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盟友接頭
陸澄給車行老闆老魏的錢實在太多，他乾脆在安北分號勻出了一進小院子給他們三人，禁止夥計打擾。
夜至三更，陸澄開始在安北縣城活動。
城裡老鼠雖多，可惜野貓太少。
陸澄只好讓顧易安展開畫軸，以意念啟動她新製作的五千泉「C級家宅保鏢」，畫里分成一百單八道各色煙霧，飄入2平方公里不到的安北縣城各角落，幻成一百單八隻D級貓形。
幻貓們共享精神網路，也和陸澄與易安的精神鏈接。幻貓充當陸澄的耳目，可持續二個小時。
陸澄又想了下，讓丁霞君用五彩筆在易安的「C級家宅保鏢」上添了一行「觀畫人：丁霞君」，請丁霞君也加入幻貓的精神網路。
——客場調查，他彷彿回到了自己在幻海的一片黑暗裡摸索的少年時代，不能對丁博士見外，他既需要易安刀筆的建議，也需要煉金師的建議。
——貓眼裡的小城各處向陸澄他們的腦海紛至沓來。三人的大腦分工處理這一百個移動貓眼機位。
易安用「多聞C」總結信息，丁博士用「演繹C」提煉成地圖和制定最佳路徑，半小時之後就對全城了如指掌，陸澄使用起他們的成果。
——安北縣城裡有一座城隍廟，如今神像仍在，已經無靈。陸澄這個幻海公爵神無神可令、無臉可刷。
——「摘星村考古委員會」的審核衙門就是本城的縣長衙門，被少帥的人徵用，現在他的兵在衙門口持槍站崗。陸澄暫不打算進去。
——白曄在信里與他約好的「同福茶館」是本城較小的一家茶館。陸澄給她的回複電報里說，這三天他們就到。
這個鐘點茶館全暗，貓眼只見到樓上欄杆處似有若無地卧著一團人影，難以確認身份。
不過，在茶館更高的屋檐上停著一隻灰色貓頭鷹，一眼睜一眼閉——卻讓陸澄眼睛一亮，是白曄的縛靈。
——安北縣城的城牆裡裡外外，數十隻灰色貓頭鷹或飛或停，夜中覓食。
他能從遙遠處認出這隻貓頭鷹胖臉的不同，不是靠自己的眼睛，而是柳子越分身的眼力——大家都看到同樣的東西，但是獵人對這些禽獸觀察的細微遠勝過非專業的。
陸澄接著釋放出了隱形的黑貓太平，五分鐘后，循著「同福茶館」的柱子挑到樓上的欄杆。
黑貓的爪子調皮地往那人影的后脖頸蹭過去，可以切開鋼鐵的爪尖剛沾到那人如雪的肌膚，貓忽然頓住。
一口同樣可以切開鋼鐵的匕首從那人的身前也已無聲息地探出，頂在黑貓神軀的小肚子上。
她緩緩回過頭，是那個女人黑色的頭髮、水藍色的眼睛。黑貓的金眼汪汪，貓的五爪和那女人的匕首同時收回。
「看來秀帥對沿途土匪的肅清運動十分有力呀，陸先生一天也沒有耽擱。」
——白曄一身與夜色相融的漆黑緊身皮衣，精神倒是和幻海時一樣颯爽。只是吃了活死人丸，沒有熱氣，一口棺材似的冰涼。
陸澄得到了第三個隊友。
「我出發了。還有斯旺的動向要確認。」
他向顧小姐和丁博士交代，這才披上了白煙羅，本人親自出動。
——白色的煙霧浮現在同福茶館的白曄面前，三成貓眷化的陸澄也輕易地攀上了茶樓，把五彩筆和C級家宅保鏢遞給白曄。
兩人好像離別就在昨日。
「有沒有在夢裡和我幽會？」白曄明媚地笑起來。
「從沒有。」就是有，陸澄也不會承認。
他道，
「白小姐，在顧小姐的百貓圖軸署上你的名字——我們在精神網路交流，不要在外面鬧出任何動靜。」
「喲，是你送顧小姐的新禮物嗎？」
白曄拿過從沒見過的B級五彩筆，酸了下，也在「C級家宅保鏢」的「觀畫人：丁霞君」之後署名「觀畫人：白曄」——她隱約覺得陸澄在分別的二個月里又強了。
但這裡不是陸澄無敵的主場，此消彼長，她不知道陸澄的實力到底有多少深淺。
白曄進入C級家宅保鏢構建的精神網路。
她和陸澄的交流是公共頻道，顧小姐和丁博士都能聽到——他們和陸澄的交流對網路的其他人也一樣公開。
陸澄簡述了白曄離開之後，斯旺和斯坦尼在幻海的事情。這是他不便在之前回白曄的電報里細講的。
——白曄本來輕浮的神情凝重起來。
