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高桌候補

  鮑里斯是陸澄出道以來親身遭遇的最棘手的敵人，連高桌之人勞倫斯都有任務失敗，性命嗚呼的準備，更不要說陸澄，還有不如陸澄的其他人了。

  可如果陸澄要寫遺言，他有什麼可以寫呢？

  為母親復仇的調查只有他一人可以進行，這個任務過於沉重，沒人有足夠的執念和能力，繼承陸澄的遺志，為他進行下去。

  ——易安也不會為陸澄進行下去，那時她一定已經和自己一道赴死做虛境鴛鴦去了。

  那麼，陸澄想，到時自己還有什麼其他可以向信賴的人託付的呢。

  陸澄不自覺地瞥向了林洋一眼，迅速地收回去——撇開自己的事，唯有為雪姐復原一件事真正掛在心頭了，只有林洋來辦。

  ——陸澄希望她能活下去，辦好這件事，再去死。

  林洋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有意，沒有和陸澄對眼神。

  當然，陸澄也只是心裡活動一下。

  正經人誰寫日記。要寫遺囑，陸澄也不會寫給勞倫斯這個老特工看。

  「我們還沒有戰敗撤退，我想，考慮死亡和身後事為時尚早。」

  陸澄推了。

  顧易安和陸澄互望一眼，也道，「我已經有了陸先生，對身後事沒有挂念。」

  勞倫斯並不期待能套出陸澄這個奸商的話，但勞倫斯再次確認了陸澄女友顧易安對陸澄的重要性，並不下於那隻藏狐對於怙主夫人的意義。

  而且勞倫斯捕捉到了陸澄在聽到這個身後問題時，並沒有先望向顧易安，而是首先奇怪地瞥向了林洋——兩人雖然是唐人，不同地域，身份懸殊，又只有短暫的合作，為什麼陸澄會先本能地徵詢她？

  勞倫斯把這個疑點按在心底，嘴上道，

  「我十分羨慕陸先生和顧小姐已經得到了圓滿的愛，自由自在，無牽無掛。

  不像我這樣的員工，生命不止是個人的，還是組織的財產，傷殘生死，都要給協會一個交代。」

  然後，他拍著那玻璃漂流瓶道，

  「諸位已經了解了我的基本能力吧。這個瓶子本身沒有什麼特別，特別的是，附著了與我契約的又一柱惡魔『漂流瓶惡魔』。

  ——存在瓶中的信息，雖然效率不高，但能無視任何情況，在至多八十天內，寄達我們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地址。收件人距離我們的位置，就能越早抵達。」

