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半神
「斯旺伯爵，本人將於今日之內，取走您的『煉金A·土系鍊金術』
寄信人：L.」
勞倫斯用鋼筆在一份「七智柱」信函上填寫完畢，交給她。
斯旺只是聽說過，但從沒有體驗過這種遊俠的「偷竊A」能力
——她立刻想到了那個陸澄商人的「交易A」和「借貸A」，
果然，唐國人能做到的事情，他們泰西人也能做到。A級賊的「偷竊」比A級商人少付一個利息，但無需所有者的同意，只需要向所有者發一個偷竊預告函。
泰西的超凡能力底蘊不比舊唐差，甚至，在大航海時代以來吸收了無數衰老的古代文明傳承，在廣度上更超過舊唐。
不過她馬上想，同是泰西人，她和這米旗國人仍然有民族和國家的區別——馬克國人勤勞本分，敬業愛崗，多出匠人，出鍊金術師；米旗國人心懷奸詐，整日想著不勞而獲，才有出色的商人傳承和遊俠傳承。
她道，
「如果您願意和我多談些鮑里斯的情報，我願意把自己土系鍊金術暫交給協會——我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敗在了什麼樣的傢伙手裡？
——他們對調查員協會的機制和作風太熟悉了，好像就是從我們身體脫離的影子一樣。」
年珠月內心也有些期待，對他們這個層次的調查員，鮑里斯等人似乎是突然浮出水面的冰山，但在高桌的視角則未必。
勞倫斯思考了片刻
——斯旺是高桌「煉金師」的候選人之一。而年珠月是和唐國官方溝通的橋樑，和丁霞君類似，也是他們文明世界精心培育，寄託了在未來代理統治唐國的「唐國泰西同學會」的一員。
雖然他們都夠不到鮑里斯情報的密級，身為「高桌」之人，他有權力破例。
「你們熟悉組織的守密規則——下面的情報，僅限於你們兩個人知道。」
勞倫斯便道，
「在戰前，羅剎帝國還存在的時候，鮑里斯是羅剎皇室的御用神父，真光教會在鮮卑利亞的一個異端教派的教主。
上次世界大戰，鮑里斯拋棄了羅剎皇帝，導致了羅剎的戰敗。
精疲力竭的戰勝國無力繼續擴大戰爭，也為了避免羅剎陷入徹底的混亂，默許了鮑里斯的存在。
鮑里斯是4A1B級的巫師，持有召喚A、通靈A、窺夢A、祝詛A、催眠B。他也是收藏家。
如果羅剎帝國還存在，協會高桌十二人的『巫師』席位，必然非鮑里斯莫屬，他的超凡能力遠超過現在高桌『巫師』席位上那個東瀛的所謂『現人神』。
——東瀛的『現人神』是那個國家塑造的形象，而鮑里斯是真正的『半神』。」
「『半神』？」這個概念，年珠月聞所未聞。
斯旺倒吸一口冷氣——鮑里斯居然不遜於雷文家歷史那些最傑出的族長！
了解了年珠月的學識，接受了她的救護之後，斯旺對年珠月這個唐人已經沒有任何芥蒂，她向年珠月解釋道，
「『半神』是泰西的概念——最初，是指泰西神話傳說里，神和凡人的結晶——他們超越人類但又不是神靈，往往成為了守護人類，消滅怪物的英雄。
由於各種傳承、實驗或者意外，部分現代的調查員會發生『眷族化』，但他們仍然在人類的範疇之內，協會將『半眷族』理解為一種特殊的病症，保持對『半眷族調查員』的信賴，除了必要的監管，繼續使用他們作為對抗魔物的有力武器。
如果眷族化超過50%的臨界點，所有的半眷族調查員都會改變生命的本質，徹底失去人類的立場。即便它們在某些事情上和人類合作，也只是因為它們所屬的眷族在那些事件上，和人類暫時利益一致。
但是，『半神』則不一樣——半眷族調查員鎖定在了50%臨界點上，一面是人，另一面是虛境存在
——他們的立場仍然在人類這邊，但可以承載和使用最純粹的虛境力量，是協會最強大的對抗魔物的武器。
——即便是『高桌』十二人，其中的『半神』也是屈指可數，無比珍貴。
——你大概知道，疊加了『收藏家』的A級調查員，遠勝過純粹的A級調查員。『收藏家』的『藏品』就是各種形式的虛境神力。
人力本不能負荷神力。非眷族的普通調查員要使用更加複雜曲折的手段才能成收藏家，承擔起有限的藏品；
半眷族調查員可以直接負擔神力，但會更快地受到虛境力量誘惑而轉化；
唯有『半神』，他們的『藏品』上限和『公爵級大惡魔』，或者你們舊唐禮部祭祀的所謂『正神一等公』一樣高——一共可以持有三個公爵神職和九個侯級神職！」
勞倫斯嘆息道，