在摘星村，白曄見到過那個八仙會，如今是秀帥幕客的章天師，此人須臾不離巫王之墟，不見寶貝不返回安北縣城；
但白曄從來沒有見過斯旺，那個泰西女人應該還沒有拿到通行證，就在安北縣城。
——可那個洋女人雖然在小縣城顯眼，白曄也是為了守候陸澄昨天才從摘星村返回安北縣城，還未碰上斯旺，不知她的落腳點。
「——接下來，你要像遵守化工廠的安全生產守則那樣，聽我的指揮搜索斯旺。」
那麼，陸澄道。
「不該男士優先嗎？」白曄眼神閃爍道。
「婦女能頂半邊天。」
——陸澄當然是把要把白曄這個遊俠推到一線去搜查斯旺那伙人，他在後押陣。總不見得他這個不能打的商人親自上。
「把『白煙羅』借我用一次，我才上路。你摸摸良心——探一個A級煉金師，就像探黑船一樣危險。」
白曄最後討價還價——乍見到這遊俠的B級寶物，她就心癢不已。
陸澄把白煙羅脫給她。
絲絲縷縷的白線籠上白曄之身，好像蠶寶寶吐絲，從陸澄身上自然而然連線到她這邊。
——他想，這白煙羅服從自己，是寄託著智多星照顧後人的意志。B級白煙羅和白曄更配合，唯有這個遊俠才能真正幫它完成試煉，就像「幽靈骰子」會選擇她那樣。
有一瞬間，陸澄彷彿看到復生的媽媽。
但陸澄也不會承認這點。
白曄在陸澄眼中逐漸如白霧散去。
輪到陸澄坐在茶樓上，從百貓的精神網路指示白曄，
「我的貓兒已經瞥見了斯旺。
——你上縣城最大的酒樓，『春芳居』——斯旺好像在和一個唐人密會，我從沒有見過的唐人。」
——陸澄他們三個撒開百隻幻貓后，還發現縣城中央「春芳居」樓上的燈火猶明，
聊勝於無，他便遣幻貓揭開一塊屋頂瓦片隨便看看，竟發現了那高頭大馬的泰西女人斯旺，就在春芳居一間雅舍包廂里！
幻貓從屋瓦縫裡只能瞥見茶桌一邊的斯旺，還有她不離身的女僕阿加莎；瞧不見另一邊和她蚊聲攀談的唐人。
陸澄留一半貓，繼續在這不足萬人的縣城裡挨家挨戶搜查斯旺的落腳點和她的司機赫爾曼男爵，另一半貓悄然向春芳居那邊集中。
幻貓正待要揭開第二片瓦窺視茶桌另一邊的那個唐人，那個水銀人造人阿加莎非人敏銳的耳朵便覺察了屋瓦上的異樣。
幻貓佯作普通野貓一叫，溜開去。
斯旺以唐語向阿加莎道，「這裡不是幻海，不是每隻貓都是陸澄的耳目，他也未必會來這裡。」
——正說著，白煙羅包裹的B級遊俠白曄，那彷彿沒有重量、沒有熱量、沒有形跡的身子，掠到了春芳居的屋瓦上，趁她們的注意力被幻貓吸引，微微地動了動另一塊瓦片的縫隙。
阿加莎的凝視隨後移到白曄的位置，稍停三秒，向斯旺舉大拇指、食指加中指——然後人造人目光隨即收回，放空。
好像沒什麼事——白曄從揭開的第二塊瓦縫接著看到，對面的唐人微微讚歎起來。
陸澄他們也在百貓精神網路里看到
——這是一個中等身材，四十左右，蓄著老鼠似鬍鬚的唐人男子。男子戴一頂瓜皮小帽，系一圈灰鼠毛圍脖，短衣上綉滿了金錢紋樣。
男子的一隻眼睛好著，另一隻眼睛卻是瞎的，瞎眼裡裝了一塊玻璃珠子代替。
他和茶桌對過的斯旺繼續交談，但屋頂野貓響動之後，他們的攀談換了一種語言——
本來陸澄三人都聽不懂兩個人密碼般的新話，可巧監聽他們的白曄明白
——這是她的另一種母語「羅剎語」
百貓精神網路里，白曄邊聽邊給陸澄他們翻譯——
斯旺問起那個唐人，
「——『小旋風』汪掌柜。我本來聽說你和『駱駝』都去草原上見那裡新的大薩滿轉世者了，沒想到你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那唐人道，
「大薩滿轉世成了羅剎人，他憑藉羅剎的軍隊成為了草原的割據者。
『盛天魁』的裡子如今由我和『駱駝』支撐。
草原是我們商號過去三百年的基業。為了取回我們的基業，為了讓『盛天魁』不毀在我們這一代，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們也要嘗試。
——我們說服不了大薩滿。『駱駝』留在那裡繼續穩住大薩滿；
