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窮寇剩勇
陸澄把培理逐出幻海的次日清晨,忙碌徹夜的幻海站工程人員把鬼車之心裝載入了林洋家族傳承的A級古董船「浮星槎」,和浮星槎的輪機「句芒之心」並聯。
輪到修整完畢的林洋繼續追殺培理。她的A級縛靈滄月公勉強從黑船的炮擊恢復,能夠重新凝聚龍體隨行。
陸澄也登上了浮星槎。
現在,這艘A級寶船的活人就他和林洋兩人。林洋主攻,陸澄提供輔助,船由幽靈水手駕駛。
和新井一樣,親眼看到培理帶著他和林洋的身世隱秘徹底死亡,陸澄才放心。
易安和陳香雪也沒有勸阻陸澄登船,她們是期待這對姐弟能夠修復關係。
這一次陸澄終於有空暇仔細地審視林家的這件寶物
——他拿回了幾乎所有的禁忌知識與記憶,比起失憶之前觀察這艘船,能獲得更多的情報。
船是古董玩具和強大寶物的混合。
船長三十米,寬十米,懸著青龍船首像。
有二層甲板,一層甲板兩舷都是十來門發射葡萄彈的古董炮,射程不過400米。
船下還有獨角鯨般的沖角。
甲板上三個大桅杆上也掛著綉張牙舞爪青龍的風帆,平常的船速是十三節,相當於24公里每小時;
——放到如今這個時代根本不夠看。培理五十年前科技的原版黑船就能把浮星槎撕成碎片,送船上的人統統喂鯊魚。
讓這艘船超越古董概念的是「句芒之心」和幽靈水手們。
明明一艘風帆船,卻有一個類似現代輪船輪機的紺青色金屬機芯「句芒之心」。
「句芒之心」也以虛境靈脈靈力為燃料,當「句芒之心」啟動,船可以在虛境和實境穿梭飛行,同時達到僅次於鬼車、滄月公、超過魔化黑船的航速。
平常節約靈力,只為決戰時刻。
——幽靈船上的二百水手來自天下各國,都是五百年間往來大航路東端的精英水手,由於各種原因縛於此船,未完成與林家的契約之前,不能解脫。
「遠在前朝之前,林家就是叱吒遠東海面的海商,名列大航路的『七大海王』,持有『青帝舍利』。那時候東瀛的大名和南洋的土王,不是我們的手下就是我們的盟友;
為了捍衛林家的利益,有時候我們也會變成海盜。
——林家在這三百年始終贊助『紅蓮』;泰西人來到遠東,最初我們也曾經和大航路公司交戰,攻克他們的要塞,覆滅他們的艦隊。
這艘『浮星槎』原版,就是林家祖宗當年滅了大航路公司的一任總督,獲得的戰利品。
——可是,在南洋,林家的人畢竟太少了。對於前朝,不投降的我們就是亂黨賊寇,我們不可能得到前朝的支持;大航路公司卻屢敗屢戰,越來越強。
——最終,林家得到了『威勒家』的尊重和擔保,選擇成為大航路公司的股東。
——除了公司股東,林家還有一個『瑪腰』的官職。那是大航路公司任命的南洋唐人的最高長官,我們林家世襲了『瑪腰』,無數的『甲必丹』和『雷珍蘭』唯我們馬首是瞻。
——我們的母親是爺爺的二女。我過繼給了她的哥哥,他死得很早。」
只剩下兩人獨處,林洋終於可以和講述本來陸澄應該歸屬的家族。
——的確,這是哪怕A級澄江都不知道的母系家譜。
——這樣的家庭,母親卻不願對自己子女提及。他一直以為母親和父親同時從定海衛出來闖蕩江湖的,她毫無任何南洋口音,一口地道的江南方言。
——一個「遊俠」的「偽裝」,僅次於「樂師」的「扮演」。
「但從血統說,智多星也並非純血的唐人——在南洋的三百年,林家的女人是來自列國的絕色美人,從東瀛人到泰西人,應有盡有。
她純粹是出於執念,離開了林家,背叛是從她開始的。
爺爺雖然生氣,但是新唐國建立后,他願意原諒她,把林家的生意交給她——但是,她在戰後做的任何事情,都和林家利益相反,都在破壞這個世界的秩序。
——她已經分不清誰是愛她的人,誰是她的朋友了。
背叛是從她開始的。
——我不希望你學她。
——當初廢除了你的超凡能力,並不是我的錯——無論你有沒有超凡能力,你都是林家的一員。
——而且,我把你的白帝舍利失活之後,你就是林家唯一能延續香火的後人了。
你已經見到,由於智多星的安排,我已經無法誕生人類。
最後,還是你和易安,或者其他你喜歡的女人的孩子會繼承林家。
——是徐述之破壞了我的計劃,『兩頭蛇』是最冷血的生物——他在乎和需要的,只是具有超凡能力的你。
——現在我已經完全清楚,即便你失去了超凡能力,只要你沒死,他會想方設法送你到死亡邊緣重新獲得能力。
——但事情還沒有不可挽回,我替你承擔了勝利女神像的責任。
消滅培理之後,你能好好過日子嗎?隨時,你可以回南洋林家。
——在幻海,已經沒有人,哪怕神都不可能逼迫你做任何事情了,更不要說徐述之了。不要理睬徐述之那條蛇。
你愛我們的媽媽,可我,林家,也同樣為你著想。
我們的媽媽瘋了一生,她愛你,但以她的精神狀態,餵給你的,只是塗著蜜的刀。」
和跨海大橋不同,這一次林洋盡量柔和地和她的弟弟說話——
當然,也是她的拳頭再不能對陸澄奏效的緣故。
作為人上人的林家,也作為向來一言堂的職業船長,林洋從來習慣得是發號施令,而且,在她生活的環境,就是威勒家的那位女王也要對林洋說一個「請」字。
和陸澄的這種好言好語的交流方式,林洋都覺得陌生和尷尬。
——陸澄這個人的價值觀已經基本被二十五年幻海小市民的生活毀了。只能指望他往其他女人肚子里播種的沒有污染的種了。
一等陸澄的女人有了結果,林洋就要帶走她的侄子做林家的香火。
果然,對於自己這個姐姐,陸澄白起了眼。
——他們果然是血濃於水親人。哪怕是天大仇敵,陸澄的「五停心」都能保持一臉無動於衷的死魚相。
「林洋,我不想給你表演把一疊疊林家的鈔票燒掉。對我們勞動人民賺錢的確不容易,起早摸黑拿命去換,還未必能聽到水花。
這次我折了二十年壽完成了黑船公司和卍字會的調查。你們站還沒有給我發獎金。
——說正題,我要告訴你,我們的媽媽怎麼會是一個瘋子?