「可惜，鮑里斯雖然是半神，雖然仍然是人類的頭腦——但或許我們人類本身就是一個邪惡的種族——半神的成就只是放大了他的人類的邪惡。
鮑里斯從來不是紳士，從來不會發什麼戰爭宣言和犯罪預告。比起那些把人類視為螻蟻，興趣缺乏的虛境生物，反而是這個擁有虛境力量的人，對世界秩序的威脅更大。
如果不是你們在虛境打亂了鮑里斯的計劃——我們可能已經遭受了一波天災級別的恐怖襲擊了。
——但是鮑里斯不會給我們留下太多的時間，不久就會有真正的大動作。協會判斷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徹底破壞他的計劃，消滅鮑里斯。」
——當然，主要是不在此地的陸澄打亂了鮑里斯的計劃，給調查員協會爭取了一個月時間。
年珠月倒吸一口冷氣，
「勞倫斯先生，如果鮑里斯是半神，那麼您是——？」
「同為高桌級別的人物，我只是一個人類收藏家——但我會靠人類和團隊的力量完成對鮑里斯的斬首。」
勞倫斯輕拍斯旺的肩膀。
年珠月呆了半晌，無法想象勞倫斯如何在半神的主場完成對鮑里斯的暗殺。
等回過神，勞倫斯已經離開了諧和醫院。
年珠月甚至沒有看到他走出病房，彷彿像空氣那樣消失了。
「他的西裝上應該米旗國軍六處實驗室有光學迷彩。」斯旺道。
「勞倫斯先生已經取走了你的土系鍊金術了？」
年珠月才反應過來。
「我的腦子裡一想到土系煉成，就一派朦朧。一定是剛才拍手的時候被取走了，順帶還有我的石人煉金手套。
看來，他需要在預告盜取的時間之內，接觸所有者，才能得手。這是一個賊專屬的古怪誓約。」
斯旺的鋼手捏著那張盜取函沉默了會，忽然道，
「我想，勞倫斯先生還是想到的太樂觀了。」
「嗯？」年珠月迷糊。
「但願我多慮了。」
斯旺現在想，巫王之墟時讓那個狐狸本尊粉身碎骨的陸澄，已經擁有了名副其實的公爵神的力量。
哪怕是她們雷文家的族長，同樣是半神的武人沃坦·雷文，也無法輕易擺脫陸澄。
半神鮑里斯卻做到了這一點！斯旺沒有看到那時最後的決戰，總覺得遺漏了什麼關鍵情報——但年珠月又是不會在如此關鍵的問題上對組織隱瞞的。
——其實，哪怕年珠月，甚至提交報告給她的丁霞君在當時也不知道，鮑里斯還掌握著一份高達六百萬人類靈魂的契約。
陸澄當時為了壟斷情報，也是為了保全盛天魁，並沒有向丁霞君透露了汪掌柜向鮑里斯出賣的最重要的東西。
丁霞君只知道汪掌柜是招來斯坦尼的叛賊，而年珠月連這一點也對協會和勞倫斯略過了
——年珠月只知道汪掌柜犯了這種程度的錯誤，於是她像往常一樣又在袒護唐人了。
現在，唯有陸澄，比所有人都清醒形勢的嚴峻。
戰後十六年，十月中旬，草原某處，夜空星河燦然。
浩瀚綿延的荒漠帶把唐國的草原分割為南北兩部，在這沒有任何人煙的大沙漠，背靠沙丘，支著一個帳篷。
帳篷里生著篝火，還放著一個貨郎擔手推車。一個汪掌柜面目的男子擁在皮裘里，看著手推車，一面喝著滾燙的奶茶，一面縱歌搖琴。一隻B級青銅小狗蹲伏在他旁邊守夜。
身子是汪掌柜，此人卻是駱廣奇的倀鬼附體——尋常人被倀鬼附身幾個小時，就會耗盡生命。也是汪掌柜有馬佛地仙的氣血支撐，能讓駱廣奇長久佔據，慢慢償還汪掌柜對他，也是對草原和唐國犯下的罪孽。
邁入鮑里斯開啟的那道門后，陸澄等人並沒有直接摸到鮑里斯盤踞的買賣城，而是被拋在了大漠上。沒有任何現代交通工具，也沒有任何明確地貌，全靠走慣草原的駱掌柜探索路線。
有此老獵人相助，如今他們已經深入大漠半月，接近大漠的北邊，再一日就可以踏足漠北草原，但離羅剎和草原邊境的「買賣城」還有2000公里以上。
陸澄和其他調查員則在貨郎擔的內部空間輪休——這次巫王之墟調查陸澄提前備了四人份三個月的食物儲備，陰差陽錯用到了草原調查的補給。
至於房間，百貨大樓般的空間里有的是。
陸澄在一間房間里默思
——他和盛天魁的A級龍票連接，在觀察精神世界里買賣城那朵六百萬靈魂形成的烏雲。
——那朵雲似乎小了點。
鮑里斯的實力壓倒目前的自己，但在巫王之墟之戰他的確使用了牧民的生命，才把那狐狸神，還有陸澄用盡全力也不能匹敵的玉麒麟一併壓倒。
——那朵靈魂雲小的也並不明顯。
六百萬普通人的生命，相當於六萬顆靈魂石。
鮑里斯使用了其中的一百顆，帶走了赤帝幻方。
——是一萬條草原的人命。
陸澄心中不禁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