我來秀帥身邊勸說大帥用武力收復草原。
——秀帥許諾擊敗關外的雨帥之後就揮師北上草原，恢復盛天魁的基業。
用『鑒寶A』鑒別『巫王之墟』出土的寶物，是我和秀帥的交易。」
陸澄的耳畔響起了丁霞君的提醒，
「我對上考古委員會的名單了——這個男人叫『汪天祥』，名列委員會的三大理事——秀帥的代表少帥、他，還有『玄都大學』的另一位文物專家——決定『通行證』的發放。
——原來這人就是『盛天魁』的人。
谷陸澄，他好像和你是同行。」
「知道了。」
陸澄乾乾道。
「鑒寶」是商人的專屬技藝，「鑒寶A」必然是A級商人，哪怕在全人類里也是屈指可數。
——同行都是冤家，何況是本國的同行。
現在的陸澄自己都不是「鑒寶A」了。
他對這個汪天祥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那個斯旺期盼的「駱駝」不能來摘星村，但這裡卻多了另一個比駱駝更棘手的人物
——這個汪天祥有求於秀帥，如果他站到陸澄的對立面，完全可以抵消陸澄的情報優勢。
但不知道這個汪天祥還有什麼正面戰鬥的技藝——目前，隔著白曄，陸澄沒發現汪天祥的保鏢的蹤跡——雖然這是秀帥的安全地盤，但商人還應該更謹慎點。
斯旺繼續向汪天祥道，
「汪掌柜——我一直以為你和駱駝為了競爭『盛天魁』的『大掌柜』貌合神離。
——沒想到，你們能為了共同的事業拋棄嫌隙，重新合作。
——在『沙城』考古的時候，我領略過你的能力，你是唐國最強的『商人』。
——這一次，『駱駝』不在，就輪到我們來合作吧。
——考古的三個理事里，那一個文物專家看起來十分討厭外國人；
——而那個混賬少帥，對我有邪念邪火，短短半月，我收到了他一萬朵牡丹花；
——但如果你投我的票，並且讓少帥冷靜下來——我就能獲得巫王之墟的通行證，你也能像沙城時一樣分得報酬。」
陸澄懷疑斯旺的腦子是不是進了沙子？
斯旺在幻海領教了自己翻江倒海的公爵神實力，居然還認為對面那個汪天祥強於自己！
沒等陸澄平了這口氣，他從白曄的眼睛里又看到那個汪掌柜的玻璃假眼珠子轉動了起來，
——這下他們看清楚了，這個玻璃眼珠子不同尋常，轉過來的另一側眼白上刻著一隻「蛇怪」的圖案
——一條長著血紅雞冠的碧油油四腳蛇。
雞冠蛇的兩種金眼凝視在斯旺的臉龐上。
——她的臉龐各處像屍體泛屍斑那樣生出一點點石頭紋理的斑紋。
斯旺的嘴角發硬，聲音也發不出來。
——這隻玻璃眼珠有「石化」的異能。
「不止那位文物專家不歡迎你，秀帥也不歡迎你這個雷文家的人。
——你們雷文家戰敗了，在遠東無法支持他的事業。秀帥為什麼要幫你，得罪威勒家，得罪秀帥的米旗國朋友呢？
——斯旺，別想重複在沙城的運氣了——那個時代唐國還沒有主人。但現在有了。
——這是我給你的警告，老實回去吧。」
汪掌柜道。
女僕阿加莎的銀臉陡黑，沒想到這個商人有如此魔法般的手段，她又沒有保護好主人。
斯旺擺擺手，她的那個石人手套撫摸自己的臉龐。土系鍊金術開始解析和降解她臉上的石斑，手套抹過的皮膚就恢復了光澤。
「阿加莎，吸取教訓，下次做好應對。」
斯旺的嘴角重新柔軟，動了起來。
她揚著煉金戒指，向汪掌柜道，
「沒有我，你們就算把這裡的每層地掀開來，也沒有進入巫王之墟的鑰匙。
——我從調查員協會申請到了你們唐國的那個A級品，禁錮赤帝之子魂魄的『三足烏青銅尊』。
——好好考慮吧。
——想合作，就給『通行證』；別以為你們在地盤可以殺人奪寶，推給土匪。秀帥的地盤，我想走就走。」
那個斯坦尼垂涎，陸澄奪回的三足烏青銅尊，從幻海跋涉到河洛省，如今就在斯旺的煉金戒指里。
這個A級商人汪掌柜和A級煉金師斯旺都不再說羅剎話了。
兩人的目光同時回到了屋瓦上，一直監聽的白曄那塊立足點。
——從白曄微掀第二塊屋瓦窺探，斯旺就知道了第三個人的在場。