——我看去了林家十五年,你才被洗腦了。
——我會證明,智多星是對的。從她走了后,我一個人走了十年,我的這十年也是對的。」
「十年來你做的一切事,我既往不咎。
——我要的是以後。
而且,我明確讓你死心——我不會為你尋找和提供任何與智多星之死有關的情報。
那些守護世界和平的人不該被打攪。」
林洋道。
陸澄只是冷笑——林洋的屁股再大也不坐自己這邊,她就是一個看著母親之死無動於衷的大孝女。
自己會獨自去查。
但她有什麼資格讓自己寫保證書嗎?
「——幻海站發不出十萬銀元獎金。
我掏腰包發你,二十萬銀元,一個月內打你賬戶。」
算了,林洋又覺得跨海大橋直接賞陸澄拳頭是無比正確的——這個人油鹽不進的。
陸澄不是不愛錢不好色,母親瘋狂,陸澄執念,可以壓倒愛錢好色。
他看不見世界的其他部分,只看得見他的那一條路。
——但現在林洋打不倒他了,就像爺爺打不倒已經是世界第一遊俠的媽媽那樣。
——那樣,到時候會有比他們更強的人來打倒陸澄。
林洋無法想象陸澄會迎來多麼悲慘的結局。
反而陸澄提醒她專註現在,不要亂想未來,
「——就知道你們官方預算緊張,你自掏腰包的二十萬銀元我不要了
——我知道,我失憶的時候,我過去發『紅蓮』遺孤的撫恤,都是你在代付。
——我想調查員協會應該可以說服幻海理事會的工程處,把折山女修道院那塊地低價拍賣給我,拍賣費麻煩你替我付。
我要在那裡建一個折山侯的神廟,穩固下我獲得的靈脈。
——你在乎我的生命安全,那就是我的生命安全。」
林洋沒有異議。
這是陸澄應該得到的獎勵。
——她想阻止陸澄胡鬧,但是又要保護陸澄的安全。每一次都無法真正果斷,最後都被他牽著走。
從林洋這邊要來戰利品,陸澄詢問他們出海的正事了,
「——其他航海事宜,都靠你這個船長
——我只有二個疑問:
——大海茫茫,哪怕黑船也成了一個可以忽略的小點,我們怎麼追蹤到培理?
——追蹤到培理,又怎麼讓花旗國支援的戰列艦,找到我們的坐標?」
——這個時代,大海上通訊,一靠信號燈語,二靠無線電。目力範圍靠燈語,目力之外靠無線電。
可海上的無線電通訊爛得一塌糊塗,更不要說,浮星槎上沒有任何無線電台,沒有一根天線。
「我是3A級獵人,也是收藏家。
戰鬥只是我的一部分技藝,我還有支配自然環境的能力,『海洋』是我的收藏家『主題』,海鳥和水族都是我的耳目;
不要懷疑我能抓到培理,也能引導花旗國的戰列艦。」
林洋這樣說,就解決了最關鍵的索敵和增援問題。
陸澄估算,每過一個小時,受了他A級古錢一割的培理,只會越來越弱。找到目標,就是調查員的勝利。
「那就只剩下東瀛人搶奪的問題了。」陸澄道。
新井在倀鬼下木的恐懼光環下招供了他們的戰列艦比浮星槎先出動,他們的船上也有A級獵人調查員,必然有和林洋相似的海洋能力。
「J機關有九個A級調查員,組織都有記錄——他們的那個獵人調查員叫『城之內』,只是持有『追蹤A』的1A級獵人,並不是收藏家。」
林洋很有自信。
「你的希望寄托在城之內不如你的追蹤能力?」
陸澄潑她的冷水道。
「如果我們先得手黑船,最好不過;
如果城之內先發現了培理,那就讓他們先去碰碰黑船。
——城之內的優點是『追蹤A』,但他也只有『追蹤A』。」
林洋道。