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喚醒

  陸澄找到了丁霞君的弟弟丁怡君，得到了「廣陵美翰中學」這個暫時安全的庇護所。

  丁怡君把陸澄安置在中學的「神在堂」，陸澄開始援救隊友，準備自衛。

  和顧易安失聯前，她從精神鏈接看到自己和毒島團隊戰鬥的全過程。陸澄想，幻海太遠，易安一定會去金陵向徐老和天文社求救。

  可即便易安能說服天文社成行,由於路途遙遠，還有毒島必有的攔截，絕不能指望他們的救援可以在12小時之內達到。

  陸澄唯有從三個身邊的隊友開始拉起。

  白貓在小教堂架設好手推車貨郎擔。

  陸澄進入手推車內部空間，在吧台發動【酒神】烹煮了三罐高濃度咖啡，然後先從張筠亭開始喚醒。

  陸澄啟動「倒吊貓」，吸取婷婷身中的「天人五衰」——靠著布偶「小花神」吟唱的「葬花詞」減免,她沒有五感盡失,只需要吸一次就夠了。

  「貓要開始第四個預言了,貓說過，這一次是一個大新聞，絕不騙人！」

  牌中的倒吊貓再次身軀變得如同乾屍，貓的瞎眼也再度張開，萬花筒般的瞳孔盯得陸澄發毛。

  不過，張筠亭身上的詛咒也如預期被轉移走了——她的臉基本恢復了俊俏，只有若干紅疹似斑點的殘留，憑樂師的精神力可以自愈。

  被轉移詛咒者的恢復，是在倒吊貓的預言實現之前。預言沒有實現，倒吊貓只是不能進行下一次詛咒轉移，痛苦是貓的。

  ——婷婷清醒過來，審視周圍的環境，老闆果然帶著大家脫身了。

  「我們在廣陵，毒島光瑞的人一定還在暗中搜尋我們。

  婷婷，你自己去檢查下身體，然後喝一罐咖啡。本來該讓你好好休養，但以現在的情勢,你不得不戰鬥了。」

  還疲憊著的張筠亭知道情況還嚴重著。陸澄不方便檢查,她忙去小房間脫衣確認自己身體的其他膿瘡，也都消去了。

  然後她抓緊把陸澄的一罐咖啡灌下肚子回神。【酒神】可以加成一切飲品的效果，陸澄把咖啡烹飪出興奮劑的效力。

  陸澄則等倒吊貓的第四個預言。

  「貓的預言是——陸澄，你會在六個小時之內死亡。」

  倒吊貓道。

  陸澄的嘴唇抿了抿。

  ——這一次倒吊貓布置的任務，自己可不會去完成了。

  陸澄的眼睛眯起來——難道這次是倒吊貓真的在預言？

  塔羅牌本來就是占卜用具。這個倒吊貓作為牌靈，這次真的在干本職工作了嗎？

  ——不過，預言說六個小時之內，如果為真，陸澄怎麼也要把自己的死亡時刻拖足到六個小時之後。

  「我不會主動找死，除非敵人上門請我去死。

  ——貓的意思是說，六個小時之後，毒島光瑞的人就會找到我嗎？」

  ——那麼說，陸澄至少能有六個小時備戰時間。

  「不信呀，六個小時后咱們瞧。」倒吊貓一邊痛得身子發顫，一邊不懷好意的笑。

  「那就六個小時后瞧。」

  陸澄道。他把倒吊貓這張牌塞回自己的兜里。

  婷婷也灌下了陸澄的咖啡，臉上紅潤，身子發熱，又有了精神。她已經在旁邊看了一些時間了，

  「這是顧小姐做的塔羅嗎？是這隻貓救了我嗎？——老闆——。」

  張筠亭不知道該怎麼說是好，繼續說下去她真要肝腸寸斷。

  「婷婷,你親眼見到,一年多前，我就被D級魔人召喚的老鼠活活咬斷頸動脈，死了三天又回來了。

  死亡，對我是家常便飯而已。工作吧，我們真要像丁博士說的那樣，工作到最後一刻了。」

  如果死亡不可避免，陸澄要考慮的只是解決自己如何從自己家的閻王殿再次順利回人間的問題。

  現在，他要把精力專註在下一次死亡降臨前的六個小時。

  老闆這樣說，婷婷能做的唯有全心全意配合他。

  「婷婷，現在就有你的用處了，把周綿喚醒吧。」

  陸澄道。

  丁霞君和周綿都被櫻塚深度催眠。但櫻塚的操作時間不長，兩人就被陸澄奪回來了。

  陸澄先從周綿喚醒——周綿對於毒島光瑞的價值遠低於丁霞君，被櫻塚在精神世界埋下暗雷的可能較小。

  商人能和寶物溝通，但無法進入活物的精神世界，唯有請婷婷出借小生布偶「夢書生」，發動「窺夢」。

  婷婷借出夢書生。

  陸澄又想了下

  ——他還是生恐櫻塚像對付全智秀那樣周綿埋下指令，一旦周綿睜開眼睛，敵人同時用徒弟的眼睛感知，陸澄所在的位置就暴露了。

  陸澄讓白貓把貨郎擔的一個出入口從美翰中學延展一公里，陸澄抱著周綿抵達廣陵城的另一個位置下方

  ——這個出入口上面是廣陵的夜市，萬一出事，可以利用眾多人頭，混淆敵人視聽。

  陸澄這才用夢書生悠然吟唱，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不一會兒，套著「夢書生」布偶的陸澄便走出了周綿的精神世界，把他的小徒弟領了出來。