——她的女僕阿加莎的確分析不出屋瓦上的物體形狀、熱量反應，但是女僕的演算矩陣以郵票大小的網格精度，比對了春芳居在貓叫前後的變化，仍然確定那片白曄的立足點地方與眾不同。
當時阿加莎向斯旺比了一個馬克人的手勢「三」，真實的意思，是不包括自己這個非人，春芳居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斯旺相信，這第三個人是汪天祥雇傭的殺手，隨時準備在談判破裂之後刺殺自己奪寶。
而汪天祥也以為，屋瓦上不尋常的貓叫是斯旺那沒露面的第二個同黨，或者什麼詭異的泰西煉金裝置。
他雖然沒有阿加莎那機器般的解析能力，但是奉秀帥之命，這座安北縣城也撒遍了自己的詭異耳目——
從他今晚和斯旺談判開始，他的耳目就覺得這座小縣城和往日有些微妙的不同
——今夜，這座城的貓未免太多了——比以前，足足多了一百隻。
「汪掌柜，明天，我等你發『通行證』，三張。」
斯旺不再看屋瓦和汪天祥，煉金手套拍了下阿加莎，起身下茶樓，阿加莎護著斯旺的背後。
汪天祥的眼裡，這個女僕的皮膚髮生了變形——本來只是普通的雪白肌膚，陡然光澤流動，變得如同銀餐具的鏡子一般。
——他忙把那玻璃眼珠的「雞蛇怪」圖案轉回眼眶內側。
——這個女僕並非凡物，斯旺不動聲色之間又把阿加莎的皮膚煉成了鏡子，足夠剋制和反彈汪掌柜的石化凝視。
「你不是斯旺的人嗎——安北縣城又來了哪方神聖？」
等斯旺和鏡子般的阿加莎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汪掌柜仍然沒有離開春芳居。
白曄還留在屋頂，而且汪掌柜的耳目還發現這裡已經被從來沒有見過的好可怕的貓包圍了。
——沒有錯，陸澄是要試試這個A級商人的斤兩。
「Biu！」
白曄跑了起來，一秒之內，她的人已從樓頂，挪到了春芳居的雅舍包廂後窗，一枚注滿蒙汗藥溶劑的麻醉針從白曄的手槍里射出，透過花窗，疾射向汪掌柜的后脖頸。
——陸澄向白曄下了指令，一切有他托底。
商人和商人是冤家，商人也最了解商人。
抓準時機，一枚子彈就能摞倒一個「商人」。
「叮！」
那汪掌柜身子不動，頭也不回，只微抬手，兩手指間已經夾住白曄擦到他耳根的麻醉針！
——陸澄想，這汪掌柜，不算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他的功夫好得過分，遠遠超過精武體育協會跟著程真練了半年北拳的自己！
就是程真，不，就是B級武人霍大俠本人坐在這裡，也未必做得更好！
——隨即，汪掌柜的身子如同一股小旋風旋轉
——他的動作實在太快。
用百貓圖和白曄保持精神鏈接的陸澄出現了形象和聲音上的接收延遲！
——汪掌柜的動作之快超出了白曄的心理上限，更超出了陸澄這個背後的隱形人！
「轟！」
等陸澄，或者白曄的眼睛再恢復視覺，一枚鋪滿他們視線的拳頭已經砸開了春芳居雅舍的一整堵牆！打向攀牆外的白曄。
此乃八極拳的架勢·猛虎硬爬山。
——「呀！」——白曄借的白煙羅終於在漆黑的夜裡顯出了形跡，煙羅換成一道白虹似的煙霧尾巴，把白曄推出了汪掌柜的拳勁範圍。
白曄穩穩地落在街上，仍舊被一團白煙裹著，她的大白腿還是被拳風擦出烏青，耳畔都是溝渠里邋遢老鼠的吱吱叫聲。
「陸澄，你這個人渣！送死都是我先去！」她在精神網路里罵起來。
汪掌柜從五米高茶樓一躍而下，向白煙羅里的白曄疾奔而來——白曄的直覺，她要和一個B級武人硬拼了，套在她大腿兩側刀鞘的犀角、龍鱗嚯地拔了出來。
「我和你同在。」
陸澄道，他一金一碧的貓眼晃動，打開隨身的黑色書包。
一道青光從黑書包飛出，從陸澄所在的同福客棧，以亞音速飛出，眨眼就刺向了春芳居下街頭，汪掌柜的後腦！
——陸澄祭出了B級四十萬泉飛劍「飛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