  返回胡楊林營地初次交流信息時，勞倫斯已經向陸澄等人透露了他的能力概況。

  勞倫斯，3A3B級遊俠兼收藏家，「永生之酒」強化體質。

  技藝：偷竊A、暗殺A、雜技A、亡命B、偽裝B、賭博B。

  道具：渾身機關，層出不窮。最厲害的是兩個A級靈光物——A級伊爾匕首與A級盜賊之書《七智柱》

  在A級《七智柱》內，除了勞倫斯盜取的各種超凡技藝，便是他收藏的七個蘇萊曼王麾下的惡魔契約。

  ——已知有「城牆惡魔」、「傘惡魔」、「飛毯惡魔」、「垃圾桶惡魔」和「縱火犯惡魔」（解除契約，空出一柱收藏位）。

  現在是第六柱「漂流瓶惡魔」，第七柱未知。

  勞倫斯說著，便從日記里撕下數頁他自己寫的遺囑，摺疊完畢，示範著塞進漂流瓶里，

  「我的遺囑的投遞地址，是唐國玄都城東江米巷的『泰西公使團區』——那裡的協會成員會收到這次任務我完整的調查報告和後續建議。

  ——如果我們在反擊中不幸完全失敗，協會會總結我們的錯誤，從我們失敗的地方站起來，直到消滅鮑里斯。

  ——協會只是不願天災擴大化，不願付出世界動蕩的代價，並非協會沒有剷出鮑里斯的能力，哪怕他有六百萬的靈魂。」

  他的目光移向丁霞君。

  勞倫斯想，自己展示了康橋大學的校友身份，提醒了丁霞君不要忘記自己在協會的職務，這個人能離陸澄遠一點，向自己靠近一點。

  陸澄無語，丁霞君不虞有他，竟然真的思考起後事了，

  「我在唐國的廣陵老家有一個弟弟，現在是新式學堂的中學物理教師——他的天分不下於我。

  但是命運不濟，沒有得到公派去泰西深造的機會，只能埋沒在廣陵。我一直覺得虧欠他。我沒有妻子和子女，個人的財產會全部給予他。

  至於我在唐國的科學事業，向來有安排，學界同仁只要肯安心研究，不被社會紛紜打擾，就能把我的研究工作繼續下去。」

  丁霞君坦坦蕩蕩，帶頭呼應了勞倫斯，把自己遺囑封入另一個也附著了漂流瓶惡魔的瓶子。

  勞倫斯彷彿想到了什麼，忽然翻開《七智柱》一頁，遞給丁霞君，

  ——赫然是斯旺女公爵的A級「土系煉成陣」！

  「我想，丁博士既然你有直面鮑里斯的勇氣，就不應該僅僅留守在營地，你能在討伐鮑里斯戰役之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這是斯旺·雷文交付我的『煉成陣』，她不能來這裡，但願為討伐鮑里斯獻上一份力量——現在，我就把這份力量借給同是煉金師的你。」

  這是勞倫斯給丁霞君的獎勵。

  丁霞君不必看陸澄的臉色，就把手直接按在了《七智柱》那個無數符文組成石人圖案煉成陣上。

  《七智柱》上那個石人圖案在變淡，而一個A級煉金師的知識翻湧入丁霞君的大腦！

  ——在火系鍊金術之外，丁霞君對土系煉成和水銀煉成的理解也更上一層樓，達到了B級煉金師的巔峰。

  至於更多的A級煉金知識，超出了丁霞君目前的理解極限。但在完畢任務歸還斯旺技藝前，丁霞君會努力記憶她的知識，傳遞給後繼的唐人煉金師。

  「啪！」

  丁霞君的手挪開《七智柱》，在一副空白手套上繪下他理解的斯旺土系煉成，然後合掌煉成，一層層本球最堅固的基岩從他的腳底升起，自下而上覆蓋起他的全身。

  ——儼然又成了一個斯旺般的小石人！只不過煉成的速度遠比斯旺緩慢。A級斯旺在數秒內完成的煉成，B級丁霞君需要數十分鐘。

  然後，石人丁霞君又走向胡楊林遠處的沙漠，石手撫摸沙丘。像一個陶工的妙手，七座三米高沙丘逐漸被雕刻成七個活動的沙人，在沙漠上來回巡邏。

  丁霞君這才走回來，重重喘氣，他的B級精神力消耗剩巨。

  「增加戰力的好事，丁博士不拒絕。我哪有替博士拒絕的道理？」

  陸澄酸溜溜道。只好想丁霞君可不會被收買，勞倫斯是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咱們走著瞧。

  雷藏見有如此好處，立刻踴躍報名，也要留下遺言。可此人無情無愛，自我中心，能有什麼人託付遺志。不管如何，他居然也寫出了一封信，塞入又一個漂流瓶。

  A級人造人格里夫照做。

  谷統當著陸澄的面，勞倫斯把這些漂流瓶全拋入了胡楊林邊的河水。

  陸澄看著他們在河裡咕嚕咕嚕響了一會，便完全神秘消失，連兔猻神的周知也弄不明白這些漂流瓶的流向。

  勞倫斯眼神移向了白曄，

  「白曄小姐，顧易安小姐是陸先生的戀人，丁博士和其他人都是協會的成員，這裡只有你的背景，我還不夠了解。

  ——我無比欽佩你在喀喇沁河戰役的表現。你能否為我講講你的故事。

  ——我的身體無法勝任反擊鮑里斯的重頭任務

  ——實話說，這個A級匕首在刺傷了怙主之後，還存有一半的黑泥，本來我打算親自把黑泥送入鮑里斯的胸膛。

  ——現在，我想把我的A級伊爾匕首託付給你——陸澄先生，我們在反擊之中，一道為白曄小姐製造機會，讓她用這把匕首刺穿那枚存放鮑里斯本人靈活的復活節彩蛋，永遠終結這個通天巫的傳承。如何？」

