該那樣爭,我就不鑽牛角尖。」
陳袍哥寬厚的大掌拍著陸澄的肩膀,
「小陸,相信1%方案,就是相信北方人也愛國,不會和泰西人串通欺負我們南方。
——嚴駿人給我看了那個『營造社』一長串人的名單,不單單是秀帥一個人吶。你不信秀帥,名單那麼多北方人,你也一個不信嗎?」
陸澄愣了會,他的心中一動
——自己這邊是各懷心思,那個為了動搖「天文社」人心而臨時拼湊的「營造社」就是鐵板一塊了嗎?
秀帥和嚴駿人既然以南北團結為名,鼓吹那個1%的方案,自己為什麼要被動防禦,不能同樣拿出一個反提議呢?
「是呀。南北該團結。
我們讓出1%配額,不是給秀帥一個人,而是給北方的同仁的。
——那樣,北方的同仁,看到我們開闊的胸襟,他們也應該有所表示了。」
陸澄的眼中燃起了光芒,
「——陳大哥,北方同仁既然好心幫我們南方爭取到50%的配額——我看,現在,鎮海站的靈力也在流向泰西,我們南方也該義不容辭,幫北方的同仁爭取到鎮海站50%的配額。
——這個反提議,我要對嚴駿人講,也要對天文社的所有會員講。」
陳袍哥的茶杯端在半空,啞然無聲——他感覺自己似乎把陸澄拱到了反方向。
——陸澄心想,在勞倫斯主導的鎮海站,恐怕像一年前的幻海那樣,100%的靈力都流向了泰西。
嚴駿人既然有臉要幻海的1%靈力配額,那麼陸澄也要代表南方反要鎮海站的1%配額,並且反拱著嚴駿人向勞倫斯要另外49%鎮海站配額!
——這就是陸澄的反制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