  萬幸。櫻塚果然來不及控制周綿，沒有埋下指令，只能把這個孩子暫且囚禁在銘記最深的噩夢。

  那是一個到處都是血滴子飛舞的噩夢，陸澄以一個放射辟鬼靈光的眼神，便粉碎了漫空的血滴子夢魘，喚醒了周綿。

  周綿滿頭是汗，看到師傅，心情大定。

  「周綿，你也去喝一罐高濃咖啡。馬上要派你的用處。」陸澄和周綿又回到美翰中學的小教堂，吩咐自己徒弟。

  「嗯！」周綿爽快應道。這一次有師傅在，他們再不會敗在毒島手裡了。

  還剩下丁霞君昏迷著，陸澄卻不急著喚醒他

  ——周綿沒有問題，但丁霞君被櫻塚埋雷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他暫時也用不上丁博士的技藝。

  這個時候，神在堂外響起了敲門聲。

  ——陸澄心裡一突。到這裡是晚上19點，倒吊貓說自己六個小時后死。現在才晚上21點，毒島那伙人應該1點才找上門吧。

  張筠亭從門縫裡看，是丁怡君和他妻子來給他們送飯，也是探視哥哥丁霞君的狀況。丁怡君報告，美翰中學附近還沒有異常。

  ——廣陵城說小也不小。沒有「周知」，毒島那伙人即便是地毯式的搜查，也沒有那麼快找到這裡。

  「多謝，丁霞君博士的康復還需要一些時間。」

  陸澄這才放下心，也感謝丁老師夫婦惦記著他們肚子，他的確也要進食了。

  接受了食物，他讓黑貓試過毒，沒問題之後，再分周綿和婷婷吃。最後是陸澄自己。

  一面進食，陸澄一面想自己還可以在廣陵求援的人脈。

  天文社此行，他讀過廣陵的地方志。曾經廣陵是有過靈脈的，但前朝初年鎮壓此地反抗唐人，在廣陵進行了三次大屠殺，把廣陵靈脈一併摧毀。

  歷史記載和陸澄的實地感知相符。那他就沒法在這裡架設道標，和白貓與虛境的無數生意夥伴聯繫了——那些存在沒一個盼望陸澄死，都指望陸澄領它們發財呢。

  不，至少還有一個地方可以找到幫手。

  哪怕陸澄一無所有的時候，那一個地方的門仍然向陸澄開放著。

  ——就是陸澄死後會去的地方，他精神世界最深處的通往司命殿的後門。

  ——倒吊貓預言自己會死，自己先去司命殿諮詢一下自己死後的主管部門。

  「周綿。現在，跟我去這裡。」

  陸澄指著自己的眉心，同時給周綿戴上貓巫面具——當戴上這個貓眷身份面具，周綿就被認定為陸澄貓眷部族的一份子，他們可以進行精神鏈接了。

  然後，陸澄照著台山宗的精神訓練法「摩訶止觀」盤膝入定，戴著貓巫面具的周綿也被陸澄傳授過這門功法，依樣畫葫蘆盤膝入定。

  一師一徒在陸澄的精神世界層層下降，轉瞬就到了司命殿。

  兩人進入，司命殿的左右神龕都空著，灰貓判官仍然不在司命殿，看來還在尋找那個女黑豹德西瑪的途中，幫不上忙。

  不過，陸澄要找的也不是灰貓，而是遠比灰貓，還有自己，位格更高的存在

  ——司命殿中央的神龕里帷幕依舊深重沉寂。

  帷幕之後，是一個維度更高的世界。

  陸澄先把帷幕挑了開了——根據倒吊貓的烏鴉嘴，他是4個小時之後就要死的，沒什麼可以怕的了。

  陸澄閱讀的《靈光秘殿真形圖錄》明白地道出了「少司命」的神格

  ——「少司命」，小王級神靈，隸屬白帝化身帝君「枉死城主」。「死亡」、「貓眷」、「暗影」是少司命的專精領域。

  「少司命」還掌握著十個公爵級的「閻王」神職缺額。那是陸澄本來就眼饞的第三個公爵神職，現在他就想要了。

  ——然而，神龕裡面空著。性命關頭，陸澄死後的主管，「少司命」並不在裡面。

  周綿先慌張起來，

  「師傅，怎麼辦？我們沒救兵了。」

  陸澄還鎮靜著，

  「少司命『蓀』，是小王級神靈。它的本體其實在更深的『王城境』，只是定期來這裡巡視工作。

  ——周綿，這也是我需要你幫助的緣故。我要你『召喚』少司命。

  ——我腦子裡的『司命殿』就是第三層虛境『剎土境』，和『王城境』只隔一層。也就說，在這裡召喚少司命，保底有50%的成功率。

  你現在是召喚C的巫師，再加15%成功率；你戴著貓巫面具，憑著虛擬的部族血緣，再加5%。

  我們接通王城境的少司命的成功率是70%。

  開始吧。」

  陸澄把《靈光秘殿》記載的少司命召喚儀式轉述給了周綿。

  周綿立刻舉行召喚儀式——師傅說是，就是。

  「望美人兮未來，登九天兮撫彗星。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執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周綿以上古唐語吟唱，照著靈光秘殿記載的巫師圖畫舞蹈，整個司命殿雕樑畫棟上的貓兒也動了起來伴唱