  白曄不禁抿起了嘴唇——這個誘惑太大了，她陸續得到了黃金家族的三把匕首，如今勞倫斯居然主動送來第四把，也是最強的一把。

  ——自己從智多星的幽靈骰子里獲取了大量遊俠的經驗和知識，三把黃金匕首也教會了自己很多，再加上伊爾匕首，自己也能窺見升A的希望

  ——更何況，自己並不需要把智多星的骰子和匕首交給勞倫斯，絕不會泄漏一丁點自己和智多星的情報。只賺不賠！

  ——這個勞倫斯倒真捨得。

  陸澄隱約覺得這裡面有什麼詭計，但是白曄卻當即介面，張口就編，

  「我生長在唐國的島城，父親是島城鐵路的工程師，母親是羅剎流亡貴族，家中還有一個頑劣的弟弟，父母重男輕女。

  我少逢異人，傳授唐土隱娘流刺殺術和江湖八大門。從此漂泊，四海為家，做記者探聽異常事件情報，再下場殺怪物換賞金……

  我的賞金都存在泰豐銀行的VIP賬戶里，要是我香消玉殞了，都匯給家人。雖然我不願做扶弟魔，也是由不得自己呀。」

  她接了勞倫斯拋過來的漂流瓶和伊爾匕首，便把瞎編的遺囑和家庭地址都投入瓶子，扔胡楊林邊河裡去了，然後就專心摩挲欣賞那口獅鷲柄的伊爾匕首去了。

  這完全和『白曄是羅剎極北之地火星社員』搭不上邊。

  勞倫斯認真聽講。陸澄懷疑他真的相信嗎？為了幾句瞎話，就把一個A級品搭了進去？

  最後只差林洋。她也猜不透高桌之人勞倫斯的操作，但打死她不會泄露任何心裡的秘密。

  最好的應對是像在跨海大橋應付陸澄那樣，拒絕溝通，什麼都不說。

  林洋徹底無視漂流瓶，轉移話題道，

  「我在幻海時領教過，陸澄的A級古錢可以開啟靈脈與靈脈之間的傳送門

  ——買賣城對我們未必是死地——找到那裡的靈脈，設置道標，陸澄可以用他的A級古錢開啟和胡楊林的通道。

  我們生還的概率在50%以上。」

  陸澄的天寶金匱里的確可以在兩靈脈之前開門，但具體的花費也要到買賣城勘查之後才能做定論。金匱里還剩下三十萬泉，夠還不夠，去了才知道。

  「的確如此。」

  陸澄和林洋心有靈犀，不管行不行，哪怕是畫餅，先應承下來。

  會議的氣氛振奮起來——勞倫斯給眾人的死中求活的裝備，和死後安心的交代。但陸澄給眾人的則是更加光明的生還希望。

  勞倫斯不動聲色也鼓起掌，

  「太好了，陸先生，你才是我們隊伍的萬能之人。

  如果你有成為我們協會正式成員的意願，我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推薦你為『高桌候補』，成為我們商的高桌商人『韋恩』先生的後繼者。

  ——現在，反撲鮑里斯的方案，我也請你制定。」

  ——從協會建立以來，唐人從沒有進入過高桌。

  如果陸澄能夠進入高桌，不只是他個人的成功，也意味著唐人至少在神秘領域，獲得了世界上的話語權。

  丁霞君熱忱地注視陸澄，希望他不放過這個機會，這不是為了個人，而是國家。

  陸澄感慨，如果沒有智多星之死，或許自己也會受勞倫斯的誘惑。

  可現在，高桌的席位不會他有絲毫動心。

  不過，如果能深入高桌，也能更獲得調查母親之死的最高許可權——這卻是不能因為意氣拒絕的。

  但又焉知，這不是勞倫斯設置的一個陷阱。陸澄是男人，當然知道男人的口頭承諾是什麼玩意。

  「我只想專心做好眼前的事情。

  ——既然勞倫斯先生委託我做反擊鮑里斯的臨時隊長，我也不謙虛了。

  ——敵人的復活期是三天復活節。我們明天再休整一天。後天，也就是敵人復活期的第二天，乘坐鬼車，趁著東瀛第2師團和守軍交戰的混亂，直撲買賣城。

  這裡的地主『兔猻神』留守靈脈，看守我們撤退的道標。

  其他人全部上。」

  陸澄翻開及時雨菜譜，指著龍票，向眾人道，

  「這位盛天魁的駱掌柜告訴我，整座買賣城有三個區——羅剎區、薩滿區、唐人區。

  唐人區和唐人區靈脈在過去由盛天魁掌控。

  鮑里斯雖然是買賣城的公爵，唐人區的那個實土侯爵至今都無法到手。

  因為那個區的實土神職就存在這張盛天魁的『龍票』里，我們到了那裡，憑著這張龍票，就是他的眼中釘。

  鮑里斯不使用六百萬靈魂，並非無可匹敵。我們在他使用之前，爭取先殺了他。」

  ——這是陸澄為盛天魁彌補他們的罪過。

  之前，沒有和其他A級調查員匯合，他不敢直衝買賣城；現在，陸澄敢了。

  「就按照陸澄先生的方案執行吧。」

  勞倫斯道。

  二天後，就是決定命運的時刻——鮑里斯的命運，也是陸澄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