  ——這情形，就像陸澄初次見到少司命的時候。

  那個空落落的中央神龕里忽而生起了香草味的清風。

  馨香的風匯聚成一個亦狐亦兔的純白小獸，少司命降臨了，金色的王級神瞳先穿透周綿。

  虛擬為侯爵神的周綿在這真神的目光下也不禁五體投地，癱軟了下來。

  然後少司命的目光和陸澄交鋒。

  這等威壓，如今卻不足以震懾二等公陸澄了。

  少司命望著陸澄頭頂變換不定的財神公的銅錢帽和幻海公的武將雉尾帽，金瞳眨了眨，道，

  「陸澄，幾千年來，白帝行走能強大到你這個程度，也是罕見。

  ——不過，能把你逼迫到向蓀主動求救，敵人也是非同小可了。」

  陸澄嘆口氣。情非得已，否則，商人怎麼會和做官的打交通。

  「蓀，您需要我付出什麼代價，才可以獲得公爵『閻王』神職？」

  ——陸澄已經深思熟慮過毒島團隊的配置，從目前自己能接觸的資源看，他務必要獲得「閻王」神職，才有在廣陵生還的一線生機。

  ——廣陵是衰落的小城，不是唐國的要地，沒有東瀛的勢力，沒有前朝的旗城，也不是毒島的主場。

  毒島光瑞要來給自己補刀，唯有分兵——他既要攔截天文社救援的隊伍，還要去盯緊陸澄可能盟友嚴駿人的身邊，

  剩下用來搜查自己的敵人，並沒有壓倒性的戰力。

  ——毒島本人的防禦逆天，但輸出不足。

  ——櫻塚的詛咒可用倒吊貓破之，陸澄也有了應付底氣。

  作為倀鬼，又櫻塚無法單獨行動，必定在毒島左右。

  他們不太可能作為搜查陸澄的前鋒。

  那麼陸澄就賭毒島會派遣機動能力最強的島田芳子，還有會遁術，克商人的藤光搜查。

  ——那陸澄就要利用毒島光瑞這次短暫的分兵，吃掉藤光或島田芳子。

  再度研究過靈光秘殿的《白帝卷》的「財官十神」，陸澄理解了十神之間的生克關係：

  藤光的【劫財神】克制【財神】，那就找克制【劫財神】的那個神職——這就是【閻王】，又叫【官鬼】，財官十神之一。

  ——商人被盜賊洗劫，官府則審判和吊死盜賊。

  只要官商勾結，哪怕盜賊。

  「蓀，我需要【閻王】的神能，『約法三章』。」

  陸澄向少司命重申了一遍。

  ——「死亡」的領域並不單調，世界上的死因千奇百怪。

  【天年一百】的升級版【天年一千】的作用方式和前者相似，陸澄沒法用天年幻劍碰到暴力系的島田芳子和藤光，而毒島和櫻塚一位超越死亡，一位已經死了，天年幻劍對他們無用。

  可【閻王】的『約法三章』就不同了

  ——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者抵罪。

  世界上最簡單樸素的法律。

  凡是斬掉陸澄一手者，她也要斷手殘肢。

  凡是搶劫陸澄財產者，她也要如數償還。

  凡是殺死陸澄者，她也要以命相抵。

  ——這是源自「枉死城主」的絕對律令。

  ——如果像倒吊貓的預言那樣，陸澄在六個小時之後死去，殺陸澄者也必死無疑。

  這是【約法三章】。

  「官職的交換和你們商人的交易不同。

  蓀注重的是官場上的互相提攜。

  陸澄，還是蓀讓判官傳達的那句話——你獲得了『通天巫』的頭骨，已經有獲得白帝第三個公爵神職的資格。

  蓀不是不可以把『閻王』給你。

  但你沒有完全眷族化，是無法承受第三個公爵神職的。」

  少司命道。

  「就沒有變通的方法了嗎？」陸澄問。

  「如果，你願意上交『幻海公』的神職。

  ——蓀也可以把『閻王』授予你。

  那樣，你沒有超過二個公爵的上限，也能像你幻想的那樣，繼續停留在人間。」

  這是少司命的要求。

  ——陸澄可不能答應——「幻海公」並非少司命授予，而是陸澄奪取幻海所有靈力之後創建，少司命給予承認。

  如果答應交換，他在幻海拼出來的基業，不就被少司